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修改版）》一池碎萍

68、第十九章

　　刚刚家里的保姆来了电话，小忆发高烧了。莫语欣只得提前离开酒会。急急忙忙去停车场取了车子，立即往家的方向赶。快两个月了吧，既要忙着文化节的事，又要为了湖区B块的房产开发伤脑筋，真是难得有空在家陪陪孩子。下午出门的时候就觉得儿子有点不对劲，一直赖着不肯放她出门。说了多少好话、许了多少诺言，才让宝贝儿子松了拽着她裙子的小手。现在想想，自己也真够大意的，估计那会儿宝贝已经不舒服了。
　　莫语欣的内心充满了愧疚，身不由己地加大了油门。

　　沈毓民看着莫语欣独自上了一辆红色的奥迪TT，立即开车尾随着她。不知道小语遇到了什么急事，车子开得那么快。五年不见，她的变化可真大，连车子也会开了，还开得很不错呢，刚刚从停车场倒车出来的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可能太焦急的缘故，莫语欣并没有发现跟踪者。自从生下宝宝之后，她最害怕的就是孩子生病。她自己又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还一次生了两个孩子，幸好有保姆照管、有老爸依婕相助着，否则真要手忙脚乱了。
　　行了约二十分钟，她把奥迪TT停在了湖区的一栋别墅跟前，给保姆李明凤打了电话，说已经到了家门口了，让她带着孩子出来。

　　沈毓民见莫语欣下车之后仍然站在原地，猜测她是在等人。不由地一阵心揪，她等的会不会是个男的？结果隔了几分钟之后，别墅的大门开了，走出一位怀抱小孩的保姆模样的中年妇女。瞬间心安。
　　莫语欣立即迎了过去。那个被保姆抱着、裹在毛毯里的小男孩一看见莫语欣，就要挣扎着下来，软软的童音连着喊了好几声：“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莫语欣连人带毯子接过儿子，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亲，触觉滚烫滚烫的，根据以往的经验，小忆的体温肯定超过了三十九度。心里一阵紧张，忙问孩子，“宝宝，告诉妈妈哪不舒服了？”
　　“妈妈，冷。”小忆又用手指指喉咙处、气喘地向妈妈撒娇，“这里疼。要妈妈吹吹。”
　　“好，妈妈吹吹，宝宝就不疼了。”莫语欣说着真的对着孩子的脖子吹了吹，见李明凤已经上车，便把孩子递给她，然后才上车、把车子开走了。

　　别墅区的灯光有些昏暗，隔着一层车窗玻璃，沈毓民看不清小男孩的脸，但眼前上演的这一幕，分明是母子情深。他原本就开了二指宽的车窗，此时四周静悄悄的，他们的对话被他听了个大概。他确定，这个小男孩就是他和莫语欣的爱情结晶。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他的小语竟然跟他住在同一片别墅区，只不过一南一北的、自己又难得回来住两天，才一次也没遇上。或者，她也是刚搬来不久吧！
　　“宝贝，你这又何必呢！为了躲我，隔段时间就搬一次家，不嫌累吗？”他悄悄地记下了门牌号，继续跟着莫语欣的车子，把车开到了东华医院。这下，总算清楚了，莫语欣在酒会上接到的电话定是说孩子病了，要她带孩子看病去。而这样的关键时刻，她的身边并没有男人陪着，他基本可以确定她仍然是单身。
　　沈毓民说不清是苦还是甜。他当然明白单身女人要带大一个孩子是多么不容易。可明明他跟她早就可以结婚的，明明他可以给她依靠的，这倔丫头也不知跟他闹的什么别扭，非要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就算他配不上她，至少孩子他也有份啊，他应该替她分担的。真是傻得让人光火。

　　沈忆白小朋友一看到妈妈把他带到了医院，就扭股糖似地挣扎起来，“妈妈妈妈，我们回家，小忆不要看医生。”
　　“小忆是妈妈的乖宝贝，小忆病了，妈妈也会很难过的。只要看了医生病就好了。我们小忆是好孩子，一定不舍得妈妈伤心的。”莫语欣说着心一酸，真的落下泪来。小男孩见了，急切地用两只小手给妈妈擦眼泪，很懂事地保证说：“妈妈不哭，小忆听话。”
　　等到打点滴的时候，沈忆白小朋友又开始闹情绪了。莫语欣觉得孩子真可怜，但39度8的高烧不打点滴怎么行呢。少不得又安慰了一番，再加上李明凤也在一边帮着说好话，才哄着小忆怯怯地伸出小手打了针。细细的针尖扎进娇嫩的皮肤，小男孩的眼泪立即就掉了下来，却坚持着不肯哭出声来，抽抽泣泣了好一会才疲倦地睡着了。

　　沈毓民像个侦探一般地躲在注射室外往里面张望着，他站的这个位置正好是个死角。莫语欣本来就一心放在儿子身上，而李明凤跟沈毓民不熟，自然不会注意有个男人正在观察他们。他见莫语欣的脸上始终泪光莹莹的，就心疼不已。他原先就最看不得她掉眼泪，现在儿子病了，自己非但不能照顾他们，还要让宝贝伤心，他就越发的难过了。
　　点滴挂了近一个小时，莫语欣的眼泪就断断续续地掉了一个小时。沈毓民看不下去了，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帮一把，恰好有个护士走过来质问他：“你看什么呢？把道给堵了你知不知道？”
　　“我、我找人。”
　　“找人也不能站在这里啊！这可是交通要道！真是的！”
　　沈毓民从没有这般窝囊过，本想再解释几句，但护士的高音喇叭已经成功地吸引了注射室里无聊地挂点滴的病人。心道此时也不是和小语相认的时候，留在这里反而尴尬。便向护士道了抱歉返身走了。

