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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朝朝夜晚睡得并不安稳,他以为是窗外滂沱大雨,明亮的闪电,滚滚雷声,以及对天空未知的恐慌。

      等到他再次睁眼,也许天会放晴,淋湿的人会找到他的属地躲避。

      但没想到这场雨有那么大,独独淋到王艳一人身上。

      大课间一向是教学楼走廊人最多的地方,今天的一楼格外吵,时不时传来学生嘈杂的大喊声。

      朝朝竖耳朵听了几秒,什么都没听清,大概是底下有学生起矛盾打了起来,没一会他看见几个老师叫喊着往下跑。

      看到朝雨崇匆匆路过班级,朝朝放下课外读物跟着下楼。

      教学楼前围成的水泄不通,挤满了人,朝朝踮脚只看到朝雨崇抱着身上盖满衣服的人往医务室方向去。

      熊陕和几个老师拦住一个神色狰狞的中年女人。

      目睹全程的两个女生挤到外围,和她们来迟的朋友你一言我一嘴的转述着刚发生的事。

      那个当众被扒的衣不蔽体,内衣都快被撕出来的女生,好像是个小三,这个中年女人估计是原配过来的,看那女生的眼里只有疯狂妒忌和愤怒。

      她们看见那女生走着走着被这个突然冲出来的中年女人一把揪住头发,扯到地上骂打,专门扇她脸,说她不要脸,勾引她男人。

      抓得那女生脸上血糊糊一片,最开始跑上去帮忙的是几个高年级女生,力气不大,根本压不住一个胳膊有她们两个粗的中年妇女。

      她衣服扯得破破烂烂,围观的男生女生都有,全身几乎被看光,最后那个女生都不挣扎了,躺着像个死鱼,闭着眼随着她扒。

      她们的声音因为讨论八卦而激动的有些大,站在里面的几个脱下外套帮忙遮挡的女生,狠狠瞪着那个中年妇女。

      像自己也亲身经历了一遍,纷纷向老师说:“报警吧,这看着就是个疯子,人家小姑娘走路走的好好的,这女的直接冲过来撕她衣服,脑袋肯定是有病。”

      中年女人被拉开已经很气愤,听她们的话,一下挣开熊陕阻拦的手,瞪着这些学生,“我是王艳的妈,我自己闺女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还能用得着你们管,啊?”

      原本还在八卦和义愤填膺的几人同时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只有看热闹的声音越来越杂。

      熊陕和几个来帮忙的老师见场面愈发不可控制,开始疏散聚集的人群。

      王艳妈妈瞧那么多人什么都不知道还帮她说话,明明错的人是王艳,和她再婚的丈夫整天在她面前举止亲密,还经常背着她一块出去,在家也从不收敛。

      她在厨房做饭都能看到客厅的丈夫搭在王艳手背、腿上动手动脚的手,两人只要坐一块都得挨得非常近。

      每次她都强迫自己忍耐,视而不见的哄着女儿丈夫,哪怕不高兴也会做个贤妻良母给两人做好饭。

      他们却完全不在意她,举止越来越肆无忌惮,在她眼皮底下不仅搂搂抱抱,还盖一床被子睡在沙发。

      她再也无法忍受,把害人的王艳关了起来,她还是在违抗在逃跑,不服从她的管教。

      她才是最无奈悲哀的母亲,不是现在这个看似应该同情的王艳。

      她满含恨意的嚷嚷:“你们还帮她,知不知道她勾引谁啊,她继父……”

      朝朝听不下去,拨开人群赶去医务室,还能听见她被保安拉走撒泼的喊,“干什么,干什么,别给我动手动脚!”

