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的吻痕》应依

4、堡垒

　　“你捡了只狗回家？”刘敏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
　　“嗯。会影响节目么？如果不太好我就把它带回家去养。”薛依瑞有些紧张地问。
　　“不会不会，这样挺好的。这一次拿回来的录像感觉比以前好了很多。温馨，有家的感觉了。小瑞要继续多多加油啊。估计下周放出节目以后，观众的反映会很热烈的。哈哈哈哈。”
　　听着电话那边刘敏开心的笑声，薛依瑞跟着笑起来。把海绵捧到眼前，用鼻子蹭了蹭海绵湿湿的小鼻尖，海绵立刻伸出舌头舔舔她的脸，薛依瑞咯咯地笑起来。

　　——娱浪制作间——
　　“谢丝，你来看！薛依瑞和季瑟承他们那一对终于不再把洗碗和收碗当做调情事件了！！”
　　“真的！！？？太激动了！！那他们现在用什么调情？”
　　“狗。”
　　“噗……”谢丝一口鲜血喷在制作间里。
　　这两个孩子配成‘夫妻’会不会根本是个错啊？怎么推进得这么艰难啊。看看人家其他几对，搂搂抱抱得多自然，看电视的时候缩在老公怀里的动作多自然，吃饭的时候互喂多自然，人气升得多自然。
　　再看看这一对………………
　　当时投票的那些人……是不是存着看笑话的心态啊……

　　** *** **

　　“知道了。你去吧，我今天本来就要回家，晚上我喂它。嗯。狗粮放在柜子上的是吧？好，不会喂多的。嗯，就这样，拜拜。”
　　挂断电话，季瑟承抬头迎接着邹景越惊讶的审视目光，平淡地开口：“干什么？”
　　“没倒是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小子最近变了很多啊。”邹景越用犀利的眼光扫着季瑟承平静无波的脸。
　　季瑟承挑了挑眉毛没接话。
　　“说真的，你参加的那个结婚综艺我每期都在看。以前觉得你就是去归隐入定的，不咸不淡面无表情。这几期突然觉得……你好像变得有人情味了？”邹景越用笔盖点着桌面。
　　“我什么时候都很有人情味。”
　　“……你说这话的时候怎么没咬到舌头。你们家那只狗第一次见到你时有没有被吓一跳？完全是块人形冰山。对了，它叫什么来的？”
　　“海绵。”
　　“好奇怪的名字……肯定是你取的吧？”
　　“不是。她取的。”想起她逗海绵的样子，还有抱着海绵轻轻笑的样子……
　　心情变得很好。
　　“季瑟承你那是什么脸？？”邹景越惊悚地看着季瑟承慢慢勾勒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笑容僵硬了一秒，回复平静。
　　“你真的是制作人？不如考虑转行当狗仔。”
　　“……”

　　薛依瑞刚才打电话是告诉他，公司突然通知她过去一趟，可能没法给海绵喂晚饭，于是问他晚上能不能早一点回家替她喂食。季瑟承和邹景越商量完专辑的事已经很晚了，迅速收拾好东西就驱车回了家。
　　回到家，海绵正在笼子里两眼无神地趴着，看到他立刻站起来不断摇尾巴。
　　找到薛依瑞放的狗粮，季瑟承拿过来给海绵的碗里加满。看着海绵吃得几乎把脸埋在食物里的熊样，心情变得很轻松。伸手摸了摸海绵的卷毛，把海绵从笼子里抱出来。海绵被迫离开了食物立刻不满地不断在空中踢腿。他把海绵抱到怀里，把狗粮倒在手上放到海绵面前，海绵立刻凑上去继续狼吞虎咽。
　　“你这只笨狗。晚一点吃饭就变得这么没形象……以后怎么娶得到媳妇。”
　　海绵抬头瞪了他一眼，埋头继续吃。

