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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蛋黄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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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蛋黄酥被阿莱捏的浑圆可爱,黄澄澄一个,捧在手上沉甸甸的。
空气中弥漫着醇厚的蛋香味,三娘望着在阿莱手中扑棱棱掉着酥皮的蛋黄酥,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阿莱自己先尝了一个。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糕点,原本还担心失败,但入口的一瞬间,这些顾虑全都烟消云散。
太好吃了。
一口咬下去,先是外层的酥皮在口中清脆作响,随后,舌尖便尝到包在内里的绵甜豆沙,清香盈口,豆沙之后,是蛋黄酥的核心,一整个圆滚滚的咸蛋黄。
咸蛋黄油而不腻,在口中像雪一般化开,咸中带香,香甜松软,简直是极致的舌尖享受。
吃完一个蛋黄酥,口中略有干涩,阿莱饮了一口奶茶。
又是一股别样的浓醇,甜香。
江南不比别北方,这边的人们没有喝牲畜奶的习惯,阿莱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一户人家,买到了牛奶。
阿莱一口接一口的品着,奶茶的细腻口感在舌尖萦绕不去,恍惚间又回到了苍茫的辽州。那时候,赫连嘉最爱奶茶,故而阿莱每日都要调制一大瓶,供殿下饮用。
当然,她们也爱这甜口的东西,会背着赫连嘉偷偷喝。
殿下也默许。
又想到以前的事情了。阿莱眨眨眼,把过去丢在脑后,问三娘:“你不来一点儿吗?”
三娘原本正在天人交战中。她抹不下脸吃阿莱做的东西,可是看着阿莱享用美食,这也太过折磨。三娘不是个自制力坚强的人,愣了几秒之后,终于还是恨恨地瞪了阿莱一眼,抓了一个蛋黄酥一口咬下。
阿莱看着三娘,只见她竭力地掩饰着自己被食物取悦的模样,凶巴巴地瞪着她,但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耽误。
盘中的蛋黄酥飞快减少。
阿莱看着她,心里琢磨着,看样子应该可以把蛋黄酥拿出来卖了。
“别以为一点吃的就能把我收买了,你等着瞧!”
三娘吃完了蛋黄酥,撂下狠话,拍拍屁股就走人了,阿莱也没挽留。
美食贿赂还真起了作用,第二日王婶的食肆前风平浪静。
这也许说明,三娘确实在等待着阿莱兑现承诺。
阿莱找到昔贤秀:“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摆脱三娘的骚扰。”
昔贤秀正在账房算账,闻言猛然抬头,半信半疑:“真的?”
阿莱点点头。
这时,昔贤秀才发现,和当年跟在赫连嘉身边的小婢女相比,此时的阿莱确实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安定而沉静,似乎一切事情对她来说,都有解决的办法。
那个大陈的成语叫什么来着?
处变不惊。
昔贤秀过去只在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身上,看到过这种品质。
没想到真是耳濡目染,这个他最亲近的小婢女,也逐渐染上了他的品格。
这两人……到底是为什么而分开的?
昔贤秀没注意到自己思路逐渐走偏,还是阿莱轻咳一声,才将他拉了回来。
昔贤秀道:“你有什么办法,愿闻其详。”
阿莱说:“你去向三娘提亲。”
昔贤秀:……
这算什么主意?!这不就是让他自己去往枪口上撞吗!
昔贤秀瞪起眼睛:“我不……”
阿莱不紧不慢道:“你先听我说完。”
她这两天,从街坊处打听过三娘的父亲,孙老三。
孙老三是个,逞凶斗狠但讲义气的人。也十分疼爱他这个唯一的女儿。
唯一有个缺点,就是吝啬。
虽然在兴源县里,也算是家大业大的一号人物了,但他家连个仆人也不舍得买。更有传言说,到现在孙老三还不娶妻,只捧着前妻留下的独生女过活,也是因为娶妻费钱。
阿莱的办法就由此而来。
孙家真正的当家人是孙老三,也只有父亲才能管的住女儿。
昔贤秀不仅要登门求娶,并且还要作出十分殷勤讨好的样子,去拜访孙老三。
昔贤秀不明白:“为何?那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阿莱要怎么跟他说呢?
孙老三能白手起家,摸爬滚打成为赌场主,统辖黑白两道,便一定不是个头脑简单的人物。
这类人的一个通病,便是细心多疑。
三娘闹的这半年动静,孙老三不可能不清楚,在这时,让昔贤秀一反常态,态度大变去讨好巴结,孙老三第一反应,一定是起疑心。
昔贤秀也是聪明人,听到这一拍膝盖:“我懂了。这时候,我就缠着他,问他能给女儿多少嫁妆。”
总之,就是演一个不要脸的软饭男即可。
阿莱点点头。
她出这个注意,也有诸多顾虑。但三娘这些日子,着实给王婶的食肆带来不少困扰。
阿莱不想再给王婶添麻烦了。
她要快刀斩乱麻,结束这一出无妄之灾。
昔贤秀越想,越觉得阿莱这个主意真是妙极,他激动不已:“阿莱,不论结果如何,我都要好好感谢你!”
