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无尽处（续）》柳下人家

9、9

　　三天后的下午，齐桓的办公室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成才一头撞了进来，“菜刀！”
　　齐桓吓了一跳，“成才？”
　　成才脸上是少有的惊慌，“吴哲……他走了！”
　　“你说什么？”齐桓猛地站了起来。
　　“刚才队长带着一名军官去了宿舍，他们在吴哲屋里待了好一会儿，再打开门的时候吴哲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他背上背包就跟那个军官走了。”
　　齐桓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能是有任务。”
　　成才拉着齐桓往外拖，“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齐桓跟着成才跑回了宿舍楼，吴哲的寝室外已经聚了一群人。齐桓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却看见薛钢正目瞪口呆地站在一边看着两名后勤部门的工作人员把吴哲整理好的私人物品装进纸箱封好，床上的被褥也已经叠起打包。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齐桓问。
　　“这是袁队交待的。”他们继续收拾东西。
　　齐桓在原地愣了几秒钟，再转过身时，却发现门口的人都在眼巴巴望着他，齐桓一言不发地大步走了出去。
　　袁朗刚回到办公室，钥匙还捏在手里没来得及放下，齐桓就进门了，“队长……”
　　“正想找你呢。”袁朗打断了他，“吴哲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明天会有人来接替他的位置。我们刚收了新兵，宿舍都满了，先安排他和薛钢住。”
　　“暂时离开？”齐桓觉得自己没有完全听懂袁朗的话。
　　袁朗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规矩的，不该问的不要问。”
　　这句话把齐桓进门前的所有问题都堵了回去，“……明天来的是什么人？”
　　“沈铎，上尉军衔，电子信息专业，特战队员，来自另一个军区。你要争取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渡过磨合期，尽快做到和其他队员配合默契。”
　　“这是正式调动吗？”
　　“不是，但他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齐桓想了想，又问：“队长，是不是有任务了？”
　　“等命令吧。”
　　“是。”齐桓明白了，沈铎的来和吴哲的走一样事关机密。
　　知道吴哲过些日子还会回来，三中队的家伙们都暗暗松了口气，虽说整件事稍显诡异，但所有人都严格遵守保密守则，不再谈论。
　　沈铎准时来到A大队三中队报到，这个斯文削瘦、笑容温和的年轻人从外表看与军队拉不上任何关系，但在训练中，他凭着十足的冲劲和韧性积极主动地与大家配合，没过两天，三中队的队员们就开始和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只把他当成了另一个锄头。
　　齐桓的心情有些复杂，吴哲这一去就杳无音讯，袁朗说的“暂时”到底是多久，一个月，两个月，抑或是更长时间，不会有人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至于任务的性质和危险程度他更是无从得知。现在，沈铎住进了他的宿舍，他的东西全部被收进了大队的储存室，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甚至已经很少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他在A大队工作生活过的痕迹好像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被淡化掉了。
　　看不清前路的等待最是折磨人心，齐桓有时会不自觉地跑上五楼，在小机房门口呆站一会儿，想象着房间里亮起的灯光，想起每次推开房门就可以看见让他心醉的笑容，然后，心底的柔软就会被一阵熟悉的温热轻轻地缠绕、包裹，把他的胸膛涨得满满的。走下楼梯时，他心里默念着：等你回来。

