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卿》大桶

5、第 5 章

　　我与那理当杀千刀的佛念兄正目光焦灼中，那边坐在小石凳的男子微微一歪，晃了两晃，身子一前倾，就此委地不起。我两眼狠狠一眯，这不正是我那丢了一个多时辰的处仁哥吗。我周身腾腾的小火烧的越来越旺，看着佛念伸了手搀起他放到石凳上，我抬了脚快步往小亭走去。到得近前，我伸手搭上处仁哥的右臂，“佛念兄真的好兴致，这么晚还央大哥过来陪你，只不过你也要顾着些别人，别为了自己的兴致坏了别人的身子。” 我说了这许多话，也没想着看他什么脸色。然他那一张面皮眼见不是什么好颜色，两个眼眶也跟着突突的跳。他扶了扶自己的头，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不免一哆嗦，还是牵起了处仁哥，摇摇晃晃的往宿舍走。
　　夜风微凉，吹得心上一片寂寥。
　　他说，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这么一句淡淡的话，还真是委实堵得慌，我附着处仁哥的重量走的不那么快，处仁哥如今醉成这个熊样子想必是喝了不少酒的，但身上并不见酒味浓重，反是一阵些微的水酒香混着男儿身上干爽的皂荚味道，让人觉得舒服。
　　在家里跟着五哥胡混的日子里，从来都是五哥照拂我，背着我在家里的院头上翻墙，牵着我在街市乱转胡跑。闯了乱子自有五哥去顶棍子，有了什么好处也自有五哥去帮我讨。叫我如此顾着一个男子委实是第一次，我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酸楚，许是想起了五哥让我念家了吧。
　　把处仁哥塞到床上，脱了他的鞋子，被子将其一裹，这便算送佛送上西了。我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冷茶送了口，润了润有些干渴的嗓子，月正高挂，这一夜确是还长。我道这一声夜还长确是有道理的，自躺上床我便干睁着眼睛一时如何都睡不着。
　　与我家交好的几个士族之中，我只去过离我家隔几条街的小哥哥家，他家的父亲是做太守的，家族里子嗣稀少，到他那一辈只得这一个宝贝儿子，惯得是无法无天。我想我若托身做了个男儿，也一定是个让我老子头痛且想摔折我腿子的人，因我竟分外羡慕那太守之子，我一直觉得他是那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不羁之子。于是在家我是拼了我的命想要跟我五哥闹的市井皆知，然一直被圈在府里，再能折腾又哪能翻过我老子的五指山，我是一个女儿家，在我老子的眼里会绣两朵花，弹上两首曲，再时不时对着落花流水掐着手绢念首酸诗就是顶好的。
　　却说第二日我顶着两只熊猫眼被处仁哥叫醒的时候还如堕五里雾中，似醒非醒，似梦非梦。我穿着寝衣拿了一边的学衫套上身，头上缠了同色的头巾，揽镜一照，也有点穷酸书生的德行了。
　　这中间洗漱吃饭费了些许时候，就此略过不提。却说今日是开学第一日，我和处仁哥早早到得书院，屋子里已有了三两人，我们挑了个靠前的座位就坐定了。
　　我看着桌上的《论语》，搔了搔头发，“处仁哥，你桌上却是什么书？”
　　处仁哥翻了两页予我看，原来是汉朝董仲舒的《春秋繁露》。我看着周身泛着金光的处仁哥，觉得他真是学问广博，连这种劳什子的书都拿来一阅。
　　“佛念老弟，一会下了学，到我房里给你看些宝贝。”我一回头，正是昨日那敷粉搓脸的男不男女不女的纨绔。我盯了一眼后面进来的佛念，头巾扎的有些歪，连衣服都扣的不太对称。我转念一想，大抵昨日歇的晚今日起早来不及梳洗齐整。见我盯着他，佛念也只是轻飘飘从我身边晃过，向着我边上的处仁行过来。
　　他一面轻佻的笑，一面伸了手合了处仁哥的书，“我说处仁老弟，你这束修的银子攒够了吗，硬赖在这里如今可是扒上了这有钱的公子哥了吧。”我见处仁哥嘴唇抖了抖，心一急，“马佛念，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不是什么东西，你倒确确是个东西了。”说完，我一拉处仁哥，“大哥也未闲着，你还想怎的。”佛念被我一抢白，当下就要变脸，处仁哥连忙站起，护短般把我拉在身后。
　　佛念看了一眼处仁哥，带着轻快地笑，从怀里掏了一把木骨扇，竟当着众人面轻轻拍了我的脸，“小子你倒是有气节，端的是讨喜。”我这边一愣，处仁哥更是傻了一样，回头看着我，“可疼？”我摇了摇头，对着他轻笑，“不疼的。”我看着佛念聚着一帮子弟坐到了离我们颇远的后面，他身旁的那个涂脂抹粉的娘娘腔抬了眉眼皱眉看着我，我一瞪他，回了头看我的书。
　　这时，一个穿着一身青色儒衫的男人走到前面夫子的讲桌旁，我不免溜直了眼，敢情崇绮书院的夫子是个年纪轻轻，风采高雅的佳公子。
　　“在下受朝廷所托，来此考察你们的学业，只要学生们不有违规矩好生读书，在下自是不会有所为难。另外从明日始，各位须将自己每日的学记呈上予我看，晨起交，日暮还，每五日评一次，还希望各位学生谨记。”我微一侧身，“处仁哥，这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