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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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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京都笼罩着一层微红。
仙鹤俯落进了那片红色的光,就穿过千家万户挂上的编红灯笼,一直飞到巍巍然的宫阙前。
桑岁揉了揉仙鹤的头跳下地,此次同行的燕浒也干练落剑,而他们的身后传来了噗通的栽倒声。
“停的时候慢点儿收力。”越安山踩在飞剑上嗑话梅,“不然这剑肯定当空摔。”
“说得轻松。”摔下去的晏明邪嘶叫着爬起来收剑,“你练剑就直接飞这么远还一遍过?”
“这不说明后辈比前辈优秀嘛。”越安山毫不反思,“为师可是对你寄予厚望。”
“八百年没收过徒吧,一上手才折腾得起劲。”晏明邪不惧强威地反怼,转头就蹑到桑岁旁边诉苦,“小师父,大师父他欺负我。”
越安山大摇大摆地过来:“怎么叫人呢?”
“别乱叫。”桑岁碰了碰他手肘,“师父一路都在看护你。”
“行吧小师兄。”
晏明邪依着他改口。
“你俩别闹了。”越安山看透了他们关系好,顿时觉得自己宛如孤寡老人,“跟我们首席学学,人这才叫稳重。”
桑岁:“……”
想不到自己也有听到别人家孩子的一天。
一定是晏明邪害的。
“长老取笑我了。”燕浒记得正事,“接我们的人呢?”
的确是作为队伍里唯一靠谱人士的风范。
“来了。”
越安山朝宫门扬了扬下巴。
宵禁的宫门沉重地打开,鱼贯而出的两排禁军立定转身,提灯的宫人从中趋步而来,又在将至时屈膝弓腰到一边。
“恭迎仙长。”
迎面拱手的皇子神情憔悴,见到他们时似有犹豫,“仙长,也只有几位吗?”
“阁下就是求助我宗的三皇子吧。”越安山甩了甩剑峰长老的令牌,身为长老必然是金丹期的后几重,“你要是想人多,当然能给你换一批练气和筑基的小弟子来,而且为什么要用也?”
“恕我冒昧。”
三皇子避而不谈。
“我们还请了东林宗的人。”
旁侧响起一道温和的人声,是一名眼上蒙着白布的青年,一袭祭祀长袍同样雪白无垢,可在他说话前却没人看见他。
青年拢着宽袖微微躬身,“抱歉,实在是殿下心急如焚,才会求助于不同宗门。”
“这么说姓惠的带着他的小崽子来了。”
越安山看着并不介意,“算你们会挑人,东林宗修炼的是天眼,能让妖邪无所遁形,配得上我们诛邪的剑法。”
说到最后不忘自夸。
“多谢仙长理解。”三皇子如释重负,介绍了同来的人,“这位是国师大人的仆从,他会带你们了解情况。”
“你呢?”
桑岁冷不丁开口。
他从一开始就注意着这人,气血虚浮眼色惊惶,似乎长期处于战战兢兢的状态。
“我,我不行。”三皇子瑟缩了一下,“诸位先在城中到处看看吧。”
“不用看了。”越安山似笑非笑,“几乎是座空城。”
“说。”燕浒当即上前逼问,“瞒着我们什么。”
“我没想瞒你们。”三皇子像是要哭出来,“他们,他们都在长乐天,包括我的父皇和兄长。诸位若要除去妖邪,终究也是会进去的。”
“长乐天?”
越安山疑惑于这个没听过的名字。
“殿下说了我会带着各位。”
青年不知为何又被他们忽略,重新开口时才引去了注意,仿佛能看见一样伸臂做出请的姿态,“请随我——”
他的话停在一半的地方。
晏明邪不知何时移到他后面,拔出的剑刃压上他的左肩,再往里就是危及性命的脖颈。
两排禁军唰地亮出了兵器,头盔下的眼睛空洞无神。
“不装啦。”晏明邪老神在在,“看你的样子就不简单,什么国师的仆从,说话能比皇子的分量重,搞鬼的不会就是你吧?”
