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穹录》霁月清风

10、圣地修行（一）

　　单玉楼沉声道：
　　“莫非是刚才那个邪修？”
　　清河道：
　　“但灵将期的修为应当不足以让他带着三个人离去。”
　　江易子有些茫然，想来从未遇到过如此精彩青云会。
　　正此时，似有所感，他翻手间拿出一道紫色令牌，正是席河所说的玄穹万界石。
　　他在那令牌上点了点，面色陡然放松不少。
　　“那三位因邪修所伤，方才由圣首带走了，诸位不必担忧。”
　　众人这才放心，跟着江易子顺着玉阶走上一段后，又拐进了另一条岔路。
　　北知寒心有余悸：
　　“表姐，那古怪羽箭着实威力惊人，若不是席河在场，怕是。。。”
　　玄长明点头，温和道：
　　“下次我会小心些。”
　　“。。。”
　　北知寒方才想过，这得是多强悍的心态才能在刚刚经历过死局后还好整以暇的让她调息。
　　。。。
　　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九阁的石门再一次打开，但崔浅舟只短暂的停留了片刻后便离去。
　　九霄走到最深处，拂袖而过，地上已然躺着三个双目紧闭的新弟子。
　　还出现了一个眼神混乱，似乎下一刻就要攻击人的古怪少年。
　　他对这些视而不见，只上前几步，恭敬的将一支黑色羽箭双手奉上。
　　座上人先是看着那古怪少年冷笑一声，他伸出手指向那少年一点。
　　那古怪少年瞬间从七窍中涌出一阵黑雾，只剩下一张软软的人皮搭在地上。
　　“就会弄些恶心东西。”
　　那人神色不为所动，甚至有些厌倦的低声斥道。
　　九霄弯腰呈箭，座上人便抬手捏住那只箭，端详一阵。
　　“血神弓？”
　　九霄放下手不多言，只见座上人随意将那羽箭化作一阵黑雾后，似笑非笑道：
　　“竟然是他？”
　　“王爷，可是故人？”
　　听他有此一问，座上人可有可无的点头。
　　“可惜，是个一脚迈进鬼门关的故人。”
　　他捻了捻指尖后，讥笑道：
　　“否则，怎会让一个小鱼小虾来试探？”
　　九霄不再言它，继续恭敬道：
　　“这是您指明要的三个新弟子。”
　　上座人收回心神，阴鸷的目光寸寸扫过，在最左边的人身上停留的时间长些。
　　“你说，他叫重明？”
　　“是。”
　　九霄解释：
　　“这是七大城中越城的殿下，年纪尚小，不怎么出门。”
　　座上人指尖溢出一点红光，轻飘飘的向重明衣袍而去。
　　片刻后，九霄额头溢出冷汗，只听上座人挥手道：
　　“不是他，他不会用这些办法活着，带走吧！”
　　他弯下腰后，余光扫向另外两个已经被烧成焦炭的人形。
　　“这些人都龟缩着做什么？就只会用这些小玩意儿来打发本王！”
　　见他语气不太好，料想此次不太顺利，九霄只能小心翼翼道：
　　“会不会尚有其他人还混在新弟子中？”
　　上座人叹了口气。
　　“多年前，玄穹玄力枯竭，大能均以月华修炼，只要有月华流淌在体内，本王均能查探的出。”
　　他似乎有些疲倦，仰头道：
　　“故人又在畏惧什么？玄穹已非当日玄穹，为何都不愿前来？”
　　已然有些着魔的低喃声在九阁中响起。
　　“只要我恢复，七大城和世家皆不敌我翻手为云。就凭那些个故人，又能耐我何？”
　　“只要。。。我能恢复！”
　　说完此话，他挥挥手，第一次从座上站起身，庞大的阴影下，袭来一阵冷然的气息。
　　九霄此时便自觉退下。
　　他走出暗影里，腐烂的面容早已看不出原本模样。
　　一件极大的袍子挂在他空荡的身躯上，袍下是早该与世长辞的白骨。
　　墙壁后有道不引人注意的暗门，黑袍人来到门前，略一犹豫，推开后闪身进去。
　　此地一时寂静无声。
　　而迟来的光影似乎偏爱，得以看清这空无一人的最深处。
　　暗色的墙壁上，刻画着无边无际又令人心动的玄穹大陆。
　　更远处不知几许的地方，一道茶盏被砸下，虽然扔盏的人面色平静，却依旧让他人跪的更蜷缩。
　　“跳梁小丑！”
　　“。。。”
　　“拖着个半死不活的骨头架子，还想做什么呢？”
　　依旧无人敢搭话，那人说着便笑了起来。
　　“山中无老虎，猴子又能跳得几时？”
　　他俯身，随手捏了下方一个人的头颅，并轻易的将对方提起来。
　　能见到那是个栩栩如生的木偶人，关节双眼活灵活现，此刻正溢满恐惧之色。
　　他恶意的絮絮低语：
