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倚轩窗》栾鸢

16、被囚

　　被囚
　　“二哥。。”
　　是夜，明昭若练琴完毕，去探望好久不见的明宥。
　　“昭儿来了，快来，陪二哥喝两杯。”
　　“一路车马劳顿，你还喝酒，也不休息一下。”嘴上劝着，但明昭若还是举起了酒杯，总感觉独酌的二哥太落寞了。
　　“睡不着啊。。。你说，为什么这世间，总是充满了斗争。争天下，争权势，争名利。。。就连亲兄弟，也不过如此。”明宥喝完一杯，又斟一杯。
　　“二哥，大哥他和三哥就是那样，他们比不上你，自然会说那些混帐话诋毁你。大哥他身为太子，开国以来，毫无建树，倒是你，率军东战西征，朝廷上下，又无不说你的好，就连平民百姓都赞你仁义，他自然心里妒忌了。”
　　“他以为我愿意东战西征，攻池略地？战场上，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无论谁胜谁败，都要赔上成千上万条生命。。”明宥神情痛苦，犹如梦回战场屠杀的血腥。
　　明昭若心疼地握住明宥握着酒杯的手，好让酒不至于因为他的痛苦而洒出，“我知道，二哥只想天下太平，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战争，只不过是实现和平的手段。。”
　　“呵呵，昭儿，是人都会有虚荣心。二哥也想名垂千古，不想满腔抱负就这么埋没，可是，我真的没想过要跟大哥争什么，我只是在做自己本分之事。可他，竟然，在朝堂之上，父皇面前，参我跟莲妃私通。。。哈哈哈哈，可笑，滑稽。”明宥拨开明昭若的手，仰头一干而尽。
　　明昭若有些无措，今日之事，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天瞾国二殿下，在攻陷金陵之时，因与莲妃有染，私自将她放走。明昭若自是不会相信，二嫂。。母后。。应该也不会相信，就怕父皇，他一向耳根子软，就算大哥再怎么让他失望，他也毕竟是长子。。。
　　“昭儿，你能想象得到吗？那天我和轩羽寒攻进金陵皇都，到处都是宫女太监的尸首，曹振瑞在自尽之前，杀光了皇都所有的人，包括他的妻儿。。一个人，权力心膨胀到了极点，就连死，也要那么多人陪葬。”明宥闭上眼睛，久久的才开口，“所以，当一名士兵在角落里找到正东躲西藏的莲妃时，我下令放了她。。。昭儿，我做错了吗？”
　　“当然没错了！”自古都说“红颜祸水”，殊不知，那些红颜还不都是被那些臭男人逼得，没有他们，区区一介女流，又怎会祸国殃民。当然，这些话，明昭若只能在心里想想，“莲妃她。。。虽然，心狠手辣了一些，但那不过是深宫女人为求自保。。说来也怪可怜的。。”
　　“父皇，已经收了我的兵符。。”
　　“什么？？”怎么可以这样，仅凭一人之言，就判了二哥的罪，“不行，我去找父皇。”
　　“昭儿”明宥拉住明昭若，“算了，如果现在去找父皇说理，说不定会弄巧成拙。来，我们喝酒。”
　　一醉解千愁。
　　以至于明昭若被布歌扶着，歪歪扭扭的回到东黎园时，遭到了沐琢谙不少嫌弃的白眼。那又如何，我喝醉了，不在乎了。
　　明昭若姿势极不优雅的瘫倒在床上。酒真是好东西，醉的感觉，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可以无所顾忌，可以肆意妄为，可以胆大包天，反正我醉了，清醒以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说起喝酒，还要多亏莲妃娘娘了，是你教会了我喝酒啊。。。莲妃，你不过是后宫女人的悲哀，是朝代更迭的牺牲品。。。。
　　“嫂子。。。我们去上香好不好。。”
　　可以说，明昭若是被沐琉诉吵醒的，一大早，就来嚷嚷着去宫外无量寺上香。最头疼上香了，喝了酒以后，更头疼上香了。。
　　“好。。。我换件衣服，布歌，去备车。”