      朝雨崇把人带去处理伤口,王艳脸上被抓的都是指甲血印,淋了雨还有点发热,校医给挂了点滴。

      她闭着眼,悄无声息的眼泪顺着眼角淌进枕头。

      朝朝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实在说不了什么。

      朝雨崇大概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朝朝搬个凳子坐他身边,两人都默默无言。

      还是熊陕的到来打破了宁静,他进来一手搓着头皮,也是酝酿个半天,说:“这又是咋回事,怎么说你跟你继父关系……”

      他问的太直接,虽然有对不耻关系的难以言齿,但语气透出漠不关心,像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的流程。

      朝雨崇示意这事等她情绪稳定再问,熊陕收了话,但王艳该听的已经听到了,能是怎么回事。

      在外人看来,她妈妈的话一定很可信,毕竟是她的最亲的人。

      她也曾认为妈妈是她最亲的人,但那是在爸爸因为妈妈生了她无法再生出儿子离婚,妈妈带她重新改嫁之前。

      之后的生活与她而言,无非是深渊。

      妈妈一再无视继父对她得寸进尺的行为,无视她的求助,不相信她说的每句实话,只是为了讨好那个快两百斤的死胖子。
      她反抗过,却被那个死胖子威胁。

      死胖子很会说话很会哄骗妈妈,他也很轻易知道她的妈妈怕他不高兴,怕他生气,越来越在意他的每个情绪,所以他说的话在家里堪比圣旨。

      家里的钱也都到了那胖子的手里,他可以断她的生活费,可掌控她上学或是退学……

      而她每次的抵抗在她妈妈眼里是不懂事,是她无理取闹,是她偷了继父的钱还不承认……她的妈妈眼里不再有她,只有那个恶心的男人。

      她的妈妈变得一次次默认继父对她的接近,而她拼尽全力的挣扎在他们所有人眼里,毫不起眼。

      她不想让所有人好过,可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染什么头发,交什么朋友,都逃不出这个令人厌恶的家。

      其实她心里什么都知道,这不是她的错,明明是她的妈妈把她当成了没有感情的纽扣,维系着怪异的一家人表象。

      但面对他人的问话,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怕说出来,她会变得更脏,还不如维持着在所有人眼里的固有形象。

      王艳梗着嗓子,面上很不在意,语气轻浮但是声音很抖,“是啊,我就是不要脸,我就是贱,我谁都勾引,就是我妈说的那样,又怎么了。”

      朝朝第一次看她哭的那么绝望,不知是不是因为医务室的窗为保暖关的密不透风,他也跟着情绪压抑。

      熊陕很发愁,她这话经历过这事说出来他肯定是不信,明显故意顺着说。

      但她不把实情说清楚,学校那边不好处理,校长还亲自过问这事,连带着他也被骂,给学校抹黑造成严重后果,一定要弄清楚什么个情况。

      他不能乱给答复,又要按朝雨崇说,照顾病人情绪。

      熊陕一个头两个大,毕竟是他班的学生,他和朝雨崇都得去善后,让各班级看热闹拍了视频的学生通通删掉,校长发话一个视频都不能外传。

      他看有人在,留朝朝陪她,“有什么需要的,问朝朝。”

      王艳自我取笑,“我能需要什么,我都这么不要脸了。”

      熊陕焦头烂额走了,王艳的妈还在办公室坐着,他是根本没想王艳这边还能有什么事,朝雨崇说得请心理老师过去开导一下。

      熊陕忙得团团转,哪有时间管这些没用的事,说她自己想开不要想那么多就好了。

      朝雨崇觉得这事挺重要,放学去一楼的心理咨询室,下楼遇见了来找朝朝的时畔。

      他估计朝朝还没回来,只说声在医务室,脚步匆匆地走了。

      时畔还以为朝朝受了伤,快步前往医务室。

      朝朝听见开门声回头,一句话没说就被时畔紧皱着眉头从凳子上抓到身前打量,光是查看他表露的皮肤还不够放心,将他袖口往上翻。

      “哥,我没事。”朝朝后知后觉他误会了,自发掀开额前的头发和袖口,证明自己的完好无损。

      时畔表情没来时严肃,帮他把袖口整理好,“怎么回事。”

      朝朝任他捋顺乱掉的头发,“王艳受伤了。”

