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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山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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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日复一日,时间过得很快。
这里仿佛与世隔绝了,除了老头偶尔带着两个小童到山下采买,几乎没有人出去过,以至于对外面境况如何一无所知。
这一晃,就过了半年。
谢昭采药回来见陆谨知正坐在屋檐下晒太阳,“偷懒呢?药草都晒了?”
“早就晒完了。”
山间杏花开得正好,微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令人沉醉,本该是十分惬意的,陆谨知却莫名心慌。
“师父和他的两个小跟班呢?”
“一早就下山采买了。谢昭,这半年你有和家里联络么?”
谢昭摇摇头,在陆谨知身侧坐下,“我现在是个半吊子,又请不动师父他老人家出山,只能在这多学点,指望他施舍几粒灵丹妙药,也不知阿姐如今怎么样了。”
二人抬头望山,眼神迷惘。
陆谨知也想知道周煜怎么样了,她走之后,事情究竟是怎么处理的。
“吁——”勒马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陆谨知和谢昭面面相觑。
“是师父回来了?”
“师父哪有马车?”
二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飞速朝大门口走去。
木门外停了辆马车,车夫撩开帘子,宁王从里面跳下来,对马车里的人伸手,随即探出一个瘦弱的身影。
“阿姐,宁王姐夫?你们怎么来了?”谢昭忙过去接应。
陆谨知躲闪不及,已被那边人瞧见了,便不再躲避。
半年未见,宁王妃明显憔悴了不少,弱不禁风,几乎整个身子的力道都靠在宁王身上,“阿昭。”
宁王的目光却在看陆谨知,虽说陆谨知较半年前相比晒黑了些,也褪去了一身华服,从他的眼神中,她还是看得出她被认出来了。
“没想到二弟妹也在这。”
陆谨知没有否认她的身份,过去与谢昭一同搀扶宁王妃,“外面冷,进屋说吧。”
宁王妃走的缓慢,行动已多有不便了,谢昭与陆谨知均放慢脚步,配合她的动作,“阿姐此次前来可是求医?我早说服师父去都城,他怎么都不肯过去。”
“松竹先生已退隐山林,自是不会轻易出山。”宁王妃顿了顿,喘息片刻,才继续道:“我本想着就在王府里养病,王爷见我身子越发不济,这才带我过来。”
“阿姐,你憔悴了。都怪我不争气。”谢昭颇为自责。
宁王妃苍白的脸上勉强挂上一抹微笑,“你肯有这份心,阿姐已经知足了。”
进了屋,陆谨知和谢昭将宁王妃搀扶到靠窗的一张软榻上,日头正盛,照得人暖洋洋的。
陆谨知去伙房准备茶水,谢昭留在屋里嘘寒问暖。
水烧开,陆谨知放上茶叶,倒进茶壶。
“可惜了那茶。”门口突然出现的声音引得陆谨知看过去,是宁王。
“山中人没那么讲究,伙房杂乱,宁王还是回屋里等着吧。”陆谨知专注于手中的茶壶。
宁王妃就在屋里,他却出现在这,似乎此行不仅仅是看病这么简单。
“当日二弟以王妃染病为由送离边关,没想到竟会在这碰见。”宁王站在门口未动。
陆谨知手上的动作微顿,原来是这样的原由,从宁王的语气中能听出来,周煜大抵是没受到牵连。
她盖好茶壶,抬眸看向门外人,“松竹先生医术高超,我在这里并不稀奇,王爷不也带王妃过来了?回吧,别让王妃等急了。”
她无心与他多说,取了套茶具端起茶壶回了屋里,身后的宁王自行跟了过来。
讨厌归讨厌,该有的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
陆谨知倒了杯茶放到八仙桌上,“王爷请喝茶。”
随后又倒了一杯问宁王妃,“王妃喝得了茶么?”
宁王妃摇头。
谢昭道:“放着吧,阿姐渴的时候我替她倒。”
宁王在椅子上坐下,“来了这么久,怎不见松竹先生?”
“师父下山采买,要晚上才回来。”谢昭见宁王坐立不安,又道:“姐夫若是忙可先行回去,阿姐有我照顾。”
“不忙,留你阿姐独自在这我怎么放心?”
说的情真意切,宁王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朝这边看,反而在屋内来回打量。
宁王妃大致是舟车劳顿身子不适,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靠在榻上睡着了。
谢昭对屋内人做了个手势,压低声音道:“我们去别处,别吵到阿姐休息。”
陆谨知放轻脚步出了门,宁王紧跟着出来,最后的谢昭关上了门。
才到外面,谢昭端着兴师问罪的架势,“不过半年,阿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宁王低眸,“是我没照料好她。”
谢昭喋喋不休,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宁王,“当初你娶阿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心中有愧。”宁王语调低沉。
谢昭冷哼一声,“你最好是真的有愧。当初阿姐嫁你我就不放心,你太会算计,阿姐却单纯善良。外界皆以为你们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我却知道你存了什么心思。”
“哦?”宁王眼睛斜睨着他,“你倒是说说我存了什么心思?”