　　一向吃软不吃硬的明昭若就这么拜倒在沐琉诉的柔声细语下，三个人坐着马车向宫外驶去。
　　“怎么突然想起去上香？”难不成，大家闺秀，都爱烧香拜佛？
　　“嗯。。。。呃。。最近不是都不顺利么。。。所以。。”
　　琉诉啊琉诉，你天生就是个不会说谎的人。眼下金陵政权是覆灭了，要统一天下，就差收复南方诸小国。二哥被收了兵权，要出征的，只能是大哥和三哥了，大哥身为太子，亲历战场厮杀的，只能是三哥。
　　明昭若也不戳穿她，就这么跟着她走程序，不过，当真正跪在偌大的佛像前，明昭若还是虔诚的拜了三拜，心中祈求的有很多，最重要的，沐琢谙，我们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这样。。
　　沐琉诉还在一脸虔诚的膜拜，看来，即使她二人不再见面，这情丝还是斩不断了，三哥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让琉诉如此痴情于他。。。明昭若意念一转，不如。。。
　　打定主意，明昭若一个人走出佛殿。咦？今天怎么这么多僧侣。。。
　　“这位小师傅。”明昭若拦住一位身穿灰色僧袍的小和尚，“请问，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啊？”
　　“回施主，我们无量寺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各地高僧齐聚，讲经说法，我们奉主持指令，提前准备。”
　　原来如此，可这人也未免太多了点。
　　“公主，琉诉小姐出来了。”布歌贴近明昭若，“好像抽了支下下签。。”
　　下下签。。。难道老天有意帮我？
　　“琉诉。”明昭若迎上去，果然，沐琉诉脸上不悦，“怎么了？”
　　“没啊。。”沐琉诉将抽的签迅速藏在身后，挤出笑容。不能让嫂子知道我在担心三殿下。“呵呵，我们回宫吧。”
　　二人向寺门走去，明昭若双眼顾盼分神，似无意，又好似有心，淡淡的开口，“来这上香祈福，心里就踏实了。过两天大哥三哥就要南征了。我这两个哥哥啊，带兵经验少，这打不打胜仗倒是其次，万一在战场上有个什么闪失，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啊。”
　　“呵呵。。”沐琉诉干笑了两声，手更加用劲的握紧那支下下签。
　　明昭若挽住她的手，心里思量，琉诉啊，你若有心，就去劝劝我三哥，说不定，他会听你。将兵权交回给二哥，对天瞾，对大家，都好。
　　“布歌姐姐，求求你了，就让我去吧，一下就回来了。”
　　“这，这，这不合适。”
　　。。。
　　身后传来布歌和茉瑶低声吵闹的声音，明昭若回身，“布歌，怎么回事？”这样吵闹，以为别人听不见看不见吗？
　　“呃。。。茉瑶说，她也想进去上柱香。”
　　“对了，嫂子。你就让她去吧，这次想来这里，还是她告诉我的呢。”沐琉诉也为她求情。
　　明昭若不禁好笑，自己本就不是有架子的人，跟布歌还不是没大没小的，怎么今天这事弄得，好像自己这个公主，真的让人难以亲近。
　　“好了，去吧，不过，要快一点。。我们先回车上等你。”
　　茉瑶有些激动的跑回佛殿，明昭若三人则继续往外走。
　　“是不是我当公主之后，变得很可怕？”
　　“哈哈哈哈，是成亲以后才变的。。”
　　“布歌，说什么呢，我嫂子哪里可怕了。。只不过是稳重，严肃了。。。”
　　沐琉诉和布歌一左一右的说着开心，明昭若却怔怔出神，原来“稳重”“严肃”，也可以用来形容我。。。
　　“嗖”。
　　两只羽箭射在马车的横辕上，一手正掀起门帘的沐琉诉顿失尖叫。一群和尚，手持兵刃，迅速包围上来，各个一改慈眉善目。
　　“谁是沐琉诉？”站在前面的和尚朗声问道。
　　长的富态横生，浓眉大耳，却没成想这般蛮横。明昭若扯了扯沐琉诉的衣袖，大声回到,“不知各位有何贵干？”
　　“哈哈，你是傻了还是太天真，你看我们要干什么？废话少说，谁是沐琉诉。”
