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歌》阿银&伍尔夫

4、四

　　青柠是学校唯一的走读生，学校体谅她家的难处，没有强迫她一定得住学生公寓，再者学生公寓本来就紧张，原先六个人三张学生床，现在要加到四张，前后两栋学生公寓男生加了50张还多出一张，学生房间搁不下，搁到舍间沈老头那里。男生宿舍距离铁门最近的101号，搬进去的三个男学生都是即将大三毕业的数学系的。和沈老头住一起，不用担心少东西。沈老头有时还会帮着他们叠被子，搞搞小卫生，做两道可口的家乡小菜招待三人。礼尚往来，他们也会买沈老头爱吃的二锅头，椒盐花生，卤味猪耳朵。和沈老头住一起的最大遗憾就是再不能领马子回来□□。

　　大一进去是处男，大二是半个处男，如果到了大三还是个纯情处男，恐怕自己也要有点瞧不起自己了。

　　学校多的是情场小李飞刀，和只谈精神恋爱的半处男。

　　把马子，□□，过把瘾就死。大学生涯玩得就是心跳耳热，男男女女，卿卿我我，极为稀疏平常。

　　不谈恋爱的女生和守身如玉的男生，他们是破瓦罐子盛的霉干菜，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青柠也是身不由己。不漂亮的女人再不谈恋爱，只能做棵霉干菜。她不要！

　　她有一部红色的诺基亚手机，金在西送给她的情侣手机，金在西的是黑色的，款式型号一模一样，五尺内能接受到彼此的信号。今年夏天，诺基亚公司隆重推出的新科技产品。尽在西隔三岔五电话骚扰她，弄得全天下都知道她有个男友。

　　哎，女人的嘴巴真快！不知道是谁撞见了她跟金在西逛超市，回学校添油加醋，锦上添花，人人都知道青柠男朋友是朵漂亮的桃花，青柠是堆牛粪。个个死乞白赖要看那朵桃花。

　　青柠给金在西发完短消息，取车回家给妈妈送饭。今天是星期五，下午没课。她去肯德基兼职，她是肯德基的老兼职员，时间允许，提前打个电话就可以去上班。今天打八个小时的工，星期五客人多，有个女员工生病，值班经理临加了她四个小时，到晚上九点，中间半个小时用餐。

　　她在肯德基一个月能拿到两三千，只可惜肯德基不是每个月都招短期工。

　　她在肯德基连打了两年的短工，实际算八个月，挣了两万多块，存了定期。她挣了钱从不计帐，一张定期存折是缴学杂费用的，一张活期存折以备不时之需，口袋每个月四百块零花钱。她的第一个手机是地摊二手，要了她三百大洋，心疼死青柠了。那只手机出乎意料的顽强，跟了她足足两年，才被她锁进抽屉。它也该好好休息啦！妈妈，是个守旧派，用惯了小灵通。

　　非常好看的颜色，非常好看的手机，青柠喜欢得不得了，睡觉也握着。

　　“今天的月亮怎么这么圆？好象还没到八月十五。”边上有一颗紫蓝色的小星星围着转，好象电视里妖精修炼时的情形，紫蓝的星遛了个圈圈呼啸着飞向青柠，青柠尖叫着没命得踩自行车，车笼头一扭，整个的连人带车跌到路边的花坛。她揉揉摔疼了的胳膊和膝盖，趴在草丛里寻找刚刚砸下来的星星，找来找去就是没有。难道她刚才眼花了？她有些郁闷。

　　一个巡警过来，关切的询问：“小姐，你没事吧？”警察扶起她的自行车，见她没事，训导了几句。

　　青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立半晌，差点让警察请去喝茶。

　　青柠神色恍惚，不断嘟囔：“警察大哥哥，我刚才真的好象看到有一颗星星落下来，我敢肯定应该就在附近。”

　　“小姐，你开玩笑吧。一颗星星你知道有多大？一粒眼屎大的星星，落下来肯定一个大坑，你也不会有机会吃饱了饭闲着没事干糊弄我这个小警察！”

　　小警察气呼呼得走了，青柠百口莫辩。糟糕，自行车掉链了，今天真是祸不单行。青柠推着自行车梦游似的回到家。月光一路冷冷的照着她，如一个苍白的幽灵，挥之不却。她浑身冰凉，喝了热茶，体内的寒气仍旧淤积不散，冲过澡，没那么冷了，可灵魂里的寒意怎么也无法驱逐。她站在浴室的镜子前一下一下输着头发，一下一下，不受控制，她停不下来。背后好象有人在操纵，渐渐那团影子越来越真切，越来越清晰。那个影子，那个和她一个模子雕刻出来的影子，这个世界难道真的有鬼？不对呀，她的手还在动。

　　说实话，青柠根本不信鬼神邪说，现在也由不得她不信。她战战兢兢，充满警惕：“你是人，是鬼？”

　　女人告诉她：“我是你的命运。我掌握你所有的命运，前世的，今生的，你生生世世的命运都归我掌管。”

　　“那你怎么跟我长得一个样？”

　　“傻瓜，因为我就是你呀！”

　　“你怎么会是我呢？”青柠糊涂了。她放下梳子，转过身摸摸影子的脸，摸摸影子的头发，她没有肉身，灵魂柔软而有温度，可以触摸。突然道，“那你是神仙吗？”

　　女人点了点头：“算是吧，我是天上的一颗星星。每个人都有一颗属于他（她）的星宿，散布在宇宙各个角落，一般的肉眼凡胎是看不见的，只有有缘人能看到。所以你是有缘人，我要帮你。”