　　一个多月后的某个清晨，袁朗吹起了紧急集合，三中队的全体队员全副武装，被直升机拉到了靠近边境的一个边防武警驻地。这里的办公用房是一个两层小楼，他们到达之前已经有别的单位进驻，一楼的三个大房间不断有人出入，忙碌却井然有序，其中几个人虽然身着陆军迷彩服，但没有佩戴领章及其他任何标识，而他们的行为举止看上去也不像是军人。
　　袁朗示意队员们原地休息，他一个人径直走进了一楼的一个房间，只几分钟的功夫，他又出现在门口挥手招呼齐桓和几个小队长过去。这个房间的一侧摆满了电子仪器，几个技术人员正在全神贯注地进行着各种繁复的操作，房间的另一侧两张办公桌被并到了一起，上面摊开了一大张图纸，袁朗已经站在桌前，他的几个部下立刻围了上去。
　　“这是一次联合行动，我们只需要知道我们负责的那一部分。任务：伏击，抓捕。”袁朗指着地图，“明天下午三点，境外一个武装组织三十余人将护送一个人越过边防线进入我国境内，这个人就是我们抓捕的目标，他会带几个贴身护卫在这个山坳与联络人接头，其他武装人员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五十米。”
　　“我们的对手非常谨慎，也非常狡猾，情报部门至今没有他的一张相片，虽然他会亲自到场，但很可能混在几个护卫当中，让其他人冒名顶替，之前他就这样溜过一次，那次唯一见过他的就是沈铎。而这次行动的另一个关键是这个联络人，他是自己人，会随身携带把目标人物吸引出来的诱饵。由于前一次的失败，有关部门做了更多的投入，并承担了很大的风险，用孤注一掷来形容也不为过，因此，这次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人一定要抓住，东西更不能丢。”
　　“行动方案是这样的：全体人员分成三个小组，第一组是抓捕小组，第二组是伏击小组，第三组是支援小组。联络人引蛇出洞，沈铎确认目标，抓捕小组抓人，伏击小组负责截断后面的支援火力，并全歼武装人员，支援小组留在这里负责协调联络，以直升机作机动，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变数和各种紧急情况，如果一切顺利，战斗结束后飞过去接人。这次，我带第一组，石丽海，你带第二组。”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他们下意识抬起头看着袁朗。
　　袁朗的目光直接找到了石丽海，他急忙应了声“是”。
　　袁朗接着说：“齐桓，你带第三组。”
　　“啊？”齐桓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问题吗？”袁朗看着齐桓。
　　“没有。”
　　众人回了回神。一个小队长问：“队长，我们要如何保证那个联络人的安全？这一开打，他的处境最危险。”
　　“都已经安排好了，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做。”袁朗顿了一下，“而且我相信你们一定会竭尽全力保证他的安全的。”
　　几个人终于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袁朗接连几句话都透着匪夷所思，仿佛完全是为了达到语出惊人的效果。但最后一个问题并没有让他们困惑多久，石丽海的眼睛定了一下就笑了，其他几个小队长也顿然醒悟，个个面露笑意，只有齐桓稍显牵强地扯了下嘴角。
　　袁朗把分组名单交到齐桓手里，“你们研究一下地图，再把行动中各方面的细节多推敲几遍，两个小时后准时出发。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几个人齐声应着。

　　像绝大多数秘密行动一样，表面看上去事发突然，实际上各相关部门早已做好了周密的计划和安排，各个环节紧密衔接，无懈可击，第二天下午，齐桓如预想那样在伏击地点见到了吴哲。吴哲已经在便装外面套了件战术防弹背心，正坐在一边让薛钢帮他处理脸上和手臂上的擦伤，而他脖子上缠着的一圈白色绷带让齐桓触目惊心。
　　吴哲看见齐桓就微笑点头，然后他和袁朗立即押解目标人物乘直升机第一批返回，齐桓留下率队打扫战场，并安抚第一次参加实战的小南瓜们。
　　三中队的队员们回到基地后还在谈论当他们看到吴哲顶着“联络人”的名头拎着一部手提电脑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时各人的反应，内心的起伏或许高低不同，但是外在表现却出奇的相似，——所有人都在各自的潜伏点看着他会心一笑。不过，行动结束后吴哲没有即刻归队，他上了那部直升机就又消失不见了。
　　两天后，沈铎在与A大队三中队的队员们依依惜别后踏上了归途，但又过了半个月，吴哲还是没有回来，齐桓的心又沉了下去。难道还有什么后续任务没有完成吗？或是因为其他原因……
　　这次行动在袁朗的安排下齐桓几乎完全置身事外，这么明显的意图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现在他竟有些担心他还能不能等到吴哲回来。

