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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   他的目光太过于直白,眼底透露一目了然的情感,仿佛日久年深积聚下的忽然迸发,强烈到不小心就会烧伤。

      朝朝只对视几秒,下巴处的热度将要透过接触的皮肉,一路燃入他的喉咙食道。

      他发出干涩的嗯声,又努力迎上他的视线,补句,“好。”

      朝朝永远记得,时畔听到这个字时,看着他的眼神有多深,重到像要趁着夜晚仅有的夜灯光线用双眼完全地描绘出他的脸。

      理智的人也没办法多说出任何一句话,时畔无法用怎么形容都算贫瘠的语言传递出他最深邃的情感。

      他低下头,无限接近的呼吸像在亲吻爱的人,但在朝朝瑟缩中他只将额头抵在他的前额,像小时候那样,极有安全感又很好掌握未确定前的分寸。

      但那只把住朝朝下巴的手不时轻擦他的唇角,表露着他压抑着躁动,擦到朝朝泛红微痛,脚底升腾起一股无名的热,他也没松手。

      朝朝被他紧拥着睡去,其实并不能很清楚的体会这对于时畔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只明白这是自己一生之中最为勇敢的时刻。

      才敢在猜测对方极可能也喜欢着自己剧烈的冲击下,大言不惭答应他。

      第二天,朝朝拒绝了时畔安排的助理陪同,独自去医院拿诊断结果,医生见到他时各种委婉的话,和诊断书上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让身处医院的他更加看不懂。

      他直接跳过往下看,肺癌晚期四个字映入眼眶,朝朝的脑袋像被猛烈撞击,致使他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他陷入了完全的失措与空白,想问医生这是什么意思,或会不会诊断有误。

      但医生从他进门到现在的反应提醒着真实,朝朝半晌才说第一句话,尤为真挚,“医生,这个病不治会怎么样。”

      颇有资历的医生以为他听错了,“癌症,还是晚期,不治会迅速再恶化,你这种情况肯定是要立即办理入院,之前就已经耽搁太久了。”

      那得多少钱。

      癌症这两个字只是想想,朝朝就知道这不是他能治得起的病,他的那点存款,真要住院,别说治疗,只在医院住上几天,他拼命攒了几年的钱就会消耗殆尽。

      那时,他又要去哪里找钱,妹妹上学怎么办,生活费该从哪里拿。

      朝朝想辩驳,他的身体除了偶尔不适,怎么都不像是得了癌症那么严重。

      但医生见过太多这样执拗的病人,说癌症从确诊以后,会迅速吞噬一个人的精气神。

      朝朝信与不信,对他而言,已不是那么重要,因为他拿不起巨额的治疗费,一天一天白白消耗在病房,在知道的那一刻时就默认放弃了治疗。

      在医生不治少则三个月,治疗最多延长寿命一到两年中,他问:“有没有其他办法,吃药能行吗。”

      医生坚决的摇头击碎他的幻想。

      朝朝回家后坐在沙发,看着手里的诊断单,像要把那几个字看穿。

      尽管他让医生暂时跟时畔保密,他会自己来说这件事,但他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坦率。

      倒不是害怕与时日无多的悲伤,从他拿着确诊单出医院,站牌搭乘公车回来,再瘫坐在沙发,这么长的时间里他都说不出具体的感受,更多是茫然。

      对倒数的未来还有当下的迷茫。

      他有时觉得命运真的很爱捉弄人,才让他刚做好的很多决定突然被截断,在极短的时间内体验升上云端和落于地狱,犹如每分每秒都在流逝的沙漏。

      明明他昨天才答应时畔去吃一顿意味着转换成另外一种关系的饭。

      朝朝多次拿起手机,想尽量以平静的口吻说出自己的诊断结果,但最终他连给时畔拨打电话都没有做到。

      医生说得大概是事实,得知疾病以后的他如一朵迅速枯萎的花,身体有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只想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觉。

      但他的浅眠,不过半小时就被门外连续的敲门声吵醒。

      代芳自从知道时畔年后一次都没约过那些女孩子,她打电话还是找去公司,他要么敷衍要么说他忙没时间,把她的着急和苦口婆心不当回事。

      却每天带着朝朝出去,该有的心思时间和花样,比追女孩子都多。

      他从不刻意瞒着,还把这当成个正儿八经的事,一来二去,别人又不瞎。

      现在圈里传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都说她儿子喜欢男人,怪不得牵肠挂肚找那么多年,敢情就不是兄弟情。

      代芳不知道她这个好儿子清不清楚流言蜚语,她是听到的时候气得一整夜辗转反侧,压根没睡着过。

      一大早醒过来,她戴着墨镜出门都觉得只要是认识她的人,肯定都在她背后指手画脚的笑话她。

      她不用想也知道是朝朝让她儿子鬼迷了心窍,几乎是气疯了,拎包就赶着时畔不在家的时间冲过来。

      她进屋看见朝朝,也不稀罕和他装和睦,当头直问:“你什么意思,啊?当年走的时候我话还说得不够明白?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没上过学的文盲?”