　　莫语欣并未察觉外面的动静，虽是夜门诊，病人却很多，注射室里乱哄哄的。她突然担心霜霜了。两个孩子成天在一起，小忆感冒发烧会不会传给霜霜？真该把女儿一同带来医院的。后来特地问了医生，又开了些预防感冒的药水。医生关照她回家观察一晚上，如有发烧迹象赶紧带孩子来医院检查。
　　“欣欣，我看你这么忙，不如把孩子送到外公家吧。”保姆李明凤接过已经熟睡的小忆，等莫语欣发动汽车，好心地劝了句，“虽说这里有我们夫妻两个再加上阿琴照料着，但孩子整天见不着妈妈总归不好。”
　　“明姨，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做我们这行的就是这样的命，一忙起来就没日没夜的。再说我刚入行不久，爸爸把这么重的担子搁在我的肩上，总要多用点心思才是。”
　　“我知道你也难啊！可小忆小霜到底才四、五岁的小孩子，想想真可怜，每天对着一大堆的玩具。刚刚霜霜也是哭着吵着要妈妈不肯睡觉，阿琴哄了老半天才睡的。”
　　“我估计接下去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都会住在G市的。昨天我已经联系好了幼儿园，宝宝们也到了岁数了，等小忆病好之后就送他们上学去了。”
　　“这样也好，小忆小霜能够结交新朋友就不会整天嚷嚷着要妈妈了。”李明凤把包着孩子的毛毯又裹了裹，欲言又止地说：“欣欣，我看你老这样下去不行啊，还是把孩子的爸爸找回来吧，我听太太说起过，那位沈先生其实一直在找你的。”
　　“明姨！”
　　李明凤在莫家做了四年，已经成了莫家的一份子，她的年龄又跟病故的蓝紫同岁，而莫家也从未把她当外人看待，故而对于莫语欣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忍不住又劝道：“不是我多嘴，欣欣啊，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很多时候必须忍耐一些的。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想小忆霜霜啊！”
　　“明姨，我不是没想过这个。可已经分开这么久了，再找他回来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日子是你自己过的，怎么舒服怎么过呗！”
　　莫语欣沉吟着，没再接口。

　　沈毓民坐在车子里，看着莫语欣把孩子交给保姆，然后去开车。因了她满脸的疲惫担忧之色而心疼不已。真想走上前去扶她一把、替她分担一些，但他不敢。宝贝的脾气越来越让他琢磨不透，从前的她多听他的话啊，可现在！
　　他默默地跟着奥迪TT回到湖区别墅，远远地看着他们下车进门，过了很久，才怅然离开。他决定了，一定要尽快把这个难题攻克掉。他想先去跟莫勤农打声招呼，然后就主动上门，既已知道他们母子的下落，那么，还等什么呢！

　　沈忆白小朋友打了针吃了药睡得很安稳。莫语欣又看了另一个床上熟睡的女儿莫晓霜，试了下她的额头，见没有发烧症状才放心。
　　“欣欣，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被李明凤一提醒，莫语欣才发现自己仍然是出席文化节开幕典礼的打扮，不由失笑。难怪刚刚在医院里盯着自己看的病人那么多，哪有打扮得跟个明星似的带着孩子看病的家长呢！此时也觉得身上粘粘乎乎的，连忙去洗了澡，换了身家常衣服，才重新回到宝宝们的房间。
　　她无意识地捡起孩子扔在床边的小皮球、望着女儿的小脸发呆。这一双儿女并非别的双胞胎那般地相像，儿子忆白像她，女儿晓霜却是沈毓民的翻版。她生产之后醒过来的头等大事就是看宝宝们的长相，结果儿子让她很满意，再一看女儿的脸，却有些失望了，虽说也不是很难看，但比起儿子真是逊色多了。
　　姚依婕笑着安慰她说女大十八变，女孩子会越长越漂亮的。连她的老爸也安慰她，“欣欣，你出生的时候长得也很普通的。当年你妈妈还怕你长大之后没人要呢，你看你还不是越长越漂亮了吗？”
　　“这是我妈告诉你的？”
　　“是啊！你小时候的情况爸一概不知多遗憾啊。每次见你妈，我们聊得最多的就是你小时候的事情。”
　　莫语欣听了姚依婕、莫勤农的一番话才悻悻作罢。现在想想确实如此，霜霜看起来像个男孩子，比起初生婴儿时倒真的好看了很多。尤其是发完脾气撒娇时，小丫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盯着她看、小嘴扁扁的要哭不哭的样子，让她这个做妈妈的不忍心责备她半句。她突然想到女儿的这副腔调最像沈毓民，完全就是个小无赖，不禁自言自语地说一句，“有种出种、跟她老子一个德性”，说完之后，忍不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