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穹录》霁月清风

9、长海圣地

　　很快，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长海圣地愈来愈近。在那座极大的岛上，只见奇花异草，仙鹤弄舞，飞湍瀑流，高阁临渊。
　　清河赞道：
　　“真是修行圣地，若说仙家之所不外如是。”
　　见众人皆深以为然的点头，北知寒转头和玄长明兴致勃勃道：
　　“第二关的时候我见表姐迟迟未出来，着实担心好久，不过好在结果甚好，咱们以后也能相互照应了。”
　　她一路上都在平复情绪，此刻面上终于稳健不少，岂料一开口依旧十分兴奋。
　　这才是少年人应有的模样，玄长明笑着心想。
　　“知寒一路辛苦，我却是沾你的光。”
　　北知寒摇头，认真道：
　　“表姐从不因修为高低而胆怯，遇事也向来不为外物所扰，这才是真难得。”
　　就在两人说话间，白色小舟已经到了圣地边缘。一座汉白玉砌成的海边牌坊前，正站着一个乐呵呵的圆脸青年。
　　席河轻缓落下，白色小舟亦缓缓靠近。那圆脸青年先是向席河行礼后才道：
　　“方才出去了数艘云舟，我便猜想定是席河师兄要带新的师弟师妹们来了。”
　　席河微笑，转身道：
　　“这位是你们的师兄，江易子。”
　　圆脸青年看起来颇为和善，笑嘻嘻的对众人抱拳，众人连忙还礼。他道：
　　“诸位师弟师妹，接下来的浮云三千世，由我带大家前往，席河师兄会在上面等你们的。”
　　众人略有迷惑，但席河只与江易子点头后便瞬间远去。后者转身示意跟上，边解释道：
　　“浮云三千世为新弟子入门考核，只要不是心有邪念，或者修炼阴诡害人功法的人，都能通过。”
　　江易子带大家前行数十步，眼前的白玉阶便愈发清晰起来，玉带似的连接到上方高阁。
　　众人头顶凭空悬着一块牌匾，抬头便能看见长海圣地四个大字，玉阶两旁又分别置两盏极大的莲花水台。
　　江易子笑眯眯道：
　　“请。”
　　众人左右看看，单玉楼一马当先踏上阶梯。只瞬间，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北知寒深吸一口气，反安慰玄长明。
　　“我与表姐皆是光明磊落之人，此关难不倒我们，表姐莫怕。”
　　玄长明点头，拍拍她的手。明明与北知寒是一同踏上阶梯，此刻周围却景色突变。
　　只见薄雾蒙蒙中，一方浅浅的清池占据了整个世界，而池上形态各异的莲叶自水面而出。
　　这莲叶色泽温和清透，仿若上好的玉石。莲杆也并不似一般脆弱，因玄长明此刻正落于一片莲叶之上。
　　她左右打量片刻，雾气让人看不清楚四周。而池中传来的水流声亦是淹没了小小的风声。
　　“原来如此。”
　　玄长明倏地笑了，这便是长海圣地敢招八方弟子的原因。因为有此物在手，自然能明辨是非正邪。
　　似有所感，她转头远眺。分明隔着极远的距离，却似乎能看见厚重的雾气后，池子中间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莹白色珠子。
　　那珠子光华流转，十分灵性，此刻正从自身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雾气向四周笼罩而去。
　　上古有异兽，名浮云。此兽形似虎，背生双翅，通体白纹，避凶觉恶，极难杀死。
　　有浮云珠在此镇守，心有邪念的人会立刻被发现，而玄长明见到此珠，对九阁中人的身份又确认了两分。
　　白玉阶下，上前几步本想看清楚的江易子被来人打断。
　　他讶异道：
　　“席师兄怎么又回来了？”
　　席河点头，无奈道：
　　“师父去九阁闭关了，左右无事，我来看看。”
　　见此青年了然，笑道：
　　“那正好我与师兄一人看顾一边。”
　　席河点头应好。
　　只见两人分别向那莲花水台走去，里间却另有天地，所有上阶梯的人都被笼罩进了水台，且变得只有蚂蚁大小。
　　席河低头凝神看去，混沌的雾气中，一个身穿长袍的人正闭目不语，她周身无风自动，袍摆飞扬。