　　“我最用心的两个孩子被那只猴子烧掉了，不如你去陪陪他们？听话，恩？”
　　“不！！”
　　那木偶人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却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那人从木偶的头中抽出一物，那木偶便如同被打断的木块，顺从的散落在四周。
　　玄长明等人随着江易子在玉阶似得小道上，走走停停。
　　其实主要是众人被长海圣地的仙家气象给迷了眼，因此时不时停下说将几句。
　　“竟是高阶聚玄草，怪不得。”
　　清河再次停下了，她博览聪慧，一路上已经为众人解惑不少。
　　“高阶聚玄草自身便可产玄力，若是一两株倒不会有太大区别。”
　　她愉悦的指着周围道：
　　“但圣地可是漫天遍野的聚玄草，怪不得玄力如此浓厚！”
　　一向话少的单玉楼亦点头：
　　“在此处修行，境界一日千里。”
　　玄长明见江易子又被耽误了进程，但却毫无不耐之色。
　　他笑眯眯道：
　　“诸位师弟师妹，现在可算是知晓为何圣地收徒如此严格了吧？”
　　他左右巡视片刻，才小声道：
　　“你们这一批已经算是人数较多的了，二十年前参加青云会之人虽有近万人，但真正通过青云会的可只有两人。”
　　连云相好似来了兴趣。
　　“近万人？怪不得青云榜首名震碧波，却不知另一位是？”
　　江易子笑眯眯的面上露出一丝坏笑，正欲畅谈却被打断。
　　“那位。。。”
　　小道尽头传来一声冷漠的问候：
　　“江师兄不去好好修炼，倒耽误席河师兄带新弟子！”
　　众人一静，江易子苦着脸道：
　　“应师妹误会了，我正是受了席师兄所托。”
　　就在他解释的空档，女子终于露面。
　　她身形高挑，面容尤其美艳且十分凌厉，如冰封雪雕的美人。
　　众人虽不认识，却在连云相的带头下，向那位行礼。
　　“师姐。”
　　“。。。恩。”
　　女子走近，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她双目扫过众人，在清河的面上停留许久。
　　北知寒拉着玄长明低调的不做声，就见江易子面上快速闪过一丝无奈之色后，开始积极的介绍道：
　　“他们都是新弟子，还有三位因被邪修所伤由圣首带走了。”
　　“哦？这位是？”
　　果不其然她问到了清河头上，在众人一头雾水的眼神下，江易子硬着头皮开口：
　　“这是洛城的清河殿下。”
　　女子眼神一凝，颇有几分敌意。
　　“圣地可不论出身。”
　　正准备向她打招呼的清河一顿，面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回她。
　　“师姐说的是。”
　　女子似被这温柔的笑意刺到，不耐道：
　　“既入了圣地，应以修行为重，莫要生些不该有的心思。”
　　“是。”
　　清河再次低眉顺眼的应了。
　　江易子见她还欲说教，忙扯开话题。
　　“此次青云会十分凶险，浮云三千世都被炸掉了，后面还有灵将期的大能欲闯进来。”
　　他说话间若有所指。
　　“好在席师兄出手及时，就是不知道他可否受伤！”
　　女子转头惊愕道：
　　“什么？你怎敢让席师兄一人出力？”
　　江易子：“。。。”
　　倒也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就是可能上去还会拖后腿。
　　女子又问了几句，便心急的走了，临走还不忘充满敌意的扫了清河数眼。
　　无辜被针对的清河倒是心态极好，笑道：
　　“前路颇长，师兄不妨继续说。”
　　江易子摊摊手道：
　　“这位就是二十年前通过青云会的另一人。”
　　修落神色还有些蔫，打量几眼后漫不经心。
　　“我好像见过她，应当是七大城的人。”
　　江易子长叹一声点点头。
　　方才的此女名为应北雁，乃是左圣冷凝的关门弟子，亦是秋城城主的远亲。
　　她天赋十分高，但自小傲性，二十年前的青云会较之如今更是十二分的惊险。
　　乃是在海岛的崖壁上，摘得中阶妖兽所守护的异草。
　　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席河救下了她。自此她便心系席河，对于圣地中容貌显眼的女弟子更是颇有敌意。
　　修落恍然：
　　“所以她话里话外对清河不满，原来是因为别人长得好看啊。”
