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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阿福站了起来。

      青年人的体型当然更高。

      桑岁冷着脸松手了。

      “好好说话嘛。”阿福微微弯腰两手撑膝,“我只是帮忙看着幻境,找人还是要时间的。”

      他摸索了一下虚无的地方,一道大门就凭空出现,波纹的屏幕流转其中。

      桑岁注视他收起话本走入,提起戒备后也跟了上去。

      喧哗的市井出现在四周。

      人群让开了敲锣打鼓的车队,当头骑马的纱帽人神气洋洋,这个场景来来回回了好几遍,热闹的锣鼓声都显得僵硬起来。

      “是个求取功名却总落榜的人。”阿福苦恼地凌空推开另一道门,“他们大都会沉溺在某个强烈的念头里,所以阁下刚刚是为什么没被留住呢?”

      就是说他想见到原文的主角。

      桑岁讪讪得闭口不想说话,某种程度上幻境也没弄错,他之前好像一直是这么想的,奈何他认识的是现实的晏明邪。

      差距太大印象深刻以至于容易分出真假。

      下一个场景是简朴的民居中。

      劳作完的小夫妻说着贴心话,桌上奢侈地点上煤油灯,照亮色彩鲜明的菜肴和饺子。

      “说起来今天是除夕呢。”阿福对幻境里的人如数家珍,“可她的丈夫在去年除夕就意外伤亡了。”

      然后他们见到了名誉京都的歌女,见到了当上督军的士兵,见到了成仙得道的老皇帝,还有两个各自在幻境里登基的皇子。

      桑岁的耐心快要告罄。

      “这回对了。”

      阿福不停做着调整,“我定位了自带灵力的点,肯定就是你要找的同伴。”

      紧接着是夜色深沉的天空。

      暴雨冲刷着受过魔物侵袭的小镇。

      瑟瑟发抖的小孩走在破落的建筑中,同样破落的衣衫上分不清血水和雨水,直到一张温暖的大氅将他覆盖。

      “来晚了。”

      白衣的仙人掌灯出现时,这片地方的雨都为之停下。

      小孩呜咽地抬起头,眼泪被温柔地擦去。

      那是小时候的燕浒。

      “居然是曾经的记忆。”阿福似有费解,“你们修仙者的想法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桑岁盯上另一个人的面容。

      浮磬。

      太上仙巅十六执事之首,他在魔宫早有听闻,想不到会和燕浒有联系。

      但也不是他要多了解的事。

      他沉敛眉目上前,准备把人唤醒。

      “稍等稍等。”阿福拦住他,“这个得我来。”

      他又虚空旋动了什么,这片画面便化解开,燕浒昏倒在原先的空间。

      “强制脱离是这样的。”阿福及时解释,“先把他放这儿吧,我们去找下一个。”

      桑岁应首。

      他们找回了正和人比试的越安山,还有两个东林宗的紫衣人。看东林宗的那位惠长老的样子,又分明是越安山幻境里想比试的人。

      桑岁麻木地发觉今天知道的太多了。

      阿福开始面露难色。

      “还有个人呢?”

      桑岁预感到不对。

      “看来最坏的结果出现了。”

      阿福琢磨着打开一扇门。

      这次门里流转的波纹是不祥的深红。

      桑岁微眯了眼步入。

      金色的宫室让闯入者微小如尘。

      朱红的柱子都有龙形的浮雕,深处的阶梯通向最高的龙椅,巨大的黑蛇盘绕其上,一动不动仿佛陷入沉睡。

      桑岁踏上鎏金图纹的阶梯,看到龙椅上束缚着一个人,无意识摊开的手上放着一块玄玉,丝丝缕缕的魔气牵引出这幅构图。

      那是闭目不醒的晏明邪。

      “乌黎想利用龙角玉化龙,但只靠那些凡人还不够,他还需要一个合适的修者。”

      阿福唉声叹气,“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他们的心魂已然相连,定有一个要被吞噬,总不会是乌黎这条大蛇。”

      “不可能。”

      桑岁想按剧情来绝对是大蛇被反杀,但是说出的声线有点不稳,亲眼见到前他无法信任如今的主角光环。

      “想救他吗?”

