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直主角崩掉了》十六点七

13、第 13 章

　　抵达的时候是夜晚。

　　忘尘城是一座独立于晟国西南的城池，辽阔的虚籁湖在此沉降了大片地域，湖边分布着高低不一的峰峦，大大小小的瀑布错落其中，水榭长廊与亭阁楼台依湖而建。

　　不过从灵舰的舷窗往下去时，最先看到的是一片银白的光。

　　琉璃质地的巨树生长在无烟的湖心，仿佛是哪位大能的灵光造就，凌空了九层比试的光台。闪灭的光点如同小簇焰火，连通了四面八方的道路，水袖的使女轻踏其上，放出鱼龙形态的浮灯，无数的银色便沉浮在峰峦间与湖面上。

　　灵舰降落在专门准备的高台上时，就像夏夜的星空随之坠落到地面。

　　一行人半夜下舰都困得不行，见此也提起来稍许精神。

　　迎接的使女将他们带往了旅邸，沿途对忘尘城介绍了一二。

　　忘尘城连接着下界与上界，几百年来都由缘愁仙君主管，平时本来只是修者的中转之所，逐渐才演变成交界处繁华的城市。等到开设了问道大会以后，每年的此时更是十分热闹了。

　　“以前听说过。”晏明邪揉了揉快睁不开的眼，“说什么虚籁湖有通往天宫的仙城，但是常人来到这里只会为迷雾所困，唯有得道之人巴拉巴拉，然后说书的就以此压木开场了。”

　　“会在这里待上很久。”桑岁按指引推开定好的房门，走入后打量了陈设舒适的环境，“住着还行。”

　　分配的房间都是双人间，茶几书柜一应俱全，也都安装好了制冷的法阵，床上才叠放了丝绸被褥，床与床间还挡着丹青屏风。

　　晏明邪已经没功夫说话了，费了最后的力气去隔间洗漱完，换上衣服就倒在了靠里的床上。

　　第二天起来他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出行后的双人间，多有意义的场景，他却只是睡着了。

　　等会儿。

　　可是他又在期待不错过什么？

　　晏明邪大清早就陷入深深的迷茫，然后突然抱住薄被打了个寒战。

　　不太能细想。

　　桑岁起得要早一些，一身上下打理得整整洁洁，正扎着头发闲步绕过来，就看到那人还呆坐在床上，背对着身后的窗光，惺忪的神情瞧着很懵。

　　微卷的灰发披散在晨色里，柔和了对方平时的轮廓，模样倒是很沉静而无害。

　　不说话的时候好看。

　　他忽然没来由地想到这点，也许是环境太放松导致的，平常的日子猛一看清楚某个人，就会觉得这人以往的样子都不清晰。

　　晏明邪本来的长相是很好的。

　　不过想这些做什么呢？

　　“别愣着了。”

　　他扎好赤色的发带，将犀角梳抛了过去，“起来出去逛逛，赵苑莺约好了的。”

　　“她太有精神了。”晏明邪打着哈欠接住了梳子，慢吞吞地从头开始收拾，“灵舰上也带头了好多活动。”

　　比方说会在大家预习得差不多的时候，把名册上的人物和擅长的技能做成卡牌，咚咚锵锵地聚众来一场角色扮演。

　　打牌打得愈发得心应手热火朝天后，桑岁和晏明邪还在众人的一致要求下被做成隐藏卡，时不时用来实现刺激的对战翻盘，过程中甚至还奸笑预言问道大会上肯定有现场版。

　　桑岁：“……”

　　晏明邪：“……”

　　牌友们冷静点啊。

　　虽然最后连围观了几回的越安山都愉快加入了。

　　杀得片甲不留的同时也用策略牌教了他们不少对战知识。

　　可等他们在旅邸外的一方水榭会面时，向来活泼机灵的姑娘却蔫了不少，旁边说好一起来的杨守华状态亦然。

　　“哟，这是怎么了？”晏明邪吹着风清醒过来，见此就来了打趣的劲儿，“换了地方都会失眠呀。”

　　“刚来都这样。”赵苑莺甩了甩头，“前几届的同门说过，来的前两天都会做噩梦，要等适应了才行，然后就开始比试了。”

　　“噩梦？”

　　晏明邪回忆了一下，只觉昨夜睡得很沉，没有半点其他画面。

　　“听说缘愁仙君曾经镇压了魔物，才会几百年来镇守于此，初来乍到的修者几乎都会受到影响，做一些无法言喻的噩梦，但也不会影响太久，的确过两天就会好了。”

　　杨守华按了按颞部醒神，“将好可以趁此熟悉环境。”