桑岁默然无语。
还真给他猜中了。
这次的剧情原文也有提及,主角一行人听闻京都出了妖邪,前后遇到的事情和他们一样,然后被自称是国师仆从的人领去别馆,却因为有所怀疑偷入宫中,从而深陷进那片名为长乐天的幻境,幻境正是来自伪装成国师的蛇妖。
虽然这个蒙眼青年出场如路人,但按设定来说的确不是好人。
“倒也不必这么严重,我姑且算小喽啰吧。”青年却不闪不避地承认,“喽啰也要干活糊口的,既然刀兵相见,那我就只好失礼了。”
下一刻他动如鬼魅,竟没有任何人能还手,转瞬被他击晕在地。
“好了。”青年对着颤抖不已的皇子礼貌道,“殿下,这是您最后的赌注了,请把他们带去给国师大人。”
“是。”
三皇子绝望得木然。
……
荡漾光色的护城河环绕着皇城,城中的气息是空洞的繁华。
高高的别馆建筑在引入城中的河水畔,枫红长衣的少年在窗边睁开了眼。
“那位三皇子什么意思?”困惑的对话断续在身后进行,“请我们过来帮忙,却又不让我们进宫。”
桑岁转身看清这个放着八仙桌的房间,两个阳华宗服饰的弟子一立一坐,坐着的这个人眉鬓如鸦色,“这座城也变得阴森森的。”
里侧的另一个人倚着瓷器柜,微垂了头擦拭手中的长剑,旁边燃着一盏鱼雁铜灯,照得浅灰的马尾仿佛一阵轻烟。
那人淡淡地回应了同伴:“趁夜翻进去。”
“你又乱来。”坐着的人不赞同地悄声道,“越长老还在外面。”
“首席别说出去就好。”
那人不在意地收起剑,抬头蓦然看向窗边,淡灰的眸子如同微凉的素月,映出一道枫叶般的身影,眼角的两粒红痣恰好与之相衬。
他忽地就笑了笑,“桑道友也要保密。”
桑岁想应声说好。
可他的脑海里却报警般出声阻止。
不是这样的。
这应该是原文的剧情才对。
什么原文?
“哗!”
这片场景在他骤然生出的头疼里裂成碎片。
“这么快就出来了。”
有人好奇地咦了一声,“难道捕捉的念头错了,对你的牵绊还不够深?”
桑岁清醒地打量四周。
是一片纯白而虚无的空间,蒙眼的青年端坐其中,翻着一本眼熟的话本。
“你看得见?”
他觉得这个场面过于诡异。
“摸字迹。”青年说得真真假假,“唉,下一期话本多久才出,说起来写话本的人阁下认识,能不能帮我问一问他,柳仙长什么时候救出他妹妹?”
说的就是晏明邪。
“你怎么不自己去问?”
桑岁没道出此人已经改行修仙的真相。
“不行啊。”青年很有自知之明,“我在给国师大人做事,要是让我过去商量,他弃文报复我怎么办?”
“可是我知道等于他知道。”
桑岁点明残酷的事实。
“对哦。”青年像是真的才反应过来,合上话本冥思苦想了片刻,真心实意地发起提议,“不如你策反我吧,我们就是一伙了。”
“策反你?”
桑岁怀疑自己没听清。
“好的。”青年愉快拍板,“我同意了。”
现在的反派都这么随便吗?
还是说仗着自己是路人角色就能为所欲为。
桑岁有点跟不上节奏。
“那我先透露情报以表诚意。”青年已经有了反水的自觉,“从前有一条叫乌黎的小蛇,生活很凄惨到处被压迫,怨恨地发誓要让世人难过。后来他又是得机缘修炼成人,又是入魔道实力大增。一年前他骗来国师的身份,大兴土木修建宫殿,每天都有一批人消失其中,那是乌黎正以困在幻境里的人取乐,同时吸收他们的欲念助长修为。整座皇城却好像与外界隔绝,只有傀儡般的宫人连通各地,让地方官员察觉不出异常。而乌黎就盘踞在属于他的宫殿里,化出原型等待着化龙的一天。”
“化龙?”
桑岁本来听不下去青年流水账般的讲述方式,最后这句却让他不自主地提起精神。
“是呀。”
青年虚伪地唏嘘,“泥坑里的小蛇也想腾云驾雾嘛,你们要找的龙角玉也在他身上。”
越安山提出的报酬就是龙角玉。
可是这个越看越不对劲的人——
桑岁紧紧地盯住他:“怎么称呼?”
“夏阿福,福气的福。”
阿福一本正经。
桑岁:“……”
当真是好路人的名字。
“别不信呀。”阿福了然地摆摆手,“也别在意我怎么知道的这些,你懂他们那种做坏事的人吧,就和柳仙长遇到的好多大坏人一样,总爱找个人念叨自己的过去多悲惨,现在受害的其他人有多活该,未来的自己又会多么风光无敌,我是他身边仅剩的好使唤的跟班,耳朵早就听出厚茧子来了。”
“所以你干嘛跟着他?”桑岁没忍住槽口,“你的柳仙长可就是被这种人害的。”
“柳仙长又不能跳出话本骂我。”阿福现实地叹气,“生活所迫呀,他给的好多。”
桑岁心想我曾经也和这里的主角隔着次元壁。
他看出这个自称阿福的人不会交待太多,索性放弃了追问对方究竟是何身份。
“我可以给你更多。”
他俯身提起阿福的衣领逼视,“带我去找我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