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前爱你》神亦绝希

62、第 62 章

　　面对时畔只想得到答案的步步紧逼，朝朝不自觉退坐在床边，他根本没想好以什么理由去说。

　　他低着头一时间没有说话，暗弱的光线掩盖他脸上的慌乱，别样的沉默充斥在两人之间。

　　时畔盯着他的发旋几度咬紧牙根，才没有让整晚等待和期待落空后的复杂情绪延烧。

　　他没有在朝朝面前表露出太多的怒火，但声音在朝朝听来十分可怖，“说话。”

　　大概是朝朝心虚，他攥着手下的床单，看着时畔脚尖的眼神飘忽不定，支支吾吾道：“对不起……我还没有想好。”

　　这是他唯一能给出像样的理由。

　　但时畔没那么好骗，这段时间的相处，给他的感觉是该到了水到渠成的时候，他才提出在原有关系上增添一层，因为朝朝，憧憬到心心念念的关系。

　　很明显，这不是一个充足的理由。

　　但他的拒绝一样让时畔守望已久的心隐隐作痛，是从未体验过的感受，仿佛步入沼泽地，遍身持续下沉。

　　他也无法掌控这种厚重的情感，声音滞涩，“我可以给你时间去想，你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要临时变卦。”

　　像是转移朝朝思考的注意力，问到这句时，时畔眼睛已经看向床头柜折起来的纸上。

　　那是朝朝忘在楼下沙发的确诊单，接完妹妹回来看见时随手带回房间放在了那。

　　朝朝反应好一会才听出时畔深处的怀疑，看到他打开纸张匆匆忙忙扑上去，已经阻拦不及，纸的边角都没够到，还差点摔倒。

　　时畔单手扶住他的腰身，将右手拿纸的手臂抬高到他无法拿到的位置，待朝朝站好后左手固定他的后脑勺，转向纸张的方向。

　　朝朝顺着角度看到了确诊单上面的每个字，与他早上拿到的除了身份信息一致，其他并不相通，最底下写的也不是癌症，而是慢性肺炎。

　　朝朝只呆了瞬间，随即想到了中午来过的代芳。

　　她确实很了解她的儿子，尤其是对于他的在乎程度，才会不放心专门找人改了一份假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时候明明该放心，放心自己选择隐瞒的事并没有被时畔知道，但心里却如新开的井，冒出止不住的失落。

　　原本并不怎么相信命运的他，此刻突然觉得，命该如此。

　　朝朝低下眼睫，“都说了，是肺炎……”

　　时畔大概也没想到，他反复看着眼前这张薄薄的纸。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朝朝忽然转变态度的原因，时畔手指捻磨着诊断书的字样，摩擦过医生署名和所盖的公章时，动作微顿。

　　时畔左手捏住他的后颈，近距离垂下眼看他，“有没有骗我。”

　　朝朝被迫直视着他的双眼，在时畔近乎审视的目光下，他的谎言成了一碰即碎的泡沫。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没有。”

　　朝朝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们的关系注定走不到光明正大的那一步。

　　就算有那么一天，他没有多少日子了，也到了该为时畔着想的时候，他不能只为自己考虑，自私地白白耽误他的人生。

　　时畔气极，对他这幅跟头倔驴的模样，不知道该怒还是该哂笑。

　　朝朝见他一句话也不说放开自己，拿着那张纸转身欲走，心里不比他好受，可如果一直拖下去，只会双方更加难受。

　　“我想……”朝朝欲言又止，说出心里想的话，“暂时不见。”

　　时畔不等他说完，回身凝看着他，“你想避开我？”

　　朝朝被他极阴沉的神情吓了一跳，背手抠着拇指道：“不是……我只是，想给我点时间想想。”

　　“冷静一下，是吗。”后半句时畔替他补全。

　　从他口中听到不想见他这几个字无疑是火上浇油，但时畔问完后朝朝小腿肚抵着床还想往后退。

　　这是明显有些怕他了，时畔要的不是这个结果，他忍了忍，“可以，你想多久。”

　　“一个星期。”

　　他说的很小声，但时畔依旧听得一清二楚，皱起眉，太久了还没说出口，朝朝很快改口，“五，五天。”

　　时畔鼻腔发出一声轻哼，没再说话，迈步打开房门，走的时候忽然停下，扭头直截了当问朝朝，“你喜欢我吗。”

　　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时畔始终等不到回应，心口像压了数十斤浸水的棉花，他说：“行。”关上门时只留下轻的不易捕捉的一句，“记得好好吃药。”

　　时畔真的走了，公寓连着两天没再回来，像是为了更好兑现诺言，没联系过朝朝。

　　朝朝有短期的陷入茫然，但看见还在上学的妹妹，他又开始了每天重复的找寻工作中。

　　他想趁着现在还能干得动活的身体，抓紧时间为妹妹多留点钱。

　　他手里的存款实在不多了，他怕哪天倒下，妹妹就真的陷入没钱生活的困境，为此他收紧开支，日常极为省钱。

　　但工作还没找到，还在外面看各种招聘广告的朝朝就接到了湘湘学校打来的电话。

　　说得含糊不清，大概是让他赶紧来一趟，湘湘出了点事。

　　朝朝一路疯跑赶去学校，呼吸都还没顺过来，看见了堆在教学楼下的老师和警察。

　　他脑袋像是猝然宕机，木然推开人群，他们围着的地方没有妹妹，地上只有巴掌大的血块。

　　老师斟酌着过来说：“是这样……湘湘同学玩的时候不小心自己从二楼掉了下来，我们赶着去叫救护车，没注意，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因为学校的监控刚好坏了，没来得及修，所以这边警察来了，暂时还没找到。”