      “你说你到底还要不要脸了,你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老缠着他干什么?你这次回来,我已经是够给你面子,你说你住我儿子这天天白吃白喝,我哪点不是睁只眼闭只眼。”

      “你怎么就看不懂人脸色呢,你安安分分,他稀罕白养你一阵子,我也懒得去计较,你呢,你恩将仇报,还敢怂恿他不去相亲,整天和你鬼混!”

      代芳恨他恨得要生吃了他似的,逼问:“我问你,你是不是现在还对他抱着那种恶心人的心思!”

      她的咄咄逼人,让被吵醒后脑袋还昏沉的朝朝始料未及,但很快他看着眼前神情愤怒的代芳,不同于多年前的心境。

      他虽绷着手,但心里已没那时的局促不安,而是一种事已至此的坦然,承认道:“是……我喜欢他。”

      啪!代芳毫不犹豫甩了他一巴掌,她都为他的行为感到羞耻,他还敢以堂堂正正的语气亲口承认这么令人反胃的事。

      “吸血鬼!我们欠着你的啊,整天连工作都没有,靠他吃靠他喝,多少年了你知道廉耻吗,专贴着我们一家,你还敢说喜欢!

      你要真有出息,有骨气,现在搬出去!离了他你是不能活还是怎么着,满大街的工作随便找找,最低月薪六七千,你能失业?不想努力,好吃懒做,得亏你没爸妈,不用他们,光别人问你,你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状况吗。”

      也许是太过生气,她不顾形象把包摔在沙发,手指着他的面庞,想更难听骂他的话被余光中一张纸夺去。

      “这是不是病历?”

      她无视朝朝的阻拦,眼疾手快拿到眼前边扫视,边一手挡在身前,“我倒要看看你什么精贵的病,整天不是要请这个医生就是看那个专家的耗着他。”
      她气势汹汹说完,看到了最下面简单明了的病症。

      两人都同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安静的时间朝朝脸上还火辣辣的巴掌仿佛提醒着他的寿命将尽。

      这样的他似乎终于有了正当的理由,他就是喜欢着时畔,不论是多年前的后知后觉,还是今天的深思熟虑。

      他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为什么不能不顾一切和他在一起。

      朝朝终于想通一般,握紧手掌,开口道:“我都快要死……”

      “你说你都要死了,非得缠着他干什么。”代芳不通顺的气一下就消去了一半,也放心了一大半。

      她抖着手里的报告,在朝朝费解的目光中说。

      “畔畔他不是变态,你知不知道现在因为你,他们都怎么编排畔畔,说他喜欢男人,各种难听的话都往他身上贴,风言风语传得到处都是。”

      “你没多少时间是一时冲动了,想着死了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管,为什么非要给他的人生增添污点,耽误他的大好前途,

      他得活下去,他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要结婚生子,要过正常人的人生,你为他想想,别人知道了要怎么看他,他又要被别人骂多久。”

      代芳手指着外边说:“你自己去看看,社会上那些同性恋,有什么好下场!你要真喜欢,为了他好,你给他一个清白,一个体面。”

      朝朝深呼几口气,才接连忍住被她言语激烈的攻击,“我喜欢他,怎么就不是体面,我的感情也不脏。”

      他如果好好受着这气,不顶嘴,代芳还能好声好气劝他一句,一听他反驳,她火道:“你是忘了你二叔怎么死的了是不是!”

      “你觉得你喜欢他,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认同你们吗。你改变不了他们觉得你是个异类,畸形……谁活在社会里谁就要顺应社会的观点。”

      “谣言要毁掉人的呀,畔畔他现在管着他爸爸那的集团,还和我这边的公司有合作,圈里别家大大小小的公司项目多得数不清,真让人知道了,这些怎么办,合作前是不是先要看他品行再考虑?”

      “你以后什么都听不到,他要在F市生活一辈子,你让他怎么过,看别人的脸色带着污点活着?你是不是也要把他逼得跳楼你才满意?你死也要拉着他吗?”

