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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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的晏明邪离死亡很近。
他直面了流窜城内的那只邪祟，交织的法光里邪祟无法逃出，他作为诱饵也没有逃遁的余地，魔气侵入时他疼得满地打滚，只用最后的力气抓住桑岁伸过来的手。
却依旧抓了个空。
仿佛从来都是一个构想的幻象。
昏沉间他的身上出现了什么变化，他听见附身过来的邪祟的哀嚎，但他察觉到那个不好的人在靠近，莫名心念一动制止了这种变化。然后袈裟人果然进来，趁机吞吃了邪祟，暴涨的魔气印证出邪修的身份，看他的眼光也带上某种炙热。
高深莫测的大师终结了这场祸乱，接受夫妇俩鞠躬再三的感谢后，要走了那个经受了非人待遇的小孩。
他跟着这袭袈裟走了，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道紧闭的朱门。
不再伪装的邪修说拿他当上好的养料后，就有实力吞噬这整座城的人的魂魄。
邪修发现很安静。
他们已经到了城门外的枯柳林，城中的歌楼放下了数丈红绸，高亢的歌声飞入大雪中，不远不近还能传到这里，但身边的小孩却死人般安静。
邪修以为一定是害怕了，含笑低头想要挖苦，却对上一双冷漠的赤瞳。
风雪里还有飞扬的白发。
晏明邪从雪地里清醒时，那个邪修已经消失了，原地只有灰烬里残破的袈裟。
“是我干的吗？”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看不出有几分悲喜。
桑岁僵硬地点头。
不仅如此。
晏明邪原来真的早就解除了禁制，可是除掉邪修恢复原状晕倒时，有一个人走过来绕着他转了圈，伸出死白的手指重新封印了回去，而后对地上的袈裟说了声蠢货，便负着手大摇大摆地离开。
是僵百。
“哦。”晏明邪轻轻地应了声，看起来并不想探究，他迈步时趔趄了下，倚上了枯干的柳树。
桑岁努力思考安慰的话。
“唉！”
半大的孩子却世故地长叹一声。
“干嘛？”
桑岁被他吓一跳。
“没办法咯。”晏明邪摇头晃脑，“以后不用赚大钱了，养活自个儿就行，不然也没地方花呀。就，嗯，写话本怎么样，私塾先生说我编故事在行，再干点杂七杂八的。”
桑岁想到第一次见到晏明邪的情况。
他好想说一句慎重。
“没打雷没下雨。”桑岁单膝着地和他对视，“人也会难受。”
晏明邪躲闪不了视线。
“他们不需要我了。”他像是难堪地撇开头，“我跟着这人走的时候，我想我要把这个麻烦解决了，就是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这很好。”桑岁语气徐徐，“现在你该去做你想做的了。”
“我想做什么？”
晏明邪不解地歪头。
“得你自己去想。”桑岁按住他的双肩，“你可以去尝试，你要好好想，有什么事你很想做一辈子？”
千万不要随便找事情混混度日了。
晏明邪迷茫地说好。
“走。”
桑岁起身虚空地牵住他，“你想去哪？”
“想吃饺子。”晏明邪抱手在颈后，踩出深浅的脚印，“但是不想回城里。”
那座城的歌楼犹在高唱：
“君不见苍天之心莫可及，日月仰观万形思。
君不见奈何轮回雨与雪，浮云寄意众生期。
人生奔波多分散，山河不尽音信传。
盛放年华得时减，无谓情-欲历过添。
昙开在世千回见，魂梦旧所还牵连。
星斗游动异客面，光焰照耀九重关。
春秋忘却尘土转，寻获此处晏岁欢。
……”
来仪城的道路俱是白雪纷纷，这是个灯火通明的除夕夜，人间相隔万里也要赶回家的夜晚。
两道身影却在城外的郊野越走越远，偶过的小动物恍神一看却只有一个人类小孩。
“你会一直留下来吗？”
晏明邪问。
桑岁沉默下去。
“对不起。”
他最终摇动了微小的幅度。
因为他知道这场幻境究竟属于谁了。
“哦。”
晏明邪的目光似乎黯淡了一下，然后扬起了无所谓的笑容，“你叫什么呀……”
他的身形开始模糊不清。
桑岁眼眸微酸。
但是，但是，但是……
“桑岁，我叫桑岁。”
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那道无形的屏障终于被他破碎。
风雪里不见人影。
