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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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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谨知醒来时身下是一床软塌,入眼珠帘玉翠,像是宫里贵人们住的地方。
一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推门进来,见了她雀跃道:“冬忍姐姐,你终于醒了。”
冬忍是陆谨知潜入宫后的名字,眼前的小姑娘名叫花蕊,是以前和陆谨知一起当值的宫女。
陆谨知掀开衣襟,伤口已经被处理过,她这是拿命赌了一把。
“圣上怎么样了?”
“圣上没事,倒是你,这次护驾有功,应是有赏赐的。”花蕊打趣道。
有人来,脚步尚未靠近,就听屋内人齐刷刷道:“摄政王万福。”
摄政王周煜今年不过二十,当年灭她全族主将正是少年成名的将军周煜。
陆谨知刚有起来之势,就听那人道:“既然受了伤,这礼就免了。”
声音如十二月的冬雪,低沉中夹杂着冰凉之意。
伫立在卧房中的人仍是一身玄衣,孤清冷漠,他的一双眸子在她的脸上盯了好一会儿,移到她胸口的位置。
“谢摄政王。”
陆谨知下意识地攥住被子,前世一剑穿心那幕浮于眼帘,周煜的身影与那少年将军重合,无形的压力席卷而来,压迫她喘不上气。
“禀告王爷,刺客带到了。”摘星站在门外禀报。
周煜还在居高临下地打量她。他生的一张英俊的脸,却因着周身清冷肃杀之气叫人不敢接近,陆谨知收敛心思,迎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接,像坠入寒潭。
他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如传言那般病弱?一时竟看不出来。
那双黑色蟒纹长靴向床边靠近,来人微弯下腰,捏住她的手腕。
“王爷?”陆谨知有伤在身,挣脱不开,只警惕地盯着他。
摘星再回来就瞧见自家王爷拽着宫女的手,一时懵了,站在门口忘了动弹。
察觉有人靠近,周煜收回手,拂了拂身上的衣衫,“带进来。”
摘星带来的是为首的舞姬,应是受过刑,衣衫已凌乱不堪,还沾染着血腥。
“认识?”这句话是对陆谨知说的,本该是审犯人,倒像是在审她。
陆谨知细细打量了那舞姬好一会,“没见过。”
“当真?”
陆谨知摇头,“除宫宴外,从未见过。”
想必这位摄政王树敌太多,陆谨知也想知道刺杀者是何人,没准还能结为同伙。
刷的一下,摘星的佩剑出鞘横在舞姬脖子上,“说,谁派你来的?”
舞姬的一双眼睛紧盯着陆谨知,神色复杂,“要杀便杀。”
陆谨知一愣,难不成是旧识?
周煜斜睨了那刺客一眼,摘星的剑就在舞姬纤细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印,“她是不是你的同党?”
舞姬已不见方才神色,一枚毒针从她嘴里飞出。
陆谨知闪躲不及,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叮的一声。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毒针已被弹开,撞在冰冷的地面。
周煜做了个手势,摘星的剑掠过,鲜血从舞姬的脖子上喷涌而出。
如热水般滚烫的血液飞溅到陆谨知的脸颊,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处理干净,给她换个地方。”
周煜将她的神色悉数收进眼底,拂袖离去。
刺客的尸体被侍卫拖了出去,摘星收了剑到她面前,“姑娘可以自己走吗?”
陆谨知试探着撑着床面起身,冷汗直流。
“得罪了。”摘星拿连人带寝被一同抱起。
她嘴唇发白,闭上了眼睛,脸上沾染的血迹还没擦。
陆谨知被安排到了一处新住处,和原先住的地方如出一辙。新帝尚且年幼,后宫并无嫔妃,想来这一处与之前所在地都是妃嫔之所。
摘星找开御医重新替她包扎伤口,处理完一切后退了出去。
小皇帝周曜寝殿外,周煜负手而立,若有所思。
摘星前来复命。
“王爷。”
“安顿好了。”
“是。”
“你怎么看?”
“那宫女看起来的确不知情。”
“什么来头?”