　　“嫂子。。”沐琉诉吓得几欲昏倒，两手死死地抓住明昭若的手臂。
　　明昭若暗暗安抚沐琉诉，自己脑子飞速旋转，这么多人，看来是难逃一劫了，什么讲经颂法，原来都是圈套，不能让琉诉受伤。。。
　　“哈哈哈哈，沐琉诉啊。。”明昭若甩开沐琉诉的手，走进那位带头的“和尚”,“是。。。我。。”
　　一把利剑瞬间占据明昭若的脖颈，冰冷的剑气溶遍全身，微微一动，剑刃便刺进皮肤，一抹血红。
　　“布歌，赶紧带公主殿下回去，误了回宫时辰，皇上怪罪下来，我们担待不起。”明昭若死死的盯着布歌，希望她明白自己的意图。
　　“哼，你以为，落在我们手上，还有人可以走？”带头“和尚”手上加力，明昭若的脖子也被迫后扬。
　　“这位大哥，她可是当朝公主，你觉得，皇上见不到自己女儿回宫，会有什么反应？御林军，不把这京城掘地三尺才怪。”明照若见对方垂下脸色，又接着说道，“到时候，别说你们交不了差，恐怕性命都难保。”
　　漫长的等待，明昭若的手心冒出阵阵冷汗。只听那带头“和尚”用明昭若听不懂的话对身后的随从说了几句，身后的人随即撤向两边，让开一条道路。
　　太好了。。“布歌，快送公主回去。”
　　布歌泪如雨下，拼命地摇头。
　　“快走！”
　　机不可失，明昭若着急的前跨两步，却被那人误以为要逃走，剑刃又深深的划破脖颈，白皙的肌肤衬着鲜红的血液更加惊心动破。布歌和沐琉诉害怕明昭若再受伤害，狠下心登上马车，布歌驾马扬长而去，要跑快一点，公主，我会找人来救你的。
　　。。。
　　“驸马爷，你快去救救公主吧，去晚了，公主，会出事的。”
　　一进门，布歌便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了沐琢谙，可这位驸马爷，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没有一点营救的意思。
　　“琉诉，你没事吧。”
　　沐琉诉整个人瘫坐在椅子里，木然地摇了摇头，害怕支配着全身，除了流泪，她不知道该做什么。
　　沐琢谙放下心来。要抓琉诉，看来是想逼我答应那些条件，只要我去了，昭儿应该就会没事了。
　　“驸马爷，你是公主的夫君，你怎么可以不管她的死活。”
　　沐琢谙心头一震，但脸上还是面无表情，语气冷淡地说了句，“吉人自有天相，着急也没用。”
　　布歌彻底心凉了，公主，你爱上的，到底是怎样的人啊。。不行，这样干等着，我会发疯的。。。
　　“二殿下。。。让我进去。。二殿下。。”
　　明宥正在跟轩羽寒讨论事情，就听到门外一阵吵闹。
　　“布歌？让她进来。”
　　明宥不料布歌一进门便跪倒在地，哭着拼命磕头，“二殿下，公主被抓了，你快去救救她吧。”
　　明宥与轩羽寒对望一眼，连忙扶起布歌，询问详情。轩羽寒哪里耐得住性子，只听了个开头，便急忙告退。
　　“羽寒。”明宥叫住轩羽寒，“小心。”
　　轩羽寒侧着脸，沉沉的点了下头，匆忙离去。
　　眼下大军就要出发，如果此事告知父皇，必定有所影响。调动御林军去找，皇宫就会空虚，如果有人趁此机会图谋不轨，那么天下定会大乱，天瞾基业也将毁于一旦。。。明宥仰声长叹，轩羽寒，你一定要把她平安的带回来，一定。
　　。。。
　　好酸啊。。
　　明昭若双手被两条铁链禁锢，悬在半空，四周是潮湿的石壁，隐隐有滴水声，空气中弥漫着阴冷的气息，两盏白烛，照亮着偌大的石窟。
　　嘶。。明照若试着扭动手臂，却引来手腕处钻心的疼痛，感觉那粗粗的铁环已经陷进肉了，血腥味中还惨在着铁锈味。
　　有脚步声，明昭若闭上眼睛装睡，仅凭两只耳朵观察敌情。
　　“原放还没来？”只听一个女的说到，声音细细的。
　　“没来。。再等等吧。。天亮再不来，就杀了她，给他点颜色瞧瞧。”另一个男的说到，语气恶狠狠的。
　　“嗯。。别说，这小妮子，长得还不错，杀了怪可惜的。”那女的抬起明昭若的下巴，左右瞅了瞅，“乌兰扎，要不，赏给你？哈哈哈哈”
