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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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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仙门,首当系尘。”
晏明邪念出《修仙注意事项》的第一条,迷茫地转头问向隔着小方桌的人,“系什么尘?”
“修仙系尘,修魔断尘。”燕浒耐心解释,“因为修仙者境界越高,七情六欲越容易淡漠,为了避免泯灭人性,理论上修者一入仙门便要系尘,也就是选择尘世的某样东西,将其牵系到所修的道心中,譬如宗主所系便是人间富贵。”
“那师父系的肯定是人间话梅干。”晏明邪闻言沉思,“这事儿听着挺严重,居然没有听他讲过。”
“因为是理论上如此。”燕浒镇定地给长辈挽尊,“事实上等到了金丹才会面临这种情况,金丹之前大家都不过是初入仙途,很少有人能选出坚定于道心的尘物,这期间修仙者的情.欲也不太会明显地减淡,所以基本都默认到了金丹才重视这件事,甚至有人直到出窍或者分神才正式系尘。”
修者不论是修仙还是修魔,境界都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与大乘,每层大境界分出九重小境界,对应的魔物等级则是厄灵、邪祟、散魔、地魔、玄魔、真魔、魔君与魔尊,并且合体期的修魔者也被称为魔君,广为人知的就是上界魔宫的三十二魔君,虽然也没多少人知道具体是哪些魔君,同时对应起来合体期的修仙者也被称作仙君。
魔尊与应当有对应名号的仙尊倒是不曾出现,当世最接近大乘期的人也只有太上仙巅的浮磬仙君。
这些基础的知识点都来自于晏明邪手里的小册子。
毕竟宗门半年一次的抽查时间又要到了。
恰好赶上的他当机立断向有经验的燕浒好首席求借来一堆复习资料。
“不一定。”晏明邪却放低声音,“你看我的小师兄不就很明显——”
燕浒轻咳一声。
晏明邪卡住了话顿觉不妙。
“明显什么?”桑岁的声音幽幽地在背后响起,“说下去。”
“明显是天资过人早已系尘。”晏明邪硬生生转过了弯,回头对来人口若悬河,“小师兄你敢爱敢恨铁面无私,等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悬河般的话开了个头就当场干涸。
“今天去医峰最后一次复诊。”桑岁抛玩着手里的册子,“临走时赵苑莺顺手送给我的,说是最近仙门很流行的话本。”
“师兄身体无恙否?”
晏明邪努力只抓住前半句。
“好不好么?”桑岁微微一笑,“不如切磋一下。”
“我先告辞。”
燕浒自发地撤退。
两人便在小楼外的庭院来了一场问候。
回到宗门快有半年,山上的雪都化开了,入夏的梅树郁郁葱葱。
桑岁捡的树枝扣上晏明邪的侧颈。
但他的心口也被树枝指着。
“长进不错。”
桑岁松开手。
“那你还生气吗?”
晏明邪不放松地讪笑,慢慢将树枝向上移动,用上面的三片叶子给他扇风,“我就是想多赚点零用,不能老靠宗门每月发的灵石,而且最近总梦见有人问我下一期多久出,醒来开始动笔才好转过来,但也没耽搁平时的修炼。”
“我不生气。”桑岁无语地抓住叶子,“该做的事既然做好了,真想做别的什么都随你。”
他对此的确很心平气和,虽然刚见面时留下的阴影还在,但晏明邪这半年过得有朝气了不少,不像当初一副暗无天日的样子,这种状态下发展业余爱好他很支持。
或许让他再回到丰陵也好,如果不是注定要修仙的话。
桑岁打消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走了。”他示意说,“师父找我们。”
“你当真不学御剑了。”
晏明邪弹指召出变宽的飞剑,毕竟要搭乘不用剑的桑岁,这人平时都花灵石乘坐白鹤,自从能搭顺风剑后更是不肯学。