　　那是一个外形十分普通女子，但她浑身却缠绕着数之不尽，且常人不可见的金色细线。
　　它们闪耀着暗淡的光华，在她周围延伸，挥舞。浓重的白色雾气十分畏惧，自她身边远远的绕开，不愿靠近。
　　下一刻，女子回头，席河亦有所感向莲花水台的边缘看去。
　　是那个活泼的少年人，玄长明勉强对他有些印象，此人第二关较为落后几人才出来。
　　此刻这名少年周身冒出黑雾，扭曲的神色挂在脸上，怨毒的双眼暗沉无光。活像是厉鬼披上了人皮，莫名怪异。
　　江易子亦察觉到此间不对，待他急忙过来时，只见那少年不知用了什么古怪方法，已然从浮云三千世中脱出。
　　“砰！”
　　水幕陡然被炸开数丈高，玄长明等人所在的莲花水台亦受到了影响，众人被强行传送到台阶前，均是头晕脑胀站立不稳。
　　江易子大喝一声：
　　“好大的胆子，敢来长海圣地捣乱！”
　　想来这浮云三千世中的珠子激发出了古怪少年的原本模样。
　　席河面容沉静，正盯着那少年不言不语。
　　此刻那少年浑身散发出黑雾，头骨摇晃，面容扭曲阴厉，四肢亦是强行趴在了地上，哪里还能看出个人样。
　　看起来笑眯眯且和善的江易子，一出手竟是一对雪亮刃薄的弯刀，杀气瞬间腾冲而起。
　　那古怪少年似乎感受到威胁，反倒率先出手向江易子扑来。两人瞬间便缠斗在一起，不时传出些金石之声。
　　只见他五指拉长，漆黑的指甲可比刀剑，竟每每挡住了江易子的一对锋利弯刀。
　　此间危险，玄长明不由后退几步。她双目扫过身后，除了面色不好看的清河，还见到雾隐山的戚谢和赵家世子赵灵渊及其他数人。
　　此刻众人见席河未出手，均是明显松了口气，这就说明应当不是什么难以对付的人。
　　浮云三千世的两边莲花水台是随机进入，众人均是被强行扔出来，便都有意识的聚在一处。
　　清河略一打量道：
　　“万万未曾料到，竟真有邪修敢到长海圣地来。”
　　赵灵渊皱眉：
　　“莫非是瀚海圣地的人？”
　　其他几个生面孔亦是小声的嘀咕起来，清河不由奇道：
　　“瀚海圣地远在北漠，听闻似乎不大在人前露面，此次竟千里迢迢来长海圣地的青云会，却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
　　玄长明和席河在混乱中对视一眼，她心中思量，估计和那假的玄穹典脱不了干系。
　　就在几人调息恢复时，另一边的浮云三千世却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接二连三的发出爆破声。
　　几道惊呼声后，另一边的莲花水台更是受创严重，直接四分五裂的炸开了。
　　反应最快的是连云相，他一出来立刻将身旁的修落一掌推开，自己亦顺力偏移数步。
　　而两人分开后，一支漆黑的羽箭陡然破空而出。那箭穿过空中发出尖锐的声音，快到让人耳膜发疼。
　　此箭携带着滔天玄力破空而来，张牙舞爪的一闪而过，在场众人甚至无人能与之抗衡。
　　“小心！”
　　连云相推开修落后，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但一切都太快了，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反应过来。
　　除了，席河。
　　“。。。”
　　场间一时寂静无声，仅是仍在专心对付那古怪少年的江易子处尚有金石之声传来。
　　玄长明面上并无太大波动，她越过眉心的箭矢看见北知寒陡然瞪大的双眼和众人惊慌失措的神色。
　　此等情况下，她却久违的在心里嗤笑了声，因为似乎有些倒霉。
　　为了不惹人注意，她已经站在了和众人不远不近却又微妙保持着一些联系的角落。
　　但。。。这转瞬就至，差点将她的头颅一穿而过的黑色羽箭在提醒自己。
　　下次，还是离其他人近些吧。玄长明心想。
　　席河单手紧紧握住那支羽箭，泛着寒光的箭头就在玄长明眉心的一指开外处被他截住。
　　他转头看向这箭的来处，缓缓收回手，第一次敛去了面上无时无刻均在的笑容。