　　这天下午训练结束后，齐桓被袁朗叫到了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他整个身子陷在办公桌后的座椅里凝神沉思。袁朗没有改变自己的坐姿，只抬手指了下面前的椅子示意他坐下，齐桓却笑着把双手搭在椅背上，“队长，什么事？”
　　“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给你个明确的答复。”袁朗的声音很柔和，让齐桓想起了多年来无数次的聊天和玩笑，“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齐桓已经站直，“我会服从命令。”他的目光平静如常。
　　“换个地方要好好干。”
　　“是。”齐桓又笑了，“队长，我明白，你绝对不会给我任何犯错的机会。”
　　“明白就好，我希望你永远不会犯错。”袁朗把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推到了齐桓眼前，“自己看。”
　　齐桓的眼睛从文件标题上掠过，原来是基地人员的任职名单，他以最快的速度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然后就瞪大了眼睛看着袁朗。
　　袁朗点头，“这是底稿，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很快就会有人找你们谈话，然后就是一系列的例行程序，你那部分应该是最简单的。”
　　“队长，这是……”
　　“怎么？不想走吗？你不把位置空出来，石头怎么往上升？”
　　齐桓又低下头把名单细细看了一遍，这次他确定自己不是眼花，名单上列明了一部分军官的职位变动：袁朗升任大队副参谋长，二中队副中队长升任三中队中队长，齐桓调二中队任副中队长，石丽海升任三中队副中队长……
　　袁朗看着他依然惊讶的表情，“都升了，就你一个平调，有意见吗？”
　　“我……没意见。队长，吴哲……”这两个字说得极之飘忽，没有半分底气。
　　袁朗暗中叹了口气，“他今天归队，现在应该在路上。”
　　齐桓好像还是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继续站在那里发愣。
　　袁朗按了按太阳穴。
　　“我没想到……。”齐桓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初我也没想到我会这样做。你们两个是我一手带出来的，算来算去，一个都不想放，也就只能这样了。各中队的任务有交叉、有配合，以后难免会撞到一起，你们是军人，要尽到自己的职责。”
　　“队长，我保证……”
　　袁朗打断了他，“我不听你说，只看你怎么做。记住了，这里是军营，要检点自己的行为，我不希望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只要有一点拿捏不准，我马上让你们走人。我会一直盯着你们两个的。”
　　“是。”齐桓低低地应了一声，“我们的事让你费心了。”
　　“这条路不好走，但这是你们的选择，其中的利弊得失相信你们早就考虑清楚了。这段时间你们没有让我失望，今后也要一如既往，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不要辜负这身军装，不要让我后悔做了这个决定。”
　　齐桓双脚“啪”的一并，拔了个无懈可击的军姿，“队长，你放心，我们知道应该怎么做，在任何情况下都决不会辜负身上的军装。”
　　袁朗低头在键盘上输入密码打开电脑屏保，“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别在这儿戳着了，你不累我看着累。”他又随口淡淡地说：“吴哲搭军区的直升机二十分钟后到，你去接他，他进这个办公室之前把所有问题都给我解决了。”
　　“是。”齐桓心里已经乐翻了，他敬了个礼正要离开，袁朗又把他叫住了，“成才他……”他带着疑问看着齐桓。
　　“成才他怎么了？”齐桓一脸的不解。
　　袁朗无奈中又揉起了太阳穴，他挥挥手把齐桓轰了出去。这几个混小子！
　　刚关上的门又被推开了，齐桓把脑袋探了进来，“队长，我想请你吃饭。”
　　袁朗面沉如水，眼中寒意陡盛，右手一伸已经抄起了桌上的矿泉水瓶，齐桓见状赶紧缩头关门。袁队长旋开瓶盖喝了口水顺顺气，然后，继续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