桑岁忽然有些发抖。
如果是这段记忆代表的晏明邪的曾经，那他从始至终都独自走在冰天雪地中。
就连重复的记忆里也没来得及——
“我听到了。”
温热的手搭上他的肩，清晰地表明存在感，嗓音依旧懒懒散散，“放心，天冷我找了个废弃屋子睡觉，明天有太阳出来又会赶路了。”
他在说当时发生的事。
“这场幻境是我的吧。”桑岁倦怠地合上眼，“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你一进来我就醒了。”晏明邪大方地承认，“可是为你而生的幻境又把我们困住了，我只好等你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么～”这人又绕到他前面微低了头，促狭地打量起他的表情，“原来你这么想了解我啊，把我以前的事都快看光了，顺便还让我想起来不少东西。”
酝酿的情绪一扫而空。
桑岁呵呵地假笑。
真人一开口果然还是好欠。
他仰头看这场冬夜里肆虐的雪，心念一动漫天的雪便停了，天摇地动间上空撕开了一条裂缝。
“吵到我了。”
蛇首状若大团的乌云盖顶，腥红的信子流淌下涎水，“为什么不能安分地被我吞噬，幻境里本来不会有痛苦。”
“魔物的脑子是不是都不太好使。”晏明邪真心费解，“这种话是怎么说出来的？”
桑岁取出了弓箭。
他限制在化身里的修为不会在这里拘束。
就是要不要先让晏明邪闭眼？
“闭眼。”
晏明邪却先说了这句话。
桑岁：“……”
桑岁偏不。
于是他看到了浓烈的魔气，来自于晏明邪身上盘旋的龙魂。
龙魂长吟着注入那人掌中的玄玉，玄玉又化作流光融入那人的体内。
“这次不用你来。”
魔气里的少年隔空推开了他，瞳色似乎冷冽如黄金，也同样有着黄金般的璀璨。
“龙角玉！”大蛇俯冲而下，“我的龙躯。”
风烟乍起。
“化龙？”气焰嚣张的大蛇转眼在地上动弹不得，黑发及踝的少年漫不经心地用一只脚踩住他，挑剔地从头到尾审视到底，神态看上去傲慢又无礼，如同他才是千万年前睥睨一切的真龙，“你不配。”
当场表演入魔。
桑岁维持不太住冷静的表情。
并不想看到仙门之首变成仙门通缉犯的那天。
好在和晏明邪的灵体形态一样，新激发的魔体形态也有时限。把大蛇收拾得惨不忍睹后，那人就凑过来蛮横地搂住他，并在他握紧拳头前利索地晕了。
离开幻境时他抱起龙椅上昏迷的晏明邪，走出这间空荡无物的宫室。
扶瑕大约结束了这场不知所谓的游戏，已经将幻境里的人送回各自的住处，往后他们休养一些时日就会康复，这名魔君的幻境不知为何仿佛不想伤人性命。
越安山他们也被安顿到一家客栈里，桑岁省略了扶瑕和晏明邪入魔的部分，七七八八地讲完全程，最后大蛇应当是受了反噬而亡。越安山拍大腿说可惜没防备，不然他能和大蛇大战八百回合，说着就叫上燕浒出门清理大蛇残留的不少魔气，还有救助受魔气侵袭得太严重的人。
“多谢小友。”
临窗的人放下品茗的茶杯，温温和和地向他拱手，是东林宗那个叫惠连素的长老，“日后若有所求，我定倾力相助。”
那个叫薛凝苍的少年杵着脸看他，硬邦邦地说了句谢谢。
桑岁心想难道是因为在这人的幻境里，这个比他还会冷脸的小鬼却把浮磬的画像供在房间里，每天定时三遍沐浴焚香参拜祖师爷，作为狂热粉的想法被看到了所以说两句话都很僵。
确实好难面对。
可他也不想看的。
送走了东林宗的这对师徒，桑岁拎起床上装死的某人。
“解释？”
他语气阴森。
“意外。”晏明邪一个激灵，“都是那道龙魂唆使我的。”
识海里的残魂无语地翻了个身。
这具身体的心魂放在龙凤存在的时代，都是能让一方龙族听命的存在，它只是被用来唤醒了一下而已。
感应到残魂想法的晏明邪无情地把它屏蔽进龙角玉里。
清静了。
可是外面还有个大杀器在等着。
“它说你就听。”桑岁半信半疑，“龙角玉用上也不能把它剖离吗？”
“似乎没效。”晏明邪露出尴尬的笑，“和我融合了呢。”
“只能去清和学府了。”桑岁松开手头疼地坐下，“你一定要把魔体形态压制住，入魔入得连颜色都变了，仙门会以为事态过于严峻，万一将你严加看管起来怎么办？”
晏明邪诚心求问：“入魔的严重性是看色调判断的吗？”
“反正能看出不对劲。”桑岁无视这个槽点，“性格突变说明走火入魔，外观突变性质差不多，两个加在一起就该替天行道了。”
“仙门文化博大精深。”晏明邪陷入沉思，“要不我干脆加入魔道吧。”
“魔道以上界的魔宫为首。”桑岁扼杀掉他这个可怕的念头，“别忘了你家和魔宫有仇。”