　　“斯穆佳，瞧你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那男子上前，声音比先前小了许多，“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
　　“哼，滚开。。。。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说什么为了我？这事要是办成了，主公自然有赏，到时候，得好处的，又不止我一个！”
　　“你。。。”
　　又是一阵脚步声，明昭若确定再没有声响，才缓缓睁开眼睛。那个男的，声音听上去应该是抓自己回来的那人。。。原放。。是谁啊，听起来像是少数民族的名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琉诉怎么会跟这些人有瓜葛。。。
　　不知过了多久，身心疲惫的明昭若轻轻的睡去，睡梦中的她仍不敢晃动手臂半分，可刺痛还将她惊醒。
　　睁开眼睛，明昭若倒吸一口气，“轩羽寒，你怎么在这？”
　　“嘘。。。”轩羽寒示意明昭若压低声音，“弄痛你了。”轩羽寒声音有些嘶哑，紧锁的眉头更加浓重。
　　“呵呵。。没事。。”
　　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轩羽寒心疼的无话可说，自己沿着无量寺附近四处打听，动用了所有江湖关系，凭借着自己对京城的熟悉，才圈定了几个可疑之处，决定先来这里，完全是靠直觉，真不敢想，要是自己赌错了，在晚点找到她，会出什么事。
　　“我救你出去。”
　　正当轩羽寒察看铁链构造，思考该如何打开之时，一只羽箭划空而来，轩羽寒迅速压着明昭若的头向右侧去，躲开羽箭，却因铁链的牵扯，痛得明昭若一声惨叫，左腕献血横流，浸染了铁环。
　　轩羽寒不禁皱眉，眼中浮起雾气，拔出佩剑，全身散发腾腾杀气。
　　“还真有人不自量力。”斯穆佳站在一群杀手身后，冷冷的说道，“把他给我拿下，就地正法。”
　　杀手们得令，举势，一拥而上。
　　轩羽寒左右一瞥，举剑出击，佩剑散发出淡蓝色的剑气，无须刺砍，剑气所指，就是一道伤痕。一个回合蛮斗下来，那些杀手根本近不了身，自己倒是流了不少血。
　　斯穆佳在一旁恼怒不成，一群废物，左思右想，将目光锁定明昭若。拿起弓弩，数箭连发。
　　不知是功夫不到家，还是受情绪影响，射来的箭很容易躲过，只是牵动双腕，短短时间，地下已是一滩血迹，明昭若脸色煞白，也许，这就是她的目的。
　　可这换来的，不是轩羽寒的分心，而是愤怒。
　　挥剑一声怒吼，斩断刺来的铁剑，转步旋入刺客们的包围中，只见一环蓝色光晕晃过，数名刺客纷纷站立不动，每人脖颈都留下一道短短的血痕。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时，只见那到血痕快速扩大，向四周裂开，犹如特定的图腾形状，直至头颅失去支撑，连带着身体向后翻去，瞬间血气冲天，明昭若一阵恶心，别过头去，不看着吓人的一幕。
　　沐浴在血腥中的轩羽寒微微停顿，双眼慢慢抬起，锋利如钢锥，直直望向依然举着弓弩射箭的女子，手中的剑尖一滴一滴淌着鲜血，身体四周一片红色雾气。
　　斯穆佳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手中的弓弩滑落，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
　　轩羽寒拖着剑，慢慢走向女子。明昭若紧张得不能呼吸，从来没见过轩羽寒手段如此残忍，不知道是不是想出声阻止。
　　“斯穆佳。。”
　　乌兰扎冲了进来，向地面投掷了一枚烟雾弹，伴随着一声巨响，白色的烟雾遮挡了视线，轩羽寒闭上眼睛，静等烟雾散去。
　　“不行，不能这样走。”斯穆佳不甘心的挣开乌兰扎得手，嘶喊着。
　　“快走吧，保命要紧，少主就在附近，去搬救兵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