      阿福语气引诱。

      桑岁压住戾气:“你有办法。”

      “我送你去困住他的幻境,这回的幻境不太一样,你可以试着把他唤醒。”阿福像要看好戏,“不过要是失败了,你的心魂也会消失。”

      心魂并不同于随意分出的化身。

      这人仿佛看透了什么。

      “我知道你是谁了。”

      桑岁轻叹一声顾自盘坐,“出手吧,扶瑕魔君。”

      观幻境之所观。

      僵百说的那个坏心眼的家伙出现得这么快。

      这帮魔头真就闲得发慌到处搞事,不知道老宫主怎么镇压下来的。

      “那我祝少主好运。”

      扶瑕欣然应承。

      ……

      黄金般的梧桐叶洒满瓦檐,朱门上的铜环映照暮时的光辉,黑衣的仆役略举扫帚迈过高高的门槛,躬身打扫起降下的青石台阶。

      桑岁远远地望了眼门匾上反光的金字。

      晏府。

      “将好明邪也说自己姓晏。”台阶前立着的人两高一矮,温婉如水的妇人牵起小孩的手,“你还记得自己的亲人吗?”

      灰发的小孩是这对夫妇求佛回来时,在河道旁的梧桐树下捡到的,桑岁一路跟着他们来到这里。

      “我没有亲人。”

      年幼的晏明邪摇头。

      “可怜的孩子。”妇人像是意会了什么,手帕掩面怜泣几声,盈盈眼波投向了丈夫,“夫君,和大师解的签文一样,这孩子与我们投缘,或许真来带来……”

      “莫在孩子面前说。”她话语未尽,丈夫便点头,“收养了他是好的。”

      “你便是我们晏家的孩子了。”妇人欢喜地和小孩说话,“才不是那无来无由的晏,是我们这处来仪城的晏家。”

      小孩抬头望向她,淡灰的眸有如锡镜,似能照出一切真相。

      妇人倏然起身。

      “好。”

      回答来的声音却脆生生的。

      “乖孩子。”

      突来的惊惶很是无端,妇人平复下心绪,再看小孩时仍觉冰雪可爱,却没法继续亲近下去。

      朱门在三人走入后合上。

      桑岁也在靠近时径直穿过了门,打扫的仆役却看不见眼前有人经过。

      穿过后听走廊里侍女的话,新带来的孩子被送去洗尘,他兜兜转转进一个房间,房间里的物件都是新布置的,中间的屏风隔开放满热水的木桶。

      桑岁停在了屏风外的桌后。

      “你是在跟着我吗?”

      稚嫩的人声从旁传来。

      窗前的矮柜两边放着硕大的立地花瓶,屋里的人先前就被花瓶挡住,此时便擦着头发走出来。

      正是缩小版的晏明邪。

      “你看得见我?”

      桑岁愕然。

      来到幻境里他仿佛是虚影,接触不到任何东西,也没有人看得到他。

      “我在树下睁开眼就看到你了。”晏明邪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按着凳子一跳才坐上去,“你是鬼魂吗?”

      “不是。”

      桑岁果断否认,“我是来——”

      关于幻境的事情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忘记你是来做什么的吗?”晏明邪误解了他的戛然无声,感同身受地表示理解,“我也不记得好多东西了。”

      桑岁连我没忘也说不出来,只能周折到其他方向:“那你不准备去找回记忆?”

      “还没有想起来的办法,只好先放到一边了。”晏明邪心很大,“阿爹阿娘收养了我,我也不能抛下他们。”

      桑岁生出焦灼。

      压根没有解决的头绪。

      “哎,你叫什么呀?”