他顿了顿，又道，“包括我。”
晏明邪抽了抽嘴角：“你也和魔宫有仇？”
“当然。”桑岁眼皮不眨地确信，“魔宫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也曾被抓去奴役过，全靠后来找机会逃走。”
“好过分。”
晏明邪勉强相信了。
“所以你敢入魔的话。”桑岁威胁地揪住他的衣领，“我定然和你势不两立。”
他们在床上的距离因此变近。
晏明邪的眼神飘忽了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地方，突然脸颊微红地转开。
桑岁：“……？”
桑岁冷漠地放手站远了点。
虽然原文的主角没定下cp，但书里的女角色千姿百态，他还是很放心主角的性取向。
但不妨碍他不爽。
敲门声打破了不妙的气氛。
苏醒后的小二接手了第一份工作，给他们送来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哈腰说了声客官新年好便退出去。
“你给我点的。”
晏明邪从床上挪到桌前，显然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一起吗？”
“不用。”
桑岁靠着客栈的窗子站立，不露表情地看向窗外。
清晨的天光笼罩了这座城市，人间的烟火断续袅袅升起。
日月仰观万形思，浮云寄意众生期。
至于那道消失在雪中的身影——
他回头看了过去，少年就等在桌边，对他弯了弯眸：“新年快乐呀。”
桑岁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神有多柔和。
“新年快乐。”
他说。
……
大雪覆盖后的宫阙里，小蛇游移在草丛中。
有人颤颤地跪倒下来。
［你来了］
蛇的声音传入脑中。
“你，你为什么还在，为什么还要找我？”三皇子抬起惊慌失措的脸，“我要告诉仙长，他们还在京都，我要告诉他们你还在！”
［你舍得吗？］蛇爬上他的衣角，［舍得的话你就不会来了，怎么样，你的父皇醒了，你的两个哥哥也醒了，你又是那个没有一点点用的人了。］
三皇子哽住了喉咙。
［第一次见面我就说了，我们好像的，我很喜欢你。只是你太弱了，那我就帮你。那些宫人都听你的，那些文书都由你盖章，你为什么却还是害怕呢？］
蛇缠绕上他的手臂。
［你想反抗我也给你机会，可是你找来的人有谁有用呢，你的赌约总是在失败，其实你也希望你的赌约失败，你就可以多在那个位置上坐几天，那些被你找来的人才是可怜的替罪羊，安抚着你那惴惴不安的心。］
“别说了，别说了……”三皇子紧紧地抱住了头，“我不是，我不听你这个怪物的话。”
［可是没想到还有两个例外。］蛇的声调一阵发狠，［他敢这么看着我，看蝼蚁一样看我，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你！你快带我去找食物，就从你的父皇和两个哥哥下手！］
“砰！”
颤抖的人重重地坠地。
“居然还留了一缕分魂。”蒙眼的青年收回手刀，语气像是真心的夸赞，“可真是条不屈不挠的小蛇。”
［你还敢来？］蛇被压下了人身下，费力地探出了头，［你这个叛徒，是你带他们找到我的。你就是靠一点幻术才让我留下，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扶瑕安静了一下。
“好蠢。”他无奈地扶额，“虽然只是做一个试验，但是选的试验品太差劲了，那帮家伙看了都会嘲笑我的吧。”
［你在说什么？］蛇意识到了危险，［你，你到底是谁？］
“幸好你不合适了。”扶瑕却自说自话，“新的人选完美多了，很有可以轻易化龙，还不屑于吞吃你的心魂，许是嫌弃你会脏了他。”
［你在说那个人。］蛇陡然愤怒起来，［你们是一伙的——］
他在窒息里失声。
“那就不用留下你了。”扶瑕揣着袖子，仍是微微笑着，额心浮现的魔纹却很森然，“毕竟我可以逗逗少主，你却是想杀了他呢。”
蛇的身体爆裂开来。
“说了好多话，这可是当坏人的大忌。”扶瑕苦恼地转身离去，“不知道新一期话本什么时候出，少主会记得帮我问这件事吗？罢了，正好也是要关注的目标，哪天能托个梦去催一催……”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