      王艳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怀念以前幸福家庭的回忆中苏醒,她的一切都已失去。

      那时她还很小,爸爸经常带着她去兴趣班,妈妈每每看到他们回家,从厨房出来时都很幸福。

      爸爸看妈妈的眼神她永远记得,她觉得那是爱,但最后都变了,变得她觉得不如没有这些只会想起来一遍遍伤口撒盐的痛苦记忆。

      王艳脸还灼疼,忽然感觉什么都没了意思。

      她厌烦地听那边两人的说话声,想让他们走,看见时畔帮朝朝整理好头发后,轻拍了拍他的侧脸。

      时畔个头高,侧对着王艳,她瞧得很清楚。

      时畔静静看朝朝问‘好了吧’的目光放得很轻很轻,眼神中有未退的担心,藏得很深的柔软。

      与她记忆中每次妈妈做饭受伤,爸爸抓着她手询问时的表情,很像很像。

      她怕自己看走了眼,支起身体盯着两人来回看。

      以前她没注意那么多,也没人会去注意两兄弟的关系好,可假如带上怀疑去回想,她脑子里闪过很多以前她觉得正常的画面,现在都能成为不正常的证据。

      朝朝发觉王艳坐起来了,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王艳和时畔冷静的视线撞上,她假装没看见,躺回去背朝着门继续休息。

      朝朝说他们走了,回来给她带饭,她也不回答。

      王艳这事不说初中部,整个高中部也都已传开了,有的纯看热闹不嫌事大,有的只是当个笑话听听。

      也有的很气愤,但也再没其他,怎么说只是件与己无关,唏嘘过后就会抛在脑后的事。

      朝朝吃饭还在想,他总觉得王艳不是她妈妈说的那样,他想帮帮她,至少搞清楚真相,让越传越离谱的言论不要毁掉一个人的清白。

      时畔虽没当场答应下来,但他留意着找人查了查。

      只是结果还没出来,二华的校园贴紧接着有个自称王艳小学同学的女生站出来,写出了很多王艳以前的事。

      说她曾是小学县城举办的一届舞蹈比赛的冠军,虽然只参加了一届但在当时也有不小的影响力。

      并且贴出她仅有的几张比赛照片,那时候年纪比较小,但模样能看出来是她,很清纯可爱的面貌。

      朝朝以为有她以前的同学帮忙出来说话,风向会逆转。

      但跟帖几百楼,放眼望去,只有满屏求被扒的视频录像,可惜当时没在场,没看到现场直播,还有不少人愿意重金求买。

      没有人关心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家只关心他们在意的肉色表象。

      就连时畔查到的照片对于王艳来说都是不利的,朝朝看着一桌子铺平的照片,不是王艳挽着那个中年男人的胳膊,就是商场里两人站的很近在买东西。

      唯一一张不同,还是中年男人虚虚扶着她的腰,不足以证明其他的关系。

      中年男人也算谨慎,在外面举止不敢太过分,照王艳妈妈胡言乱语所说,在家里会更明显。

      这事找警察来处理,十有八九也是家事,就算怀疑猥亵但没有实质性行为,加上王艳的妈妈言辞不会偏向王艳说话,这事很难办。

      这些时畔都和朝朝一一说了清楚,最大是闹到警察局里,但想有具体的处罚的希望不大,他们帮不了她。

      朝朝不想放弃一丁点的希望,他询问王艳的态度,叫她不要怕,他们会帮她。

      王艳抽着烟没半点开心,只漠视着他们,“然后呢,就算得到真相别人会信吗,你们能把他送进去坐十年牢吗,他能和我妈离婚吗,闹翻以后我住哪,谁养我,我吃饭怎么办?”

      这些现实的问题王艳比谁考虑的都多,她问很直白,“报警以后,是警察局给我钱养我,还是你和你哥给?”

