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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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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真的就我们三个人去?”
晏明邪仰望着夜色里高耸的山脉陷入沉思,“城里有好几个宗门的人吧,确定不找他们帮帮忙?”
“各宗皆有自己负责的地方,通报了阳华宗出事的消息,城中就更须派人留守。”
杨守华拴好赶路的马匹过来,“目前东林宗还有空余的人手,我们可以一路留下标记,等他们追上来予以援助。”
“那要不多等等?”晏明邪缩回了往前的脚,“孤身犯险是阵亡的前兆啊。”
“如今同门生死难料,恕我无法多等半分。”
杨守华握紧剑柄,“我杨守华定当以命护佑阁下。”
“不至于不至于。”
晏明邪立刻表示拒绝,“我这边好歹有人罩,你管好自个儿就行。”
“磨磨蹭蹭。”罩人的桑岁抛来一件斗篷,“披上赶紧走。”
雪夜行山寒气深重,修者或许还好,凡人恐怕扛不住。
晏明邪听话地裹好厚实的斗篷,扣上相连的毛边兜帽,心想这料子是很保暖,但筑基修士平时不需要这东西,所以显然是早就给他准备好的。
他微不可察地啧了声。
怎么说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师父,虽然身上哪哪都是疑点,还总是胁迫他做要命的事,但的确对他没什么坏心眼,掺和进他的生活倒是很解闷。
桑岁看晏明邪终于肯挪动了,伸手问杨守华要来了布片,端视上面歪歪扭扭的线条,半晌后不忍直视地感叹:“想不到囚龙山脉你也熟。”
“里面只要摸准了路走,又能打猎又能采药,好东西能换几套新衣裳。不然我这年纪的个子三天两头窜一窜,赚的钱都得拿去给成衣铺了。”
晏明邪方才只瞥了眼布片上的图案就不再看,“陈铁匠有时要雇我同去,一年去个三五回,不贪多就没大事,这还是他说过的,结果自己先栽了进去。”
“这次是为了匡扶正义。”桑岁习以为常地纠正他不端正的思想,“多跟人家学学。”
“可他也没忘记把我嚯嚯上。”晏明邪颇为沧桑,“正义先来匡扶我了。”
“所以你们其实很熟?”桑岁突然觉得不对,“你揽他的活是在演我。”
“这倒没有。”晏明邪皱了皱眉,“刚好雇佣拿钱的关系。”
桑岁自觉洞明真相:“呵。”
拌嘴的功夫到了人迹罕至的山体深处,覆雪的小道都被丛生的草木淹没,好在带路的晏明邪还能串门一样熟门熟路。
转角有青青的藤蔓映入视野。
堆积冬雪的深山老林中,却有一丝瘆人的绿意。
藤曼后彷佛是无底的洞窟。
“躲开!”
杨守华迅速拔剑。
拨开的藤曼后窜出黑压压的厄灵,被他用闪动灵光的剑刃格挡。他急匆匆地想要看到最前面的人,招呼的声音却从另一侧的高处传来。
“说了不用管我。”晏明邪好端端地坐在树上,晃悠着两腿对他招了招手,“老哥顾好你自己啊。”
桑岁长身玉立在他身边,斜倚着树干调试弓弦,垂眸将白羽对准了下方。
“咻!”
一支接一支的羽箭在射杀厄灵后化为粉尘。
弓箭或许是目前最适合他的武器,调整为只对每一支箭矢附灵后,竹弓本身就不会受到太多损害。
他一边漫无目的地思索。
杨守华看得瞠目结舌。
虽然早就听四宗首席谈论过这名散修,知道他们私下对他的评价都不算低,但这砍瓜切菜般的手笔未免也太过任性。
就算厄灵的实力都处于炼气期的程度,筑基期的修士击杀起来较有余力,但也不至于手法娴熟到像杀了成千上万遍。
直到这片地方被清了场,两人又回到他的面前,他都没能回过神来。
“这地方煞气很重。”桑岁收起弓拍了拍手,望向黑黢黢的洞口,“他们怎么想到要进去的?”
“就是因为有如此可疑的异状,才要查探是否为厄灵的源头。”杨守华平复心绪提剑上前,“同门们想必都在其中了,多谢二位一路相助,接下来便交给我一人吧。”
“等——”晏明邪张了张口。
“不必劝阻。”杨守华心意已决,“此等异状必有大患,我不能让二位枉受牵连。”
他大义凛然地一脚踩空。
“不是等我说完啊。”晏明邪挠了挠头,“那里面坡度很大,相当于一处陡崖,得抓着藤蔓下去,视角原因容易错看成平地。”
杨守华:“……”
杨守华狼狈地抓稳崖壁上的藤曼:“多谢告知。”
“不客气。”
晏明邪大方地接受感谢,然后就被人给拽了过去。
“下次这种事早点说。”桑岁带着他翻身下坠,一手稳稳地抓牢藤曼,等晏明邪也抓好了,提着他的手就空了出来,对杨守华比出打住的手势,“你打不过我,也威胁不到我,我想来就来你管不着。”
杨守华噤声了。
晏明邪跃跃欲试想发言。
“你也别说话。”桑岁横眉冷对,“你可以试试自己回去,正好外面又有不少厄灵在聚集,就当是帮你松动筋骨。”
世界霎时清静。
壁上的青藤很厚很老,蔓延到极深的地方。落地的空间也很逼仄,脚下似乎有涓涓的流水,两旁则是平滑的石壁。
桑岁取出一颗夜明珠,照出两边猩红的壁画,一幅幅画面潦草不堪,像是一场疯魔的祭祀。
充斥着血腥的气息。
“想不到还有这种地方。”
杨守华为之震撼地喃喃,而后加紧了向外的步伐。
“你怎么发现这里的?”
