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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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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雨刚过,琉璃窗上明镜如洗,门外的梧桐树绿意深浓,宫门口肃静清白,似乎连四时都无法在这里留下痕迹,皇后大手笔整治后宫的消息很快传到前朝,华贵中透着庄重的安宁宫里,我被罚跪在地上。
“儿媳不知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如此母后生气?”
太后皱了皱眉,再次看向那张美貌艳丽的脸,“你不知道?”
她反问着,打量这个自己当初亲口定下的儿媳。
“你如今都做了些什么?”
我高昂起头,嘴边还是带着一抹镇定的笑容,“儿媳做了什么?”
太后再也无法忍耐,扯过桌上的杯子摔在女人脚边,滚烫的茶水溅在我身上,可我却连动也没动,太后见状更是愤怒,用手指着她的脸,“如今你公开与自己的夫君作对,这就是错!”
“凭什么?”
女人仰起头,漂亮的眼睛里全是不甘,“是陛下先打算杀我的!”
“杀了我也就算了,他还打算要了我全家性命。”
我不禁流出愤怒的泪水,掷地有声的问道,“您说与夫君作对是错的,那我该怎么做?难道去死吗?”
凭什么?
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
凭什么?!
女人一定要听从男人的命令?
这些话我没说出来,可实实在在为太后的话而感到愤怒。
被这么一番质问后,太后仿佛头晕了几下,显些没有坐住,“你……你……你”
她本是先帝宫里倚仗资历熬出来的妃子,只因好拿捏才被立为太后,一生唯唯诺诺,全靠便宜儿子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算真正见过大风浪的人,所以一连说了几个你,却终究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粲然笑了笑,孤独的从地上站起,皇后的衣袍拖在地上,离开的骄傲且尊贵,还是跟来时一样,只是里间的太后却被气的不轻。
紧接着,好不容易平缓下来,正在颤巍巍喝安神汤的太后迎来了二次暴击。
太监来报,皇后刚走到安宁宫门口就晕了过去,她身边的大宫女夏桔说,是太后逼着她喝绝子药,皇后娘娘一时气极才会如此。
而后经人查证,太医院的流水账上记录着,六月十八日安宁宫曾向太医院索要绝子药,明明确确,连一丝遮掩都没有,太后辩无可辩,也跟着气的晕了过去。
皇后醒后听闻此消息,震惊万分,怀着愧疚的心情,勉强拖着病身跪在安宁宫门口,向苍天祈求太后凤体无恙,一时间,在整个盛京传为佳话。
皇后成为百姓眼中孝顺儿媳的典范,就连敌对的大臣在这件事上亦无可挑剔。
太后醒来,听闻皇后孝顺的举动,又忍不住气晕了过去,最终皇后也因太过疲惫昏了过去,整个太医院登时乱成一团。
而此时,原本稳坐朝堂的齐霄也终于感受到了压力,松口允许庄相上朝,孤寂无声的中泰殿里,年轻帝王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棱角分明的面上掩着苦恼。
“太后醒了吗?”我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身上的锦被。
“回娘娘,还没。”
“让夏桔找机会去趟太医院。”
抚摸着手上的宝石钏儿,我神色幽深,“跟相宁道声多谢。”
“是”
当年庄皇后带了四个陪嫁丫头进宫,冬桂便是其中最沉稳的一个。
侍女闻言眼神闪了闪,点了点头后继续问道,“娘娘,云妃还是在闹腾。”
我笑了笑,眼角又流露出狡黠的色彩,“无妨,她应该还不知道赵美人现在在哪吧?找个人去告诉她。”
“是”冬桂点了点头,无声的退了出去。
这次多亏了相宁在太医院的助力,我猜想或许他留下来的原因是为了庄梦月,但是人走灯灭,一切都已经没那么重要。
凤仪宫里,春桃仔细的为庄梦月上妆,鲜艳的唇脂沾染在女人的唇瓣上,娇艳中透着华贵,仿佛画龙点睛一般,让这张美艳的面孔散发了全部的天赋。
她的骨相偏成熟,明明只有十五岁,却拥有了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艳丽。
侍女的手指灵巧,不多时就梳好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顶心髻,一根简单的金色凤钗斜插进发髻中,既大气又端庄。
“将头发弄的蓬松一点,脸上的粉再扑重些。”
我感受到那紧紧贴着头皮的长发,声音一丝不苟的庄严道
“是”
春桃是个一贯很少询问为什么的人,对于主子的命令,向来只有听从
“让那些请安的人都回去,本宫今日要为太后诵经”
女人闭着眼睛,眉眼间已经有了几分皇后的威仪
夏桔正在用今早收来的雨水煎茶,清澈茶水飘忽出一股子静闲气息,使我得以从烟火人生中短暂抽离出片刻,内心无端柔软起来,忽有岁月静好之感。
门外的几缸鱼池水色涟漪不断,自红尘里路过世界,过往的人和事在脑袋里迷离,夏桔很快将茶奉上,我轻呡了一口,随即晃动,任由茶叶在杯盏中浮沉,一刻钟后,携宫人们浩浩荡荡的出门。
皇宫中用来礼佛的天仁殿里,我结结实实的跪在地板上,整整三天没出过殿门,后宫诸位嫔妃们得知消息后就立刻陪着皇后一同在殿外跪了整整三天,一向与皇后不和的张贵妃也没能避免,可太后却还是没有醒来。
等到第四日上朝的时候,皇后素衣素面,满身憔悴的跪在大殿前,过往大臣皆能看到她的惨状,女人始终沉默着,就连齐霄宣昭也不曾动过一下
最后还是皇帝自己跑了出来,穿着龙袍的少年目光惊讶的看着她,眼中盛满了厌恶,我自然而然低下头,就像一个濒死的傀儡,再难承受生活的重量
我哭泣着,“陛下,饶过我吧”
这话传进了在场的每个大臣耳中,就连庄品也只是淡定的跟着跪下,一字未发
“臣妾请求皇后废后!”,女人大喊着,脸上的泪水淋漓
“陛下万万不可!”