      她问的所有问题,朝朝都回答不上来。

      他以为看到不平的事就该帮忙,以为靠自己的能力可以改变个人与集体,也以为自己只要行动就能帮到对方。

      但事实是,谁都无法撼动庞大且已有一套答案的群体,他帮不了她,哥哥说的很对。

      世界好像对于低抗风险的人群,格外残忍。

      他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她被是是非非的流言蜚语一压再压。

      他不懂为什么看似危机四伏的世界透着平和,而人大多的伤害来自于本应培育幸福的家庭。

      像从出生就套在脖子上禁锢的枷锁,无法摆脱,如影随形,残生都在苦苦追寻一把与之匹配的钥匙。

      也许拼命寻找半辈子,最终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自我安慰。

      那种言语无法表达的失望与困惑挤压着他。

      除了他与当事人,好像大家都看得比较开。

      没过多久人们热闹看够了,不看见她已经不会主动想起来,这件事成为了他们之间提起的过时八卦。

      熊陕也有机会喘口气,他最近处理王艳的事忙得脚不沾地。

      关于王艳的事最后不了了之,学校各方开会讨论,说到底还是她们家的家事。

      虽然学校因为传播出去的舆论关系,对外面说都是误会,目前当事人已自行解决。

      但谁也说不出误会的真相该是什么,王艳不说,王艳的妈妈一口咬着她就是勾引继父,学校这边是想把王艳退学。

      但她在外面有很大一批的维护者说她是受害者,迫于舆论压力,校方暂时拿不了主意,只能让学生禁止讨论,发现带有学校名称发布视频等,一概删除,轻者处分重者退学。

      舆论中心的王艳回家休养很多天,就算大家以为她会自此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选择退学或转校时,她又表现正常的重回了班级。

      听说朝雨崇在她躺在医务室的那两天经常带着心理老师一起去看她,除此之外他还特地去家访了两次。

      反正自从她重返校园,只要能跟她沾上边,哪怕以前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人,大家都能闲言碎语的偷偷讨论,越臆测越离谱。

      王艳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大多数时候逃课,看不见她的身影。

      于是大家又能凭此把她和那些话题中心的人都瞎掰一遍。

      学生讨论的欢,每个班的代课老师多多少少都能听到些。

      何况雨点大的风声都跑不过熊陕的耳朵,他还偶然听了几耳朵教师间传的话,无非是学生怀疑王艳勾引了他们班的代课老师。

      没指名道姓,但他知道朝雨崇很危险,怕他惹火上身,熊陕脑子里想起监控的事,去他办公室想和他说道说道。

      走到半道又想起他这节代的是他班里的课,他暂时没其他的事,杵班级后门听听,朝雨崇正听着站起的学生回答问题。

      杨诚被点到的时候手撑着脑袋犯困,他是个话少怕老师的人,平时很少有老师会点到他,站起来的瞬间因为紧张原本会的问题脑袋空白全忘了。

      他吞吞吐吐说不出来,好不容易说出来也是个错的。

      朝雨崇没有罚他,示意他坐下了,“是不是紧张给忘了,我记得这种题对你来说不难,肯定是会的,这次注意,下次就不要错了。”

      “还有注意劳逸结合,休息好了才有精力学习。”他看着杨诚快发紫的黑眼圈,让手都快举烂的张子皓回答了这个问题。
      熊陕趴近听,还真让他给答对了。

      熊陕不得不承认朝雨崇是个教学极其有耐心的人,他等朝雨崇出来,说:“还这样教,也是不嫌累,你要真想提高他们成绩,干脆学学刘老师,去旁听她怎么教的。”

      刘老师是他们学校的特级教师,年年带出不少名校学生,她的教育理念很简单粗暴,要学就往死里学,不能学就退学。

      全班一学期能劝退好几个人,朝雨崇只能说各有各的教学方法。

      对于他所带班级里的这些学生来说,平时家庭压力已经占据很大一部分,再施加的话很容易压垮人。

      他边往办公室走,边问:“找我有事吧。”

      熊陕也没拐弯,看周围没人,直说了,“你着紧离王艳远点,现在学生把你和王艳编排的很难听,你多少注意身份,别那么好心谁都帮。”

      朝雨崇说:“清者自清。”

      不是他不听劝,而是他的精力都分给了下一个学生,没时间在乎莫须有的东西。

      他认为教师扮演着很重要的指路明灯角色,也一直走在这条道路上,坚定不移。

      十二月中旬,一个很普通的下午,朝朝去办公室找二叔送些哥哥买的苹果,朝雨崇在忙,朝朝站在门口等了会。

      他听见二叔温和的声音,跟苏静说作文是她的强项,文章都上了杂志,怎么这次的试卷写的不够理想,让她遣词造句可以再多学习学习。

      苏静一个腼腆被惯性打压的女生被肯定的很不好生意,但也保证她下次不会再犯。

      她一出办公室,其他老师免不了打趣他又闲着了。

      一节下课的时间朝朝呆不了多久,把苹果拎去,二叔给他抓了把糖,他就回了班。

      班里和他出去时判若两样,像热油里滴上水,炸开了锅。

      他一坐下前后座迫不及待学给他听,说校园贴有人爆出了朝雨崇和王艳的亲密照片。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29 23:30:07~2023-07-31 22:3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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