　　薛依瑞匆匆忙忙赶回来时，看到玄关的灯是开着的。自己出门时忘记关了？还是瑟承已经回来了？这么早他应该还没回来吧。
　　“老公？老公你回来了么？”
　　“我在喂海绵。”清淡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拖鞋都没穿就跑进客厅的她在看到坐在客厅地上的季瑟承时，顿时放松下来：“我还以为是出门时忘记关灯。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季瑟承把海绵的碗从笼子里拿出来放在地上，把手中剩下的粮食放进碗里，海绵立刻转移去碗边继续战斗了。
　　“公司找你有急事啊？”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
　　薛依瑞怔了一下：“啊，通知我说有一部戏，女一号，让我去看看剧本。”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问起自己的工作。
　　“然后呢？”
　　“我同意了，”薛依瑞浅浅地笑着，“剧本很不错。”
　　“嗯，好好演。”
　　“嗯，我会加油的。”
　　薛依瑞放下包转头看了看漆黑的厨房和衣服都还没换的季瑟承：“你还没吃饭吧？我现在就去做。”
　　“我回来的路上买了点吃的放在桌上了。这么晚了不要做饭了，热一下外卖我们就吃吧。”季瑟承起身去换衣服。
　　“嗯。”薛依瑞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怕她工作完了再回来做饭会太累所以才打包食物回来的么？
　　被人体贴着的感觉，有点开心。
　　走过去打开放在桌上还温热的饭盒，一股竹子的清香就飘出来。
　　“你买的竹筒饭啊？”薛依瑞扬声问房间里的人。
　　“嗯，听说味道不错。”房间里飘出略微模糊的声音。
　　“真香……”薛依瑞嗅了嗅，刚准备把它们从饭盒里倒出来，包里的手机响了，薛依瑞跑过去翻出手机。
　　———刘敏导演 来电接听？————
　　她按下接听键。
　　“喂小瑞啊，在那边么？”
　　“嗯，敏姐，我们都在呢。”
　　“哦？呵呵……那很好啊，最近你们在那边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呢。”
　　“嗯……”。
　　“呵呵，小瑞啊，你现在下楼去一下，查看一下你的邮箱。”
　　“啊？怎么了？”
　　“去了不就知道了。好了挂了啊。”
　　“啊？哦，好，敏姐拜拜。”

　　季瑟承换好衣服从房间走出来看到薛依瑞正在门口换鞋：“这么晚了去哪里？”
　　“敏姐打电话过来说是让我现在下楼去邮箱那里看一下，我马上回来。”
　　“我去，”季瑟承拦住她，“你把饭盛出来等我回来。”
　　几分钟后，季瑟承回来了：“一封信。”
　　“说什么啊？”薛依瑞凑到季瑟承身边。
　　“说是上周的节目播出时，我们两个的部分获得了最高收视，所以作为奖励，赠送本周周末阳平海滩海景房免费住宿两天，然后祝我们旅行愉快。”季瑟承念着信。
　　“诶？这就是上次跟我们说的节目组新增加的竞争福利么？”薛依瑞凑过去边看信边说。
　　“……”季瑟承沉吟着没有说话。
　　“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那部分怎么会是最高收视……”
　　“……对诶……确实奇怪……”
　　“我们上周干了什么不一样的事？”
　　“我捡了海绵？”
　　季瑟承转头看着那个此刻仍然在狗粮堆里勇敢拱食的棕色物体：“……不知道人们觉得它的看点是什么。”
　　薛依瑞却立刻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把海绵从粮食堆里扯出来：“海绵~~你是我们家的福星！”
　　季瑟承觉得自己最近太敏感了，尤其是对于像‘我们家’这样的词。
　　他面无表情地走进厨房，然后在厨房里慢慢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脸。
　　薛依瑞……

　　** *** **

　　周末就这样到了，薛依瑞和季瑟承此刻正在家里收拾行李。
　　“你确定要带海绵？”季瑟承看着那团在笼子里丝毫不肯安分的棕毛生物。
　　“嗯，自从带它回家之后还没离开过它，还是带上吧。”薛依瑞拎起笼子。
　　“你的行李一半都是给它带的狗粮。”
　　“……它……长身体，吃得比较多，”薛依瑞边不好意思地笑着边挎好包，“走吧老公，节目组的车已经到了一会了。”
　　说着就向外走，手臂却突然被拉了一下，然后刚才挎在肩上的包和拎在手里的笼子都转移到了季瑟承的手上。
　　“走吧。”季瑟承拎着它们平淡地说，转身走出大门。
　　薛依瑞站在原地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笑着追上了他。
　　“嗯。”