“道不合。”
桑岁随意地解释。
总不能说自己有一堆飞行法器,只是不方便拿出来用,还能顺便兜风训练晏明邪。
何况他确实不用剑,御刀听着又十分怪。
“信你才怪。”
晏明邪口上这么说,仍旧自觉地载人飞行,因为经常这么干,他的御剑技术可谓飞涨,“是要说问道大会的事吧,我看好多人都收到通知了,燕首席刚刚也有提到。”
桑岁嗯了声。
“没错。”
中峰会面的鱼日宫里,越安山正和朱梢下棋,头也不抬地拍板说事,“赶紧都收拾收拾,过两天就去忘尘城。”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晏明邪靠柱擦剑,“上次去京都也是这么说的,师父你可不可以正式一点。”
“总不会再招来意外情况。”
越安山想起来也不由得纳闷。
然后他就被两个徒弟眼神莫名地盯上了。
“做,做什么?”他两指里的棋子抖落下来。
“出发前请不要说这种话。”
晏明邪忍不住抱紧长剑,“我想度过一场安安稳稳的修仙之旅。”
懂得立flag为何物的桑岁深以为然。
“别逗你们师父了。”朱梢懒倚棋桌抵腮浅笑,“这回可是他带队呢,莫让他自己先慌呀。”
“我慌什么?”越安山很不服,“八琼宗一群嗑药的,泱莽宗一群蛮干的,东林宗就多只天眼,我可不会慌他们。”
“等上了灵舰可不能这么说。”朱梢横波埋怨,“我要让阿浒看好你,孩子们别让你教坏了。”
这回去忘尘城是代表宗门,动用的也是最好的一艘灵舰,途中几日越安山应当会好好指点他们。
应当。
安坐在各自分配到的舱室内,阳华宗弟子们翻开准备给他们的秘笈,正是各宗新秀一览表的复刻本。
“自行揣摩?”
桑岁盯着桌子上的书。
“自力更生。”
晏明邪中肯地下了评论。
两人聚到了同一间舱室,摆出几碟小食一起预习,连吐槽的心理都保持一致,刚刚敲门而入的燕浒只能无奈道:“越长老行事风格如此,先以此稍作熟悉吧,城中还有时日交流学习。”
“首席你也想加入自习小分队吗?”
晏明邪速览一遍,“我看看,这上面你排下界第三,年方十七筑基两重擅使剑术,下一个下一个,不应该啊,居然没有小师兄。”
“你们才入宗门不久,外界还无法做出评估,也就没有记录在册。”燕浒取出两份试卷,“至于我为何过来,是因为好些弟子暂时离宗,文化抽查便由我负责了。”
晏明邪:“……”
晏明邪强忍悲痛:“有劳。”
“认命吧。”桑岁自在端茶,“是劫躲不过。”
灵舰穿行在凡世的云层中。
……
深碧的水泛着日下的微光,倒映着簇拥的青林,又重叠着高空的云。
她沉没在水中央。
流水吞吐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仿佛微凉的丝绸轻裹,让她深陷进起伏不定的空寂。
即使水中的她雕塑般未动分毫。
水珠忽然散落到半空,她扶膝端坐清水上,微垂了长睫吐息,里衣上的青丝流泻如瀑。
瀑布飞流出巨大的声响。
瀑布的顶端是一方碧水,湍急的水流冲刷着白石,却在她身边平缓如明镜,入夏的绿树掩映得逼仄,让此处如同深林中的浅池。
隐没身形的鸟鸣与蝉鸣远近不断,她赤足穿过树中的小径,喧嚣中依然觉得寂静得空空荡荡。
推开的朱门后是一重屏风,两排使女捧着大袖的衣衫,登楼又对上一扇门后的碧金屏风,绾发的木梳带来翡翠垂珠的步摇,然后是叮当的首饰,是古典的面妆,还有朱砂般的花钿。
最后一扇门敞开在午阳下,高阁顶层设计成挑檐的亭台,四面八方都是绝顶处的长空,凭栏而望的女子宛如幽涧,翠色锦缎明灭着织纹的金线,繁复雍贵的同时却依然遗世出尘。
“缘愁仙君。”
似乎有人遥遥地在唤。
她的世界突然不再如同静默的画卷,倏忽之间可以听见飞鸟掠过的风声。
“城主。”身后的使女躬身行礼,“城内城外已经布置妥当。”
“把灯都点起来吧。”
她听见自己的吩咐,年复一年皆如此,“忘尘城还在尘世,待客也要热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