　　朝朝已经不会思考，耳朵连带着太阳穴突突往外跳，老师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加大他的悲愤。

　　他猛地扯过还在絮絮叨叨找补老师的衣领，眼里全是几欲崩溃的疯狂，“你他妈的放屁！人呢！我妹妹呢！”

　　老师赶紧扶正被扯歪的眼镜，“这位家长你不要情绪激动！真的是她自己找不到了，我们现在还都在找，警察也会帮你，你放心，绝对能找到……”

　　他一边掰着朝朝的手，一边示意警察这边有情况。

　　朝朝回推着来拉开两人的警察，“谁干的，我问你谁干的！她不可能自己无缘无故从二楼摔下去，你们在给你谁遮掩？”

　　两三个警察拉劝着情绪非常激动的朝朝，说他们会尽力找，却半点不提湘湘为什么会掉下二楼。

　　周围围了那么多看热闹的人，没有一个人知情人肯站出来告诉他，只站得远远的看着他们乱成一团。

　　直到朝朝情绪起伏过大致使脑袋嗡鸣不止，他失了力气，弯下腰一阵干呕似的痛苦咳嗽。

　　“就是茜茜说她土包子穿不起漂亮裙子推的，妈妈，为什么不能说……”

　　细小如蚊子哼的疑问穿过人群传到朝朝的耳朵，他捂住咳嗽的嘴，回头看见了站在最外围六岁左右的女孩。

　　她立即被妈妈捂着嘴抱着离开，走的时候朝朝看见她的眼一直盯着独自站在一层楼梯下穿着福福猫裙子的女孩。

　　“是不是你！”朝朝通红的双眼定在那个叫做茜茜的女孩身上。

　　茜茜见那几个人一时没拽住，他直冲过来，她害怕的一声尖叫，往后退，“不是我，和我没关系，她自己摔下去的！”

　　朝朝就差那么一点就要抓住她的衣服，但被追上来的警察提前一人抓着一边胳膊摁在地上制伏，“你冷静一下，不要这么冲动！”

　　“我冷静？”朝朝侧脸紧贴着冰凉的地面，有限的病体再也挣脱不掉他们的大力。

　　一股彻头彻尾的无力充满他残破的身体，几乎笑到眼泪都快出来，“她才是凶手！她推下了我妹妹，你们让我冷静……”

　　“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她才七岁，为什么……”他犹如被踩在脚下的蝼蚁，被摁在一个六岁女孩的面前，问了无数次的为什么，没有人回答他。

　　问到最后他血红的眼滴下泪，看见了女孩身边出现一双锃亮的黑皮鞋。

　　他努力抬起头，眼睁睁看着她被穿着西装的男人抱走，他拼命抵抗身上压着的力气，不甘心的回头追着看。

　　看见的只有女孩眼里像有了靠山的眼神，她一改惧怕，带着小孩子高傲的挑衅。

　　而他能做到的只有被当做尘土一般摁在地上的绝望，那些人什么时候松开的他，朝朝已经不记得。

　　他泪眼朦胧的躺在地上，接受着众人的围观，悲痛到四肢麻木，蜷缩着身体发出悲恸的低泣声，“我就一个妹妹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艹！啊！……”

　　“你他妈的，这到底是什么生活……”

　　被他扯过衣领的老师看他一个成年男人这样，叹一口气，想去劝劝他，下一秒躺在地上的人手掌紧捂着唇，肺部都像要咳出来。

　　朝朝分不清泪水和血水，掌心湿润一片，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耳边除了震肺的咳声，绞痛的胸口，还有一声，“他咳出好多血，叫医生……”

　　朝朝再次醒来是在医院，他听见了耳畔有人走动的声音，睁开眼看到的人却是代芳。

　　代芳都已经拎上包打算走了，看他醒了又坐了回去，简单明了道：“他们打畔畔的手机关机，又打了我的。”

　　“事情我都知道了，就是那女孩嫌湘湘小县城来的，班里经常欺负她。”

　　“那女孩家里有点本事，这事她家里人施压一般人都没法惹，他们说监控坏了那就是坏了，谁去都没办法，你就别想了，也别去找畔畔说，管不了。”

　　朝朝静躺着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的话，代芳想她来这一趟的目的，忍着不满道：“不过你妹妹我可以帮忙，托人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

　　朝朝终于有了反应，转眼看向她。

　　她也不墨迹，直说：“条件是你要马上走，离开F市，去哪都行，只要离开畔畔身边，畔畔昨天已经飞国外和你卞叔叔谈项目，我会想办法拖他迟回来几天，后面我看着应付过去。”

　　“你同意，我明天就能开始帮你找人。”

　　代芳见他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一句话都不说，提着包站起来，“医药费我付过了，我给你一天时间好好想想。”

　　她踩着细高跟出去，心里想着他这是什么态度，还没出门。

　　朝朝了无生气地发出嘶哑的声音，“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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