　　节目组派出的车把他们送到了遥平海滩的海景酒店。到达海景酒店他们才知道，原来来这里的不止他们两人，还有两个人也在这里——蔚橙橙和邱然，结婚综艺的另外一对‘夫妻’。
　　薛依瑞很开心，蔚橙橙在十人初识那一段时间非常照顾她，总是非常体谅她的心情，细心地帮助她度过了腼腆期。而邱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对谁都很和气，对她也很照顾，那个时候常常来厨房帮她做饭。虽然总是搞砸，但是看着他每次狼狈又抱歉的表情，她就会忍不住笑起来。
　　没想到他们也来了。
　　蔚橙橙笑着说：“原来你们就是收视第一啊。我们是上周的收视第二，收到封信说是奖励我们来这里玩。”
　　薛依瑞点点头：“我们也是收到信。”
　　蔚橙橙抬头看了眼站在远方的季瑟承……手里的笼子：“啊！狗狗！你们把那只小可爱带来了？我在电视上看到它的时候真是爱到心坎里了！”说完就拔腿狂奔向季瑟承。
　　薛依瑞看着她绝尘而去的背影忍不住笑起来。
　　邱然走过来拍拍她的头：“小丫头好久不见了。”
　　薛依瑞点点头：“自从两个月前分开就没见过了。”
　　“你们越过越好了哦。”邱然扬起下巴点了点远方的季瑟承。
　　薛依瑞一怔，有些慌地连忙说：“没有没有，比不上你和橙橙姐的……”
　　“哈哈……比不上是因为你还太小。”邱然温和地说。
　　薛依瑞抬头看邱然。邱然低下头对上她的视线，忍不住伸手顺了顺她的刘海：“真的，很久没见了。”

　　远方一直看似不在意的季瑟承觉得眼睛被卡住了。
　　他的眼睛被卡在了斜前方某两个人的身上。
　　他的眼睛被卡在了那只摸着某人头发的手上。
　　他觉得心里有股什么怪气在冲撞。冲撞得他想立刻走过去把某人拉到身后。
　　蹲在地上逗弄海绵的蔚橙橙感觉到面前的人突然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戾气。她讶异地抬头看见季瑟承脸色发黑地看着前方。
　　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她看见了动作亲昵靠得很近的两个人。
　　奶奶的！你是我男人！在我面前公开调戏另一个女人这要是被播出去了让我情何以堪！蔚橙橙立刻跳起来打算把狗笼还给季瑟承之后就拔足飞奔过去。
　　但是刚站起来，她就顿住了。眼前这个人眼里闪烁的那种暗沉光芒，和她眼里闪烁的那种明亮火焰是完全不同性质的……
　　她太明白那种光芒的含义了。
　　但是她并不打算去点破。这种事，还是当事人自己去发现比较好。局外人参与所带来的狼狈，很多时候只是坏事的根源。
　　于是她默不作声地放下狗笼走去了景观酒店，打算在大堂等他们三人的到来。

　　薛依瑞微微退开了一点。
　　察觉到她动作的邱然立刻放开了摸着她头发的手。并不是想吓到她的。只是刚才稍微有点，情不自禁。
　　“回去宾馆吧？”邱然低下头轻声说。
　　“嗯。”薛依瑞点点头，却在下一秒被往前生生拖了几步。薛依瑞惊讶地抬头，看见季瑟承脸色铁青地对她说：“你的狗！”说完一把把狗笼塞给她，转身走了。
　　邱然惊讶地看着明显在生气的季瑟承走远的背影，若有所思地侧头看了看薛依瑞，看着薛依瑞皱着眉头不安又不明所以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走吧。回去了。”