　　“帮我？怎么帮？”

　　“帮你改变命运。”

　　青柠倍感好笑，她从小到大一帆风顺，除开父亲骤然亡故是她纠结的一大心病，是她心底难以言语的悲痛。

　　“你能使我父亲复活？”

　　“不能。”

　　“那你能做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今生你的命运：你26岁的时候会和金在东结婚，会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你们两个很恩爱，你一直活到七十七岁，死在温暖的床上，儿孙环绕，丈夫情深，因思念妻子心切，一年后也去世了。你的大半生都在相夫教子，一事无成。”

　　青柠大惊，她成绩一向出色，风光无限，如何甘心一生只做个家庭主妇的角色：“我才不要这样的人生！”这样的人生是她的耻辱。

　　女人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不跟金在西结婚。”

　　“我要怎么做？”此时的青柠迷茫得象个小孩子。

　　“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成为一个著名的畅销小说女作家，象写《哈利波特》的JK罗琳一样红。”

　　女人掰着手指略略掐算，沉吟道：“有点难度。但可以一试，我们有一年的时间，明年的秋天不管成功不成功，我都会在秋天的时候离开。”

　　“失败了会怎么样。”

　　“失败了，你依旧做个普通人，不过会不得善终，你可以选择的，这条路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毕竟我不是如来观世音，我也只能在紧要关头助你一臂之力。”

　　“你是我的命运，你都不怕麻烦，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好，我会化为两魄暂时寄居在的体内，你现在有三魂九魄，你是双面人，有双重性格，一个是你，一个是我的。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青柠笑：“你就是我自己啊，自己怎么会伤害自己？”人总该信任自己的话吧，如果连自己都不信了，还能信什么？

　　拿命运豪赌一把自己的明天，也不惘来人间潇洒走一回。

　　皎洁的月亮，人世间最清醒的一只眼睛，忠实记录下所有今晚发生的事。有奇妙，也有惊战，每个人，每个细节，每句对白，一桩桩一件件仿佛电影。永不停息的上演。八点的月亮诡异婆娑，高悬在玫瑰别墅的上空，空旷的郊野弥漫着青草和玫瑰的醉人芳香，河对岸零零落落的灯火，隔着树影恍惚不定。四面寂然，那些细碎的亮光宛如鬼火，五彩缤纷，飞来飞去。
　　四个人各自开了车，陆续汇集。玫瑰别墅三面临水，只有一条沥青路通往外界。他们的车开到路口就停了，四个人拎了形状各异的容器急急赶至仓库，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具尸体。地上乱糟糟的，几只野猫吓得四下逃窜。

　　所有人都预感大事不妙。为了更方便的交代人物，我将在这段里插入人物介绍，因为他们全都换了衣服，昨天的黄衣小子，也就是市长的儿子，他叫宁康，换了黑色嘻哈T恤，一脸酷酷的表情；蓝毛叫钱志威，生得浓眉大眼，五大三粗，性格也显粗狂不羁，老子也管束不了他，从小到大只有宁康的话他听；涂正强，木纳不堪，相貌与明星黎明有九成相似，深受韩国女生的喜爱，无奈此人太不解风情，没几下子女生都不理她了，导致现在的性格孤高又自卑，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人越来越木纳；温如清，一个连锁超市老板的女儿，又凶又刁蛮，跟她的名字一点也不配衬，她的脾气臭名远扬。除了她青梅竹马的小正哥，谁也不敢，也不去惹她，省得自讨没趣。人的劣性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打，打的人和被打的人都甘之如饴，乐此不疲。一物降一物用在他们身上一点也不为过。人都喜欢被奴役被征服，疼得死去活来的虐恋快感或许更教人寻味。

　　“人呢，去哪了？”四个人面面相觑，首先叫喊出声的是温如清。

　　钱志威双手一摊：“我怎么知道？该不会让野猫吃掉了。”

　　“你他妈的有点脑子行不行？23了，懂事点行不行！”宁康目光凌厉，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兄弟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该装傻的时候又不傻。他也是他一手调教起来的，和他同吃同住同学那么多年，还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不分轻重缓急，乱搅混水。真恨不得抽他两记耳光，日后长点记性。

　　钱志威噤若寒蝉。

　　涂志强挺身劝阻：“好了，兄弟都别吵了。想着怎么解决吧，我觉得这事越来越棘手了。”

　　“那可怎么办嘛？”温如清急得跳脚。

　　“如果人没死，我们就死不认帐，记住都死不认帐！特别是你，别一吓什么都抖出来。”宁康阴沉的目光严厉的扫过温如清，再扫过涂志强，钱志威。三个人都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从头到脚生出寒意。

　　四个人契合完口供，已是月上中天，月大的不象月，倒象一只巨大的银盘，光芒熠熠。四个人举头看了一会儿。都觉得诧异，不是中秋，哪来这么大又这么圆的月亮？

　　这么亮堂的夜还是第一次。玫瑰，树，青青的草，绿油油的庄稼，起伏不断的山丘，水面上栖息的飞禽，路是黄的，天是蓝的，透明的丝绸蓝，多么美好的夜色。宁康用力呼吸，陶醉其间，空气里的香丝丝屡屡输入他的感觉器官，他觉得自己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他静静站了十分钟，隐隐一道血腥窜入鼻孔，搅翻五脏六腑。再闻又没有了，可能是自己的幻觉。

　　他最不喜欢闻血腥味道，最不屑与那种拿刀动枪的人为舞，没想自己也会杀人，他一直就不知道。他甩甩头，不去想，不去闻，三步并两步跳上车，四辆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