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无尽处（续）》柳下人家

5、5

　　齐桓站在办公室门外，心里一片茫然，熟悉的走廊上空旷、冷清，望着一扇扇紧闭的房门，无力感再次笼罩住全身。但是，他没有茫然多久，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始终吸引着他，他迈开脚步走下了楼梯。
　　宿舍楼的走廊上已经可以听到某个房间传出的喧哗声，齐桓不禁微笑，又是那个家伙！
　　吴哲和薛钢的宿舍里挤满了人，吴哲压下了其他人的叫嚣，站在屋子中间大声朗诵：

　　那歌声，由心底迸发，
　　饱含热情和斗志，充满朝气，
　　带给我无穷的力量和希望，
　　激励我勇敢，奋进，全力拼搏，
　　而挫折和苦难，不过是起伏的音符，
　　令整首歌曲更加激昂有力。
　　来吧！魔鬼！
　　你的存在将为我的生命乐章增添更多的伏笔和惊奇！
　　没有你奇迹如何发生！
　　来吧！挫败！
　　没有你的磨练，我如何成为耀眼夺目的钻石！
　　来吧！我的软弱！
　　如果我不能看见你，我如何变的刚强！
　　来吧！对手！
　　没有你的参与，我与谁竞争，
　　没有你的参与，我的潜力如何能被激发出来！
　　这乐章，才刚开始……
　　空气布满紧张的气氛，大战即将来临，
　　泪水划过母亲的脸庞，祖国就在身后，
　　远方传来敌军的脚步声，大地在颤抖，
　　是捍卫正义的时候了，热血早已澎湃，
　　干枯树枝上最后一片树叶被寒风打落，
　　闪电撕破了远处沉重的黑幕，
　　看，是铁血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前进！

　　大家都听得入神，但最后一句却让屋子里的人轰的一声炸开了，他们开始了对吴哲的围攻，笑闹声又响成一片。
　　齐桓在门外看着吴哲，看着他笑得青春、张扬，快乐在眼中流淌，笑容在脸上绽放，理想和希望依然是心中的憧憬与向往。那笑容像一阵温暖和煦的风，渐渐驱散了心中凛冽刺骨的冰冷，他笑着向望过来的吴哲做了个手势，然后调头走回了办公楼。

　　晚饭后，吴哲站在齐桓的宿舍里看着他收拾行李，“怎么突然就要休假？之前没听你说过。”
　　“我能不能休假还不是队长说了算。他说现在可以休，那就只能抓紧，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你几年没回家了？”
　　“三年。”
　　吴哲叹气，“你真想抛家舍业啊？再不回去你爹妈都不认你了。”
　　齐桓微微一笑，“现在回去还不就只剩下烦了。”
　　吴哲盯着他不出声了，他低下头扯了扯嘴角，“如果真遇到合适的……”
　　齐桓抓起一件T恤砸了过去，“说什么呢！”
　　吴哲手一甩又把T恤扔了回去，“我就那么一说，你以为我舍得啊！”
　　齐桓任由衣服掉落在手边，他愣愣地看着吴哲。
　　吴哲走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腰，笑得一脸邪恶，“这是什么表情？怕我不要你了？”
　　“滚一边去！”齐桓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吴哲还在笑，“就一个月，又不是不回来了，怎么跟生离死别似的。”
　　齐桓松开手，脸上又恢复了戏谑的神情，“站远点儿，别在这儿碍事。”他顺便抬腿踢了吴哲一脚。
　　吴哲不甘心吃亏，就挥拳打回去，转眼两个人又闹成了一团。

　　北京，一个闲适的午后，吴哲坐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给齐桓打个电话，却不知道他接到电话是开心还是失望。齐桓的假还有两天就休完了，他却又跑回家了。本以为只分开一个月两个人就能见面，现在怕是要再多等一个月了。他正在胡思乱想，电话铃忽然响了。
　　“喂？”
　　“吴哲。”
　　吴哲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齐桓！？”
　　“是我。”
　　“你怎么知道我回家了？”
　　“石头打电话托我带东西，他提到了你。”
　　“我堂哥玩闪婚，我这个伴郎却是小时候就定下的。我一接到家里电话就去请假，本来以为队长不会批，谁知道他大笔一挥就签了同意。”吴哲笑得开心。
　　齐桓也笑了，“你不用去筹备婚礼吗？”
　　“新郎新娘都是新潮人物，不讲那些繁文缛节，就是订个日子把亲戚朋友聚到一起，大家热闹一下，该准备的我回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准备好了。”
　　“现在有时间吗？”
　　吴哲笑着躺倒在沙发上，“有的是时间，陪你聊天。”
　　“能出来吗？我在北京。”
　　吴哲又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你人在北京？”
　　“不能来吗？”
　　“不是，只是……太突然了，没想到。”惊诧和喜悦同时涌上心头，吴哲话都说不连贯了。
　　“记下我的地址，现在过来好吗？”
　　“好，等着我。”