　　拿着前台递给他们的钥匙，两对‘夫妻’分别去到了门对门的两个房间。
　　薛依瑞一进房间顿时尴尬。KING SIZE的双人床……
　　还在尴尬着，门就被敲响了。薛依瑞打开门，立刻看到正对着她脸的两台摄像机。
　　“这……这……这是什么？”薛依瑞一惊。
　　“当然是拍摄。只有晚上不拍，其他时候都将全程进行拍摄。”摄影师平静地回答她。
　　……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早餐午餐晚餐……
　　于是她和季瑟承带着职业的笑容对着摄像机为大家介绍他们的行李和狗，简述他们这次来这里的心情，最后还表达了一下对这次旅行的憧憬和顺利完成拍摄的决心。
　　拍摄结束后，摄影师说将在餐厅等他们，他们收拾好以后就可以去餐厅吃饭了。
　　送走摄影师，薛依瑞躺在了床上。比在家还累啊，还不如不要这次旅行……起身想和季瑟承说说话，一抬头却看到季瑟承坐在沙发上，脸隐在黑暗里。
　　“瑟承？”
　　被呼唤的人慢慢抬头看着她，一脸的冷淡。
　　“没事……”薛依瑞一愣，有些尴尬地嗫嚅。
　　季瑟承重新低下头把脸隐在黑暗里。薛依瑞看着他，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整理着行李，不再说话。

　　季瑟承心情的确不好。
　　他在看到还有一对出现时心情就很不好。倒不是介意有人和他们共同度假。只是共同度假的人，让他的心情瞬间烦躁起来。
　　邱然。
　　早在十人共同居住那段时间，他就察觉了邱然对薛依瑞的特别照顾。总是在她做饭的时候跑去帮忙，在她插不上话的时候为她找话题，在她笑眯眯地只吃眼前的菜时为她不停布菜，在她打扫卫生的时候帮忙拖地擦玻璃。
　　那个时候他只是一看而过，并没有过分留意。这么多男人跟女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其中有几个互相产生好感实在太正常了。
　　但是此刻，那些画面却像针一样，扎得他不得安宁。他觉得烦躁，却无处发泄。他想走过去把那个白痴的女人扯过来，却没有身份。
　　刚才海滩上邱然轻轻摸着她额前刘海的镜头，像涂了胶水的贴纸一样狠狠地粘在他的心上。
　　从来没有这么烦躁过。
　　手指一颤。
　　对于这段时间以来这些奇怪的情绪波动，他并不打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确切地说，他打从心底地抗拒明白。
　　付出太多的人绝对是万劫不复。
　　他眼神突然一阵锋利。
　　可是不管如何否认，却无法摆脱那个人对自己的影响。那个人温柔微笑的样子，那个人安静坐在角落听别人讲话的样子，那个人被表扬厨艺很好后抬头满眼闪光的样子，那个人怯怯询问他意见的样子……
　　那么多同一个人的不同表情填满了他的脑袋。他觉得眼睛里似乎只能装得下那个人。她走到哪里，视线就跟随到哪里。不仅无法逃开，还强烈地希望被需要。
　　这种感觉很陌生。
　　是自己以前跟女人交往时从来没有产生过的。非常不爽自己的这种过分在意，但是这种在意却越来越明显。他不喜欢这种带入太多感情的事情发生。
　　倾尽全力这种事，不适合发生在他身上。
　　他不是那些信男善女，相信付出就会有回报。倾尽所有之后变得一无所有、所有温暖结束之后留下的一地惨烈和顺便留下的那道一生无法抚平的伤痕，他曾经亲眼见证过。
　　所以他讨厌那样的东西。
　　他更喜欢以前那样的交往。大家都不要放在心上，大家都只是玩玩而已。彼此寻找温暖，不强求，不关怀。
　　需要的位子只在身边，不在心上。

　　突然又想到海滩上那两个亲密的身影。
　　……妈的。邱然老子告诉你，没有下一次！
　　季瑟承突然站起来，沙发轻微的移动声让薛依瑞立刻转过头：“瑟承，怎么了？”
　　季瑟承喉结动了动，不带感情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然后冷着声音开口：“我们下楼吧。”
　　“哦，”薛依瑞站起来，“我先喂海绵吃饭。”
　　“……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