      晏明邪眨眨眼问。

      桑岁依然说不出来。

      “名字都忘了。”晏明邪再次误解,“那你悄悄待在这里吧,反正没人会发现的。不然外面的东西就算你碰不到,可是下雨打雷看着都好难受。”

      “好。”

      桑岁按捺下情绪。

      先做观察。

      这一观察就是寒暑交替。

      仿佛按下了快进键,一幕幕画面闪现,那对夫妇很尽心,晏明邪懂事也早,别的小孩还在爹娘怀里哭着要糖吃的时候,他就已经小大人模样地立在书柜里翻看了各类杂书,立下了以后要赚大钱养爹娘的伟大梦想。

      桑岁不上心地鼓掌:“好。”

      “你总是看着我。”

      有一天晏明邪放下字帖,突然托腮看起了他,眸色清澈无杂质,“你在透过我看谁?”

      晏明邪在外面惯会卖乖耍横,街坊邻居都熟络了他,他回府也会讨两句爹娘的喜欢。爹娘一直无子,不时去寺庙求拜,有时也会把晏明邪带上。

      后来他知道庙里有位大师,就是大师解出的签文,那天回去的路上捡到的孩子会带来他们想要的福运。平时他们看着晏明邪的时候,也总是像透过他看另一个人,像在看他们的一个期望。

      晏明邪对此很理解,严肃地对佛像拜了拜,心里想真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得怎么照顾。

      桑岁一怔。

      他听过同一个人问的同一句话,在和丰陵城的晏明邪相处不久时。

      那时的晏明邪也许在他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眼神。

      看着另一个人。

      他就撤回了不小心出神的视线,对方也随口一问般低头编鞋了。

      只是那次他是在想原文里的晏明邪,这次却又是在想那个编鞋的晏明邪。

      “没有。”桑岁对着小孩认真道,“在想你长大以后。”

      他看的始终是这个叫晏明邪的人。

      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

      “那你一直留下来呗。”小晏明邪狡黠地笑了,“没人和你说话太孤单了,我会带你去看很多地方的。”

      桑岁默不作答。

      直觉告诉他一旦答应就再也出不去了。

      晏明邪八岁那年,爹娘真的有了一个孩子。

      爹娘开始只绕着那个小孩转了,晏明邪想也对,弟弟那么小,是该多照顾。就算有下人在耳朵边上嚼舌根子,他也会笑嘻嘻地让他们吃瘪。

      可是下人的话对他不起作用,倒是对阿爹阿娘起作用了。

      他很厉害,他知道,看书一遍过,学东西一学就会,以前他觉得这个很能给他爹娘长脸,现在却让他爹娘觉得会威胁他那个牙没长齐的弟弟了。

      “再多待几年吧。”晏明邪爬到院子里的梧桐树顶,“我现在年纪太小,出去办事也没人搭理我,再长高一些就能出去自己赚钱了。”

      他的目标还是没变,赚大钱,反过来孝敬,不过有了点儿较劲的味道。

      可他没等到那天。

      几年后城中有邪祟出没,专挑不大的孩子下手。那阵子人心惶惶,全家都把他的弟弟看得很紧,却没有人在意他,晏明邪坐在椅子上晃腿,看着人来人往,没有人望一下他。

      他在这个家里变得可有可无。

      传闻里的大师到来的时候,晏明邪站在梁柱后的阴影里。他有点不喜欢那个袈裟人,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气息。他看见爹娘如蒙大赦地对大师作揖,那个大师突然看了他一眼。

      他耸了耸肩,很自觉地走出去。

      桑岁悬浮在屋檐上听到了这场谈话。

      ……设阵做法……一个孩子当诱饵……带走晏明邪处理……

      他对着走出的大师凝出冰霜,冰霜却依旧是无力的虚影。

      什么也做不了。

      这只是一段发生过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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