桑岁落后放低声音。
“陈铁匠带我来的,虽然我当时没下来,这也是头一回见。”晏明邪以为他在害怕,良心发现般拍肩安慰,“害,人间变更了多少朝代,多少修者来来去去,总会留下各种奇怪的古迹,能被捣腾的也都被捣腾光了,只是样子看着吓人,其实就一空壳子。”
桑岁微微拧眉。
他突然记起对照原书剧情,主角击败魔物的时候,就是在这样一个雪夜,带领弟子去往囚龙山脉,然后发现了罪魁祸首。
假如把这个也许被删改过的剧情点扩写。
桑岁下意识代入了晏明邪写话本的状态。
那么应该是在一个更为复杂的地点,遇见一个有具体做法和形象的反派。
而且书中的主角正是阳华宗弟子。
桑岁从沉思中抬眸。
纷飞的白雪蓬松了空荡的天幕。
他们走出像是深藏地底的长廊,窄小的出口却突兀在很高的地方,往下是一方深陷的巨坑,密密麻麻的怪石嶙峋其中。
那帮阳华宗弟子此刻的处境,就是本该有主角存在的剧情线。
桑岁看向晏明邪冻白的唇色。
但主角以现在的能力必然要处于旁观的位置,最矛盾的是恐怕还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人。
他忽然有些后悔带晏明邪来了。
“看什么?”
晏明邪注意到他的目光,抹了抹嘴面露疑惑,“没东西啊。”
揉搓后的嘴唇呈现了血色。
“等会儿小心。”桑岁面无表情地移开眼神,抬手按上对方的后颈,“和我的距离别超过半步。”
他不等晏明邪有所回答,连帽带人拎起便纵身跃下。
起伏的黑气侵蚀了落地的雪。
他们降落在巨坑的中心,仿佛身处一方祭坛的边缘,活物般的藤曼长长短短地蠕动在外。周围的怪石也清晰可见,是一块块无名的墓碑,中间夹杂着高高的石柱。
柱子上锁着一个个赤衣的修士。
“师弟师妹!”
杨守华愤怒得额上起了青筋,攥起拳头猛地就要冲上去,却被黑气化作的锁链绊倒在地。
桑岁转身向后。
祭坛的更高一层出现了枯瘦的人影,盘坐在游走的青藤中睥睨他们。
“陈铁匠?”
杨守华也回头看清了那人,不可置信地失声叫出,“你怎么在这儿?”
果然。
桑岁烦躁地想。
就算误打误撞让主角重新进入这个剧情点,可面对的反派却成了主角的熟人,他又怎么好让主角果断地下手。
“这还用问嘛。”晏明邪的声音从旁响起,“信任的人却是谋害同门的反派,多么常见好猜的老套戏码。”
桑岁不由得看向了身边,对方一边说话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转头对视时神情如常,甚至还好奇地打量了一番他不对劲的脸色。
桑岁:“……”
桑岁一时没看明白。
难道没有一点点惊讶或者难过吗?
“晏小友还是这么会说话。”陈铁匠毫不避讳地笑了,“不枉让我好等。”
晏明邪准备开口。
“七窍十刹阵。”桑岁不想让他扰乱晏明邪的心绪,一点也不客气地出声打断,“你想以凡人之躯直接成魔?”
“竟有一个明白人。”陈铁匠浑浊的眼珠转动过来,浑浊中像是分散出了紫黑的重瞳,“让我看看你,呀,好标致的娃娃。”
桑岁被他的眼神看得莫名不太舒服。
“看你个老霉头。”晏明邪兀然伸手把桑岁往后一挡,“改个品种了不起啊,嘚瑟得跟上西天似的。天下门槛出一家,做人做不好当败类,做魔还妄想上档次,梦里都没这好事。人不人魔不魔,哪边有你都嫌多。”
“喏喏喏。”陈铁匠努起嘴摇摇头,“我可认识了你好久,也就能和你说几句话,知道你有多不好接近。你这人看着是个没心没肺的,内里却比神仙都冷心冷情,想不到也有护着人的时候。这娃娃对你来说果然不一般,难怪这些日子你会跟着他到处跑。”
“别整得我们很熟一样。”晏明邪嫌弃意味十足,“你那点心思根本藏不住,我清楚你对我不怀好意,虽然不知道你想干嘛,但没真的动手我就懒得戳破。你平时拉拢我都随你,毕竟有钱上门白不赚。这关头一看就要你死我活了,就少来这么假惺惺的话。”
桑岁按下挡在面前的手。
“你和他真不熟?”他低声问。
“当然。”晏明邪同样不明所以地放低声音,随即就悟到他大概误会了什么,神情顿时变得十分难以言喻,“你觉得我看人的眼光是有多差啊?”
围观全程的杨守华感觉膝盖替同门们中了一箭。
桑岁默然自省。
就不该在这个崩掉的主角身上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