　　羽箭在他垂下的手中发出尖啸的声音，好似活物。但不过片刻，这让众人无法对抗的箭便在他掌中化作一堆灰落下。
　　席河面无表情道：
　　“灵将期。”
　　随着他话音落下，众人陡然散开，就连单玉楼亦不得不暂避锋芒，同众人一道退的远了些。
　　北知寒身形摇晃着跑来：
　　“表姐，你可有大碍？”
　　玄长明面色平和的摇摇头，将她扶稳方道：
　　“先调息。”
　　很快新弟子们就统统聚齐在席河身后不远处，而江易子那边的古怪少年似乎也快要撑不住了，眼见落了下风。
　　水幕中混着一丝奇怪的味道传来，像是吹来了一阵极干燥的风。有人缓缓从其后踏步而出，众人紧盯着那人一举一动。
　　来人像是个古怪的刺客，一身漆黑却坦露出结实的双臂。
　　他臂上纹着密密麻麻的古怪图纹，就连面容也包裹着层层白布，只露出一只眼睛。
　　玄长明盯着他左手的血色长弓，神色微动。
　　那人浑身无情之色，声音沙哑：
　　“席河？”
　　“。。。”
　　席河并不理会他，双目同样只盯着那把弓。来人被无视却并不生气，他眼中晕染的情绪极少。
　　“长海圣地里能接下我一箭的人不多，你未佩长老冠，应当就是二十年前的青云榜首。”
　　席河终于回神，熟悉的笑容复又挂在脸上道：
　　“这位朋友从北漠远道而来，不如留下聊聊？”
　　江易子那边已经将古怪少年制住，他原本笑眯眯的圆圆脸此刻已然暴戾非常：
　　“师兄，不必和他废话，将他的人头留下聊聊也是一样的！”
　　下一刻那人和席河同时向白玉阶尽头望去，随后他快速抬手，对着席河拉开了那把血色长弓。
　　明明未曾搭箭，黑色的雾气却瞬间化作一道羽箭出现在弓中，他似乎十分吃力才将那血弓拉开不足一半。
　　席河看他出手并不动弹，不仅是他，场中其他人也瞬间察觉到那弓的不寻常之处。
　　他似乎被羽箭牢牢定在原地，无论如何躲闪都会被追上，因此也就索性一动不动。
　　连云相对此种感觉最熟悉，但那会儿对方明显放水，并未真的动手。似乎只是试探，也因此让他和修落躲了过去。
　　黑色的羽箭席卷起滔天的玄力涌来，拉出一道黑色的雾墙，而拉弓的人却在瞬间消失不见。
　　与之同时出现的便是那玉阶上传来的呵斥声：
　　“何方宵小，竟敢闯我长海圣地！”
　　一道白衣人影眨眼间便从玉阶尽头出现在席河身前，他似乎只跨出一步便已经替他拦下了这只箭。
　　席河笑着行礼：
　　“圣首。”
　　来人神色平复下来，看着是个极好说话的年轻人模样。
　　他伸手拍拍席河肩膀，欣慰道：
　　“席河啊，这次青云会辛苦了。”
　　席河正待说话，那边的江易子额头爆出青筋道：
　　“师父，您快别聊了，这玩意儿怎么办？”
　　众人听席河称他圣首，此刻又听江易子叫他师父，自然就判断出来了身份。
　　右圣首，崔浅舟。
　　长海圣地的三大圣首中，唯有左圣首是个女子，因修行传承的缘故，门下不收男徒。
　　崔浅舟扫了一眼已没了人形的怪物，摇头道：
　　“不过是失去人性的邪物罢了。”
　　他说着，长袖一拂，也不知把那怪物少年弄去了哪里。
　　遂又转过身道：
　　“你们就是这次的新弟子？”
　　众人也学着席河行礼，他摆手道：
　　“罢了罢了，遇见此事肯定都受了惊，先去找住处，明日再说吧。”
　　话音一落，他便如来时般转瞬消失不见。
　　席河前去同江易子交代了几句，便转身向众人解释道：
　　“师父尚在闭关，明日辰时我会来接各位师弟师妹前往仙音殿。”
　　他说完便向众人点头示意后离去，江易子复笑眯眯道：
　　“席河师兄有些事情不能脱身，不如由我来带大家去后山吧。”
　　玄长明被北知寒拉着向前走，她扫过众人，突的眉心微皱。
　　轻声道：
　　“重明殿下呢？”
　　听她有此一说，方才自顾不暇的众人这才左右查看起来。
　　此次进来的十六人中，除了那两名古怪的邪修，应当还有十四人才是。
　　但场间却只有十一人，尚有三人不知所踪。
　　江易子连忙向那黑衣人的莲花水台处跑去，却见两边四散的浮云三千世只剩些残垣。
　　除了越城殿下，还有另外两名有些眼熟的新弟子亦是无踪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