　　“不过也有人说忘尘城是缘愁仙君之系尘。”许是因为人多了起来，赵苑莺又恢复好精力，微眯着眼打量起他们，“不然真有什么魔物的话，怎么也会有你俩这样的，看着像是一夜好眠无事发生。”

　　“你这么一说的话。”晏明邪神色警惕地后退两步，“小师兄，咱们做好点准备吧，直觉告诉我这次又不太平。”

　　“少乱想。”

　　桑岁的神情平平淡淡，并不想一开始就剧透，何况他也不能笃定剧情。

　　毕竟书中所写无非是缘愁仙君仙力不支，问道大会结束时让魔物出世，主角再联合众修者重新降伏了而已。

　　但是经历了上两个副本，倘若还会这么简单，那他可真是要烧高香了。

　　“什么样子的噩梦？”

　　四人沿着绵延的长廊散步，晏明邪无心地多问了句。

　　“不知道怎么说。”赵苑莺用力思索，“大概就是，很黑很黑的地方，我动不了，但我又静静地仰头，看到了隔得好远的光点，我还在坠落，坠落……”

　　她的眼神逐渐放空，停步望向栏外的明湖，声音放得无比的轻，“水好冷啊。”

　　“停下。”

　　桑岁弹出灵光点上她的穴位。

　　“我，我在干嘛？”

　　赵苑莺打了个激灵回神，面前的几人都严肃以待。

　　“是有些问题。”杨守华这回也觉得不对劲了，“不如去问问长老？”

　　“打扰了。”

　　轻柔的女声穿插而入，挽纱的使女盈盈一拜，举来银质的桐叶托盘，“若有仙长觉得不适，请佩戴一枚香囊，过两日便可取下。”

　　“香囊？”

　　赵苑莺看了看四周的情况，不时有使女穿行于楼阁长廊间，为状态不好的修者送去香囊。

　　“心神敏感的修者受到的影响稍大。”使女微笑解释，“虽说不会有何伤害，但难免会让人心惶恐。城主便用凤鸣草炼制了特定的香囊，如果有修者困扰不安，佩戴上便能够清心安神。”

　　“我没听错吧。”身为医修的赵苑莺眼睛亮了，“凤鸣草可是九品草药，传说是最后一只火凤悲鸣于梧桐，树下便长出了一片如火的朱草，轮廓就像翱翔高鸣的凤首，这种草药一株长成要花百年呢。”

　　草药与丹药皆分九品，一到四或可常见，五到七便已难寻，八九品则是世所罕见了。

　　“城主很喜欢这种草药，沉水别墅后有一块药圃，凤鸣草种在梧桐树下，多年来一直被城主温养。”

　　使女欣然应是，“不过终究并非凡物，香囊的数量也很有限，所以如果不是太过严重，就不要多将它取走了。”

　　桑岁和晏明邪自行让到一边，杨守华看了看也笑着拒绝：“我感觉还好，留着给其他人吧。”

　　“其实我也没太大关系。”赵苑莺摆了摆手。

　　“请拿着。”使女不容拒绝地塞给了她，“谁需要谁又不需要，我们是看得出来的，就算是金丹元婴的修者，有时也会影响颇深，只是恰好适合而已，仙长不必多加谦让。”

　　“谢谢。”

　　赵苑莺只好顺从地戴上了。

　　“飞云亭外是雅舍茶会，三星台有悟道场，沧浪堤适宜夜晚赏灯，碧华连峰串通着商业集市。”

　　使女稍作了推荐，行礼后翩然离去，“望宾至如归。”

　　桑岁的视线落到了最高处。

　　城主所在的沉水别墅。

　　“想去看看吗？”晏明邪抱臂挨过来，“我还是觉得有问题。”

　　两人的想法不约而同地撞在一起。

　　“那可是仙君。”桑岁却侧身跟上走远的另外两人，“不要乱来。”

　　“我不想管闲事的。”晏明邪甩手在旁，“只要别找上门来。”

　　于是半夜有人敲门。

　　两人齐齐地坐起在床尾套衣穿鞋，两个脑袋都昏昏地晃悠在屏风外，对视的时候一人质询一人无奈。

　　「事故体质。」

　　桑岁沉重的眼神如是。

　　「被迫的。」

　　晏明邪回以的眼神极其无辜。

　　房门被他们打开的一瞬间，入目是白鹿绘图的提灯，还有紫貂服上纯银的长命锁。

　　东林宗的服饰。

　　“二位晚好。”冷面的少年直说来意，“可否随我查探此城？”

　　是那名叫薛凝苍的首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