支持皇后的老臣们纷纷跪下,齐霄瞧着那总是在哭的女人,心想女人可真是会利用眼泪来骗人。
他忍不住恨恨地揉了揉自己的指尖,认真思索起,为什么几天前无人阻拦的事情,在今天变成了一桩不可触碰的大错了?
正思索着,女人又晕了过去,承明殿的偏殿里,我悠悠醒来,独自趴在枕上哀伤,而站在床帐外的齐霄却再也忍不住,他缓步徐行,伸手毫不客气的拽住了我的手腕。
“庄梦月,别疯了!”
女人正在认真哭泣的脑袋愣住,将脸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尽量维持原状
齐霄嘲讽的笑了笑,浑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你果然是装的。”
我闻言亦索性笔直地抬起头来,一双凤眸似水般的盯着他,“陛下说什么呢?臣妾听不懂”
“呵”
齐霄冷笑一下,松开她的手腕
“朕的妻子,大陟十七任皇后,你喜欢的难道不是另有他人吗?”
男人缓缓后退几步,眼神冰凉的看着我“难道你的好阿爹没有告诉你,当初是他与我母后协议,娶你之后庄家会助力于我,而我亦保你们一世富贵。”
“还是你的阿爹,为了皇后可笑的爱情,他求到朕的脚下,求朕休了你。”
“而代价是庄家放弃如今滔天的权势,退隐朝堂再不理会国事,所有人都为了你的爱情妥协了,庄梦月!为什么你又要如此搏命?”齐霄的眼神里露出真切地不解,欣长身姿将光亮全数挡住,将我困在一片黑暗里。
“要的是你们庄家,不要的也是你们庄家,你们反复无常,把朕的江山当作什么?庄梦月,朕没有太多心思陪你们过家家!”
他的眸子黑沉,似乎要将人淹没其中,“你们庄家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是要功名利禄,还是卸甲归田?”
我微张着嘴巴,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这都是什么?
什么和什么啊?
男人并没有给我太多喘息的机会,再次毫无感情的看向女人,首次将选择权放在我己手上,“这次,你自己来选!”
这位年轻帝王一动不动的瞧着我,语气里是半点不容置疑,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的东西很多,很快抓住其中最重要的一样,顾盼生辉的面上笑了笑,快速回答道,“功名利禄!”
“好样的!”
齐霄笑了,看不出是否真心在乎,“那就给朕好好当这个皇后,朕并不需要你的爱,那东西你完全可以留给别人”
“朕要的,是你治理后宫的才华,还有你们庄家的忠心。”
我被他这话讲的一阵无语,妖娆的笑了笑,忍不住想膈应他,“说到忠心,臣妾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齐霄厌恶的瞧着她,看连笑都懒得再装,冷冷道,“皇后还是想明白再开口吧”
我呆滞住,尴尬地笑了笑,“那臣妾还是说吧...眼下陛下的江山好像并没有坐稳呢”
下个瞬间,男人眼眸中就不由得黑了黑,女人对他这个表现十分满意,狡黠笑道,“我有一个好办法”
“说来听听”
“赵且伐燕,苏代为燕谓惠王曰:“今者臣来,过易水。蚌方出曝,而鹬啄其肉,蚌合而箝其喙。鹬曰:‘今日不雨,明日不雨,即有死蚌!’蚌亦谓鹬曰:‘今日不出,明日不出,即有死鹬!’两者不肯相舍,渔者得而并禽之。今赵且伐燕,燕赵久相支,以弊大众,臣恐强秦之为渔夫也。故愿王之熟计之也!”惠王曰:“善。”乃止。”
我笑了笑,“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眼前的局面,不是正好成全了陛下的少年雄心吗?”
我的笑容妩媚,看向男人的神色颇为诱惑,远在塞外的他的兄弟们野心勃勃,还有另外三个国家虎视眈眈,在这种情况下,齐霄的皇帝位置却还没坐稳,他老爹在位时虽勤于国事,却又奢糜无度,外忧内患俱在!
我就不信他不担心!
眼下庄家与张家相争,虽然皇帝手中实权甚少,但好歹能帮他稳住朝政,待他腾出手来先收拾了那几个不安分的王爷,再料理朝堂,不愁没有时间
听了我的话,齐霄嘴角再次扯出一抹笑意,“朕就知道皇后,是世上最聪慧的女子。”
“能为陛下效劳,是臣妾家族之幸”我自然低下头,露出俯首称臣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