      这些尖锐又极为难听的话不断刺扎着朝朝的脆弱的神经,将他好不容易垒起勇气的高墙击得粉碎。

      他有种被扒开所有不堪心思的无地自容感,尽管他还是抱有幻想的觉得,他的爱也许不脏。

      代芳撒尽了气,去拿起沙发上的包,警告他道:“你别再像个吸血鬼,二十来岁的人了,自己想想办法,我就不信在这人均月薪上万元的地方,你靠自己的双手,难道还会饿死。”

      她说着,还没把手里的确诊单甩在沙发,朝朝的手机响了起来。

      像是猜到了给他打电话的人是谁,代芳的盛气凌人都不见了,不让他接,怕时畔听到她的动静,知道她来了这。

      但朝朝看着手机屏幕,无视代芳,坐在沙发听时畔询问他诊断的结果。

      朝朝低下眼,看着腿下沙发的细小绒毛,以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平静说:“医生说是慢性肺炎,再吃几个月的药就能好。”

      等到朝朝和平常一样回答了他几个日常问题,挂了电话,代芳一改之前的态度,“这才对,你明白是为了他好就行。”

      她催他找工作,还是尽快离开时畔搬出去,或者也可以找她帮点小忙等等,朝朝都不想再听,转身上了楼。

      他很累,像被病症抽干骨髓只剩躯壳,生气、愤怒、争吵、悲伤……这些易引起波动的情绪,似乎都随之远去了。

      再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朝朝如往常到点去接放学的妹妹回来,只不过无论是路上还是坐在妹妹房间看着她写作业。

      他都不时拿出手机,倒数着一分一秒过去的时间,到了约定时间本该出发的他,也只是看着手机上时畔中午发来的地址。

      从迟到,再到失约。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时畔,就算见了面,以现在的他能说些什么,又能保证自己不露出马脚。

      他坐那想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赴约。

      湘湘见哥哥不知道第几次看向手机,用铅笔挠挠头,忽然问道:“哥哥,为什么我们不画画了,我想画画。”

      朝朝看着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将音量调到最小道:“因为需要工作。”

      “为什么要工作。”

      “因为要钱。”

      “可是要钱就不能画画了吗?”

      朝朝盯着手机屏幕,直到熄灭,细微的铃声完全消失,他语气微滞,“只是暂时不画了,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呢,他也没有什么说不定了。

      朝朝忽然觉得闷得厉害,站起身道:“你好好写作业。”

      湘湘在他走之前,急忙问:“哥哥,你可以给我买福福猫的小裙子吗。”

      朝朝是因为时畔给她买了几次才知道这种裙子一件就要好几千块钱,足足够他们生活一两个月,“不行……”

      他还没解释这种裙子太贵了,不是他们能买得起的,湘湘就闹起了别扭说:“可是我就想要,班里的其他女生都有,还有更贵更好的。”

      朝朝头被她吵得发疼,还是耐心和她解释,“几千块钱的裙子我们暂时买不起,等以后。”

      他的话再次被湘湘打断,她不满意的摔着铅笔,“我就要!等大哥回来我找他要。”

      “不行!”朝朝听见手机再度响起的声音,心里燃起一股烦躁,见妹妹开始掉眼泪,他忍下去说:“之前他送你是他的心意,以后……我们都不能再收了。”

      可湘湘像是突然听不懂他的话,得不到就不停在房间里又哭又闹,耍着小脾气。

      不知道是不是来到这边,时畔一时间给了她太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她对于事物的价值观念产生了变化。

      朝朝只觉心底被油然而生的无奈充斥,他没精力再哄着喊闹着就要小裙子的她,直接走了出去。

      回到房间,他关上门,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手机接连响起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朝朝眼看着手机无休止的拨打一遍又一遍,像是对面的人不知疲倦,陷入执拗的地步。

      但他也一次都没有接听。

      时畔盯着忽明忽暗的手机,指尖似轻敲,在自动挂断后再次点击,随后再深着眼眸定睛看。

      站在桌边的服务员见原定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小心问道:“先生,菜还要按时上吗。”

      “等等。”

      可惜他整晚都等在那里,等到的只有对面始终空无一人的座椅。

      服务员眼见着他面色变得很冷很冷,如同流动的水以可见速度凝结,他再也不敢往前催,但这次是时畔站了起来。

      他连忙迎上去,时畔只说了两个字,“结账。”之后一言不发的离开。

      时间的指针走到十一点多,自始至终保持一个姿势坐在床的朝朝,听到很轻的两声象征敲门声。

      他蓦地惊醒,匆忙下床,脚刚踩在地面,门已经被来人拧开。

      他只能怔然看着时畔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为什么没有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感谢在2023-09-05 22:45:30~2023-09-08 22:4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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