“说就说,你无非看中了我爹是丞相,娶阿姐不过是为了巩固自身在朝堂的地位罢了。”谢昭气势冲冲,与宁王颇为不对付。
“我与你阿姐的事不用你管。倒是你,你我阿煜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你为何偏向于阿煜,对我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谢昭嗤笑道:“你不知道?因为阿煜为人坦荡,不像你。”
“他坦荡?”宁王眸光扫向陆谨知。
陆谨知本在墙根晒太阳,顺便听一下他们的八卦,这人目光忽然扫过来干什么?她伸了个懒腰,满不在乎道:“宁王看我做什么?”
“与二弟许久未见,你难道不想知道他的近况?”
陆谨知眸子微抬,“您和谢小公子说你们的,别扯到我这。”
她想知道,却不想从宁王这知道。
周煜若是想联络她必定会派人来信,既然没来,应是不想让她担心。更何况陆谨知也没真的拿他当夫君,更多是想关注夺权战况。
“怎如此热闹?”门外的大嗓门一出,陆谨知就知道是老头回来了,忙小跑着迎过去,替他拿东西,“师父今日收获不少。”
“还成。”老头将背上的背篓递给她,迈上台阶,“这位是?”
“晚辈周荀,内子病重,今日带她来先生这寻医。”
可能是知晓他的身份,宁王言行举止相当恭敬。
“人呢?”
“在屋里。”
“过去看看。”
谢昭忙前去引路,打开房门之时,宁王妃已经醒了,正准备下榻,陆谨知过去扶她。
“既是有病在身,就不要动了。”老头示意将人扶回去,谢昭过去帮忙。
“师父,快过来替我阿姐瞧一瞧。”
“手伸出来。”
宁王妃探出手腕,虚弱道:“有劳先生了。”
老头在软榻旁的椅子上坐下,探手过去,面色越发严肃。
谢昭也跟着紧张起来,“师父,如何?”
“别吵。”老头看病的时候不喜欢打扰,还是有点小脾气在身的。
谢昭闭嘴,紧盯着老头,见他的眉头皱起,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老头抽回手,“来晚了。”
“师父?阿姐还有没有救了。”
“应是自生产后就身子亏损,没能恢复过来,加之日夜忧心,现在只能以药养着,恢复如初是不大可能了。”
“师父,连您也没办法么?”谢昭抓住老头的手,半跪在他面前。
老头摆摆手,“起来,既是你阿姐,我哪有不救的道理?我先开一方药看看效果。”
“谢谢师父。”谢昭一股脑起来,握住宁王妃的手,“阿姐,你就留在这养病吧,我天天给你熬药。”
宁王妃犹豫着看向宁王,又看看松竹先生,“这……会不会过于叨扰?”
宁王拱手道:“松竹先生,有任何需求尽管和晚辈说,晚辈定当竭力满足。”
老头站起来,“需求倒不至于,无外乎多双筷子,倒是山中清苦,看病人的意思。”
“阿姐,太好了,师父同意了。”
“多谢先生,晚辈这就去准备,吃穿用度定不会差。”
“用不着。知儿,收拾出一间房,把病患所需准备好就成。”
陆谨知还在纠结老头所说宁王妃日夜忧心之事,被点名忙应下,出门准备。
“阿姐,你先歇着,我去帮忙。”谢昭也跟了过去。
这大院子里空屋不少,只是许久没有人住未免荒凉。
谢昭跟着陆谨知走进一个空屋,“把我那屋收拾出来给阿姐住吧,我住这间。”
“也成。”自从陆谨知开始留在这当徒弟,已习惯自己动手,早不像从前那般娇滴滴,干活也还算利落。
宁王似是有备而来,马车里的东西一应俱全,二人收拾完毕,扶宁王妃回屋休息。
没用晚膳,宁王就离开了。
才送人离开,就听老头道:“这群小子没一个省油的灯,斗归斗,不想卷入纷争的人都送到这来了。”
陆谨知竖起耳朵,“师父是在说我?”
“知道就好,还不快去做饭?”
“是,马上去。”陆谨知不情愿地走进伙房,师父那两个小童子已经在忙活了。
谢昭也跟了过来,“我得给阿姐露一手。”
陆谨知心不在焉,随口道:“你阿姐和宁王感情如何?今天你说的那番话是真的?”
“在我们面前总归要装装样子,至于好不好只有阿姐知道。总归宁王这人我不大喜欢。”
“为何?”
“就是觉得不够坦荡。”
这句话谢昭并非首次说,宁王将王妃送到这里,自是在谋划什么,很可能宁王妃也知道什么,否则不会忧心至此。
周煜呢?他能应付得来么?
陆谨知隐隐感觉,事情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