“是圣上登基那一批选入宫的,具体还在查探。”
周煜想起那一双眸子,一介宫女敢直视他的容颜,且她身上或许隐藏着解除他诅咒的神秘力量。
“王爷若是不放心,属下这就去处理掉。”
周煜伸手制止,“不必,我还有用途。”
*
半月后,陆谨知身体已大致恢复,许是得益于护驾有功,她被照料的很好,也没有像其他宫女一样立即去当差。
咚咚——
房门被敲了两下,花蕊推门进来,“冬忍姐姐,摄政王召你去圣上寝宫。”
“这就来。”
正值冬日,都城里下了一场大雪,陆谨知走的是小路,布鞋踩在地面上咯吱作响。
穿过一道假山,黑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陆谨知正想叫人,来人已将她拖进假山缝隙内。
“是我。”
少年有一张青涩的脸,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是她在太傅府培养的下属朔风。
“姑娘,你怎么自己跑进宫来了?我找了你许久。”
“我自有打算,你先离开,不要随意来找我。”
“我就躲在摄政王的护卫队……”叫做朔风的少年还想再说些什么,听见外面脚步声,一溜烟地消失了。
皇帝寝宫,陆谨知稍一抬头,那个掌握宫内所有人生杀大权的人正端坐在饭桌主位,脸色堪比外面的天气。小皇帝坐于他身侧,乖巧谨慎。
陆谨知按规矩行礼,“摄政王万福,圣上万福。”
周煜侧目,“伤好了?”
“劳摄政王挂念,已无大碍。”
“你护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多谢摄政王,职责所在,不敢讨赏。”
周煜起身过来,捏住她的手腕,陆谨知诧异抬眸,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时又倏地低下头。他的指腹粗糙,捏的她手腕生疼。
“摄政王这是?”陆谨知低声问。
周煜捏着陆谨知的手指下滑,握住她的手,指腹在她的手心和手背摩挲着。
传闻摄政王身患重疾,不近女色,如今握着她的手力道不轻,一点也不像患病之态。
“你是宫女?这双手摸起来不大像。”
陆谨知一顿,心中疑惑脱口而出:“难不成摄政王还摸过其他宫女的手?”
霎时间,手上的力道加重,如细碎的针扎头进骨头。
“叔父……你是在调戏冬忍吗?”小皇帝语出惊人,一双圆溜溜的黑色眼睛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
周煜的松手,陆谨知趁机将手收回衣袖。
“你叫冬忍?”
“回王爷的话,是。”
“阿曜说本王在调戏你,你如何认为?”
周煜冰冷的眸子盯着她,像极了当日审问犯人那般,稍有一言不当她或许会小命不保。
陆谨知勉强镇定,灵机一动,眸子中流露出羞涩之情,“这皇宫内院皆是王爷和圣上的人,奴婢也是……您的人,又怎会有调戏一说。”
“我的人?”周煜的眸光落在她脸上,意有所指。
“是。”陆谨知肯定道。
室内仿佛比外面的泠冽寒冬都要冷,冷到陆谨知能注意到不远处花蕊在打颤。
“都起来吧,退下。”
摄政王一挥手,众人如获大赦,齐齐应道:“是。”
丫鬟们一溜烟地往外退,就听周煜道:“把阿曜也带下去。”
片刻后,偌大的寝宫仅剩陆谨知和周煜二人,房门亦被守卫带上。
陆谨知心中不解,怕暴露不敢与周煜对视,只低着头,如其余宫女般拘谨。
黑色的靴子走到眼前,鞋尖几乎抵住她的,随即下巴被挑了起来。
“说,你是谁?”
“奴婢冬忍,是圣上的贴身侍女。”陆谨知故作镇定。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宫里的人可没有像你这样的人,看似拘谨,实则胆子够大。”
“奴婢生于乡野,不懂规矩,还望王爷见谅。”
“出生乡野?不懂规矩?”周煜松手,饶她来回打量,“虽是丫鬟打扮,这气质却着实不符,还有那双手可不像是出生乡野。至于规矩,你就是太懂了。”
心知周煜是在试探,陆谨知装糊涂,“奴婢不知王爷在说什么。”
“你知道。”
“王爷想说什么?”
周煜已绕回到她面前,“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什么眼神?”
“你当真不知?”
“不知。”
“你看本王的眼神……如同在看情郎。”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还要装作是他的人。
既如此,陆谨知决心将计就计,面露羞涩柔声道:“自然是倾慕。王爷少年成名,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又是这普天之下立于高位之人,何人不心生敬仰,奴婢亦然。”
“是么?”
“是。”
“你真当本王不懂?”
陆谨知同他打马虎眼,“王爷懂不懂奴婢不知,奴婢倒是真不懂了。”
“有点意思。”
周煜收手,对外招呼道:“来人。”
摘星匆忙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今夜本王留宿。”
“王爷……这恐怕不合适。”摄政王留宿皇帝的寝宫,传出去难免惹朝臣非议。
“就说阿曜病了,本王要留下来照顾。”
“是。”摘星领命下去准备。
陆谨知准备退下,“奴婢告退。”
“你留下。”
“留下做什么?”她的心里话脱口而出。
周煜似笑非笑,别有深意道:“陪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