阿莱微笑:“没事,只要别再给我添麻烦就行。”
昔贤秀一噎,一段时日不见,这温顺的小婢女,怎带刺了起来?
但他见到阿莱笑吟吟的脸,睫毛长长忽闪着,半遮住黑亮眼眸中揶揄打趣的微光。
他突然心中一动。
昔贤秀走之前,一反常态,回首望了她好几眼。但阿莱没注意这点小事。
其实和昔贤秀一样,阿莱也惊讶于自己的变化。
她好像,比以前厉害了。
阿莱的进步,不仅在厨艺上,还在于她有了主动解决问题的主动性。
曾经阿莱虽然不是个软包子,但也属于敌不动我不动的类型,总是要别人欺压到头上来了,她才会开始自己的反抗。
但现在,阿莱学会了“谋”。
遇事不慌,先收集情报,分析,再根据实情思考对策……这些事,她曾经旁观赫连嘉做过无数遍。
原来自己也可以做到。
阿莱望望自己虽然细瘦,却渐渐有了肌肉的手臂,心中升腾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力气。
谢谢殿下。
阿莱在心里说。
原来你已经在阿来心里,种下了这么锋利的武器。
……
……
赫连嘉再次踏上了旅途。
但和几年前的辽州之行不同,那时,他是落魄太子,被逼无奈流放荒原,而这一次,则是新帝上任,在一片欣欣向荣中,南下巡视江南。
但赫连嘉竟发现,自己比那时候被贬流放,心情还要更加焦灼。
阿莱,阿莱,阿莱。
这两个字,在他心中已经盘旋了无数遍,几乎与心跳同振。
赫连嘉能解决朝堂政斗,国政大事,却对阿莱的心意束手无策。
她为什么一语不发地离开?
经过好几月,赫连嘉的心情跌宕起伏,从震惊,发怒,忧郁,到如今的委屈。
是的,委屈。
这种委屈就像酸不拉几的发酵酒,表现平静无波,实则在心底翻滚,膨胀,折磨得人夜不能眠。
赫连嘉夜里睡不着觉的事情,只有王许知道。
他和陛下一样想不通,为什么阿莱好吃好喝地供着,反而会逃跑?
想的多了,口上便有意无意地,会透露出来。
阿花听多了王许私下抱怨阿莱,有一日终于爆发了:“王公公,你站在陛下那边,才觉得阿莱不识好歹,我也能懂。但你们怎么就没有想过,陛下带给阿莱的东西,是不是阿莱想要的呢?”
“如果不是,那这和逼迫有什么两样?”
“嘿,你这个丫头片子……”王许自从坐上御前总管的位置后,已经很久没人忤逆过他,此时竟然被阿花这头莽牛噎了个半死。
王许阴恻恻看人的时候还真吓人。
阿花瑟缩了一下,想起自己行踪不明的姐妹,莫名的来了勇气。
她才不怕呢。
以前在辽州的时候,她和阿莱都怕王公公,那是因为王许是她俩的顶头上司,而现在……
阿莱得了陛下的青眼,阿花明白自己这回的提拔,完全就是因着阿莱的缘故。
有姐妹撑腰,她还怕王许做什么!
阿花腰杆一挺,下巴一抬,大声道:
“王公公,我……我错了!”
王许冷笑一声:“还顶不顶嘴了?”
“再也不敢了!”
“算你识相。”王许道。
阿花望着这太监转身,心里哀叹,虽然她有阿莱,但县官不如现管,谁叫阿莱现在不在呢!
阿花和王许的拌嘴,被帐子里休息的赫连嘉全都听在了耳里。
他给的东西,阿莱不想要?
赫连嘉皱起眉头。
这倒是新鲜。
他出生皇室贵胄,生来高高在上,不论他赏赐什么,下面人都只会感激涕零地接受。
原来竟是因为自己给的东西不对?
阿莱知道自己的心意,却不得不接受非她所愿的馈赠,才导致了她最后孤注一掷的离去?
赫连嘉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却又似乎有一些地方,还不能贯通。
如果正如阿花所说,那么阿莱,究竟想要什么呢?
这个问题,赫连嘉想了好几日,也没能得出答案。
直到渐渐地,天气潮热起来,一路上坐船的时间,反而比走陆路还要久。
赫连嘉这一路早已嘱咐过,下船后不得铺张,他只带少量人等,扮做走茶的商队,微服私访。
前方逐渐出现了江南小镇的身影。
小桥,流水,人家,江南和北地完全迥异的风光,让随行的人们都十分新奇,左顾右盼。
“前方是何处?”
“禀告陛……东家,此处已到了袁州地界,前面正是袁州一处通商要地,名唤兴源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