　　半个小时后，吴哲敲开了一家旅店七楼的一个房门，即便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当他看见门后的齐桓时，还是兴奋得两眼放光，他一下子冲进去伸手握住他的双臂，脸上笑开了花，“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齐桓笑着转了个身，把抓紧他的吴哲挪到一边，然后抬手关门。
　　吴哲只是看着他笑，“也不事先打个招呼，我可以去车站接你。”
　　“用得着吗？还怕我丢了？”
　　“来北京一日游吗？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只是时间太短，远一点的地方都去不成了。”
　　齐桓盯着他看，然后又低下头笑，吴哲被他搞糊涂了，“什么事啊？”
　　齐桓轻轻抱住他，在他耳边沉声说：“哪里都不去，你在这儿，陪我。”
　　吴哲心里一动，他微微侧过头看向齐桓，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分明已经燃起了一团炽热的火焰，吴哲的心也腾的一下子烧着了。
　　“想我了？”眼里的笑意满溢了出来，吴哲的声音都有些暗哑了。
　　“嗯。”齐桓应了一声就凑上去轻触他的嘴唇，“想我吗？”
　　吴哲的笑意更深了，“无时无刻。”
　　房间里，两个人在喃喃低语中温存缠绵，情到深处已不辨时日。

　　他们从酣睡中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吴哲把齐桓从床上拽起来就拉着他直奔东城区东直门的簋街。簋街是北京有名的二十四小时昼夜营业的食街，近三里长的东内大街上，餐厅遍布，让人目不暇接，各式特色菜、招牌菜更是令来自五湖四海的食客们回味无穷。吴哲只恨齐桓在北京就住一个晚上，没有办法带他尝遍这里的美食。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簋街却更加热闹。吴哲还在回味着麻辣小龙虾和重庆烤鱼香浓的味道，脸上挂满了遗憾，回头再看一眼，已经距离那片红灯笼越来越远，他不由得一声长叹。
　　齐桓无奈，“还没吃够？”
　　吴哲笑，“你要是能多住几天，一日三餐我全包了，当然还有宵夜，保证顿顿不带重样的。”
　　齐桓加倍无奈，“这一个月你就想这么过？”
　　吴哲嘿嘿地乐着，“谁说的？还是我妈做的饭最好吃。”
　　“你小心点儿，万一把自己养得又肥又白，队长会看你很不顺眼的。”
　　“我是回来休假啊！副中队长同志，你追到这儿来不是又要督促我训练吧？”
　　齐桓双眼带笑。
　　“你这次来真没别的事？”吴哲问。
　　齐桓瞥了他一眼，又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这次是带任务来的，绝密任务，顺便抽个空跟你幽会，一解相思之苦。”
　　吴哲抬脚踹他，齐桓笑着躲开了。
　　吴哲目不转睛地看着闪到一边的齐桓，齐桓走回来伸手在他脑袋上胡撸了一下，“又在想什么？”
　　吴哲摇头，“不像是真的。”
　　“什么？”
　　“你在这里，跟我来簋街吃东西，我们一起走在北京的大街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好像在做梦。”
　　“就当是梦也没有问题，反正明天我就走了。”
　　吴哲仰起头望着群星闪烁的夜空，微笑，“但这不是梦。你是真实的，我也是真实的，就算你明天走了，也不能否认今天发生过的一切。”他的眼中映出了点点星光。
　　吴哲转过头看见齐桓的神情，就斜跨出一步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发什么呆呢？没见过帅哥啊？”
　　齐桓垂下眼睛翘起了嘴角。吴哲也不再说话，两个人默默地走着。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呢？”齐桓轻声说。
　　吴哲一愣，“你说什么？”
　　“没什么。”齐桓盯着路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他竟然不知道怎样把话说完。
　　吴哲微微皱起了眉，“离开？什么意思？你要去哪儿？”他追问着。
　　齐桓一直低着头，“只是如果。有时候我也觉得像是做梦。”
　　“如果？离开？”这两个字刺得吴哲心中一阵疼痛，他又沉默了。“……还会回来吗？”
　　齐桓一把抓住吴哲的手臂扯着他转向自己，“不要想了。没有什么如果。你是真实的，我也是真实的。我现在和你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人。”
　　吴哲的脸上又泛起了笑容，但仍然无法遮住他眼中隐隐的痛。我不能要求更多，也无法给予更多，让我有勇气面对这一切的只是刻在心底的那个字，纵然如此，我却已付出了我的所有，你也已付出了你的所有。但是，如果这样还不够，如果有一天我们必须分离，我的心依然会与你相守，直到再次相聚。
　　“你能来，我很高兴。”吴哲眼中星光闪烁。
　　齐桓看着他，竟已是痴了。情，本不知所起，惊觉时，却已一往而深。记忆中，分别的伤痛仍然如此清晰，而此时此刻，你站在我面前，却恍若梦境。不去想那些自己应该做的，不去想那些可能会发生的，此地，今夜，和你在一起，就让我再任性一次，仿佛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阻碍，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你我两个人。
　　“今天晚上，能留下来吗？”他轻轻握住了吴哲的手。
　　“还怕你赶我走呢。”
　　“赶得走吗？”
　　深夜，北京的街头，笑容如阳光般闪耀，又是一片灿烂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