　　此间女子有玄长明，北知寒以及清河，但只有最后者温婉秀丽，容貌上乘，自然被应北雁针对。
　　连云相伸手点了点修落头顶，小声说他。
　　“心明即可。”
　　北知寒摇头。
　　“又是一个被席河外貌所骗的可怜人！”
　　玄长明：
　　“恩？”
　　她方才是不是听错了？为什么是又？
　　江易子道：
　　“她是圣首关门弟子，平素里你们也不常见到。”
　　说着他一顿：
　　“若是见到了，避开便是。”
　　清河本人都不在意此事，众人也就很快抛之脑后。
　　在江易子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小山坳。
　　此地亦是种满聚玄草，树木掩映之下，若隐若现的草庐星星点点的分布在山坳中。
　　他挥手而过，众人手中便都多出一方白玉令牌。
　　“诸位可自行挑选住处，挑好后将这玉牌刻上名字挂在院口即可。”
　　江易子倒尽心。
　　“只是我现下确有他事，不得不先行一步。”
　　众人连连向他道谢，他便笑眯眯的纵身消失在远处。
　　这山坳远些便是山顶处，受风过大。近些又在拗口，十分潮湿，一行十余人便说笑着向半山腰行去。
　　“待在圣地安顿下来，我定要向父亲禀报此间种种。”
　　北知寒本是个安静的人，此刻终于通过青云会，也不免兴奋上头。
　　玄长明耐心和她说将几句，终于在山腰处分别。
　　众人均找到合心意的住所，玄长明亦随意指了一处，与他人离的不近不远。
　　夜间来临，送饭的小童儿古灵精怪的坐在仙鹤上降落。
　　“膳堂在另外一边，因各位师兄师姐还未正式入门，今日我等便前来给诸位送饭。”
　　灵王期才能辟谷，玄长明从善如流的受用。
　　她的这座小院落背靠山脉，闲时在院中摆膳，抬头便能见月华自天幕洒落。
　　自醒来后不过月余，此刻难得能安静片刻，左右院里并无她人，玄长明便也未曾点灯。
　　鸟鸣山涧，清风婆娑。
　　“哎哟！”
　　“。。。”
　　望月自雅的她被来人打断。
　　随后一个不停蠕动的人从她院前的石头上滚了下来。
　　玄长明：“。。。”
　　她当时进这院子的时候，便猜测这石头可能是个祸事。
　　只是没想到能祸到这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
　　玄长明起身相迎，叹息着开口：
　　“看来小殿下这伤是好不了了。”
　　重明边摘自己衣服上的枯叶，边回她：
　　“那邪修本也没伤到我。”
　　已经到了自家门前，玄长明当然不会赶人，便将人带进来道：
　　“小殿下可是在找自己的院子？”
　　“不错。”
　　说到此重明便是叹息。
　　他虽然比众人晚到一步，却也是找到了合适的院子。但因为对此地不熟悉，出来就回不去了。
　　玄长明点头，顾盼道：
　　“山涧小路复杂，我等又是第一次来，迷路亦无可厚非。”
　　她为重明续上一盏茶。
　　“不过小殿下被带走后可发生了什么？”
　　“。。。”
　　重明觉得有些怪异，一个默不作声的男子站在他左侧很近的地方，且还突然换了模样。
　　此地是浮云三千世，他当下便暗道不好，正欲开口却发现自己眼皮越来越重。
　　待他再次有意识时，便察觉自己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有人说话的声音厚重而模糊，让他恍如梦中。
　　一点红色的火光停留在他的衣袖上跳动，他半阖着眼眸似醒非醒，只觉得一切荒谬。
　　那火苗没多久便像是有意识般，自他身上离去，转而落在另外两名生死不知的新弟子身上。
　　只短短瞬间，星点火苗已成燎原之势。
　　重明眼睁睁看着同入门的两人被烈火焚烧殆尽，霎时间心下一片冰凉。
　　下一刻，一个红袍人便拂袖将他带走。
　　这诡异的事情，让少年重明思虑深重。
　　他出来时本想与单玉楼商议，但因此事发生在长海圣地内，充满了诡谲和不可说之人。
　　左思右想之下，重明亦担心会给他人带来祸事，未免伤及无辜，便只得胡乱走走。
　　待到此处时，便见到一地月华之下，玄长明正望月静坐。
　　她身着普通长袍，周身气息平和宁静。只一双眼眸浩如烟海，如同静水流渊。
　　重明看着便觉得心中焦虑减轻不少，他正想上前看的清楚些，却不料自己正站在那石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