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穹录》霁月清风

11、圣地修行（二）

　　“小殿下？”
　　玄长明见他突然发起了呆，只当是少年人心性。
　　重明被她喊得回神，便笑了笑。
　　“我也不知，待醒来便到此处了。”
　　是夜，月高悬。
　　九阁坐落于仙音殿后，是整个长海圣地最万全之地。自上而下俯视，可见圣地本身便包裹在阵法中。
　　而仙音殿后的九阁，便是阵眼处。
　　暗影中闭目小憩的黑袍人，似有所感的睁开眼睛。
　　正此时，圣地上空，一道猛烈的风陡然席卷而过，快到无法让人捕捉。
　　“是谁呢？”
　　黑袍人低声自语，看似并不惊惶。
　　他不紧不慢的站起身，仰头望去，仿若能穿过层层障碍与那道突来的风相对。
　　“无论是哪位故人，应当见见了。”
　　他说着，前进几步便消失在原地。
　　巨大的九阁中，一时落针可闻。而在这令人不安的寂静里，有人毫不掩饰的踱步而来。
　　那人走过之地，月珠平稳浮动，为此人照亮来时路。
　　巨大的石门上有高山长海，花鸟异兽。细看，却能察觉浮雕上厚重而悠久的灰尘。
　　来人淡淡的扫了一眼，脚下不停。
　　很快走到了最深处，月珠柔和的光芒照亮这经年幽暗的九阁。
　　四周的玄穹壁画栩栩如生，从顶上延伸至所有墙壁。
　　这里空旷而寂灭，偌大的殿内，只留着最中间的一把椅子。
　　椅子不仅十分腐朽，周身还充斥着阴冷的气息。
　　。。。
　　黑袍人眨眼间便出现在长海圣地上空百丈之地，他眯着眼睛四处打量。
　　但此地已然恢复平常，似乎方才确实只经过了一阵风。
　　“呵！”
　　他冷笑：
　　“来都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巨大的银色玄光从他右方倏地斩来。
　　电光火石之间，黑袍人闪身消失，在千丈之地才显出身形。
　　似是不敢置信，他终于收起轻慢之心。
　　“怎么会是你！”
　　他沉声道。
　　玄长明走到那把椅子身后，推开暗门。黑黢黢的入口，仿佛吞噬一切光亮。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无数巨大的红眼蝙蝠冲向玄长明。
　　她面不改色的走进暗门，拂袖之间，无形却强横的玄力已经挡在身前。
　　那些狰狞的红眼蝙蝠便一个个撞在她身前十步之遥，而后化作阵阵血雾消散于天地之间。
　　她翻手，玄力消散后，此间又陡然被火光充斥，她的身前亦是眨眼间变成岩浆地域。
　　岩浆中用四方的巨大链条囚禁着几具骸骨，它们早已身亡，毫无气息。
　　玄长明心随意动，足尖一点便跃然于半空。
　　四处的岩浆时不时席卷而来，那几具诡异尸骨亦一动不动的被囚禁在地狱中。
　　她上前仔细观察片刻，突然笑了。
　　只因每具骸骨的眉心，皆刻着极小的字。
　　玄长明随意看的那具骸骨，眉心便端端正正的刻着三个字。
　　玄中清。
　　正当她想看看另外几句骸骨的名字时，那气息全无的尸骨竟突然口吐瘴气，向她冲来。
　　玄长明并不吃惊，伸出两指快速的点在白骨眉心处。只短短片刻，那具骸骨双目中的幽幽火光便熄灭了。
　　随着失去灵性，它亦渐渐被周围的岩浆吞噬，沉没，直至消失不见。
　　于是，她走向另外几具骸骨，耐心的等待被攻击。
　　但是另外几具骸骨就像是真的死了一样，十分乖巧，一动不动。
　　玄长明：“。。。”
　　识时务可能会传染，她心想。
　　四处的岩浆与她而言好似并无任何危险，玄长明不再过多理会那几具识时务的骨头架子。
　　她平静的自中间穿过，待走到对面时，便见得还有一门，玄长明抬手推开。
　　这里是一处宽阔却空旷的屋子，四面八方都刻画了密密麻麻的繁复阵法。色泽鲜艳，玄力汹涌。
　　不难想象，这里的主人万分谨慎，深怕有人走到了这里。
　　此地正中央有一精美玉台，更是被重宝及无数细小的阵法包裹着翻涌。
　　玄长明正欲走近，却突然听见四周传来凄厉的喊声。
　　“滚出去！”
　　这瞬间，不仅叫声十分渗人，四面八方突然爆发的强大玄力亦化作万千杀招向她攻来。
　　千丈高空的黑袍人正与来人缠斗，突然面色大变，尖啸道：
　　“你故意引开我。”
　　他已经感受到心血被动，阵法需要的巨大玄力让他几乎瞬间被抽空，甚至于枯竭，骨架似得四肢不再灵活。
　　“你竟敢。。。”
　　黑袍人又惊又怒。
　　他对面的人亦十分阴沉。
　　“胆子真大啊，极渊。”
　　黑袍人就是极渊，他为躲避银色玄光倒退半步，快速道：
　　“那等力量莫非你就不想得到？今日之事你若就此罢手，我愿与你平分此物。”
　　他见对面人不做声，徐徐图之。
　　“此阵乃我一生心血，普天之下没几个人能全身而退，你可想好了。”
　　来人似有所感，身形逐渐消失，只淡淡道。
　　“我会再来找你的。”
　　原地的极渊挂心阵法里的东西，亦立刻消失不见。
　　清辉洒落一地，山涧归于寂静。月白照亮的尽头，出现一个容貌上乘的白衣青年。
　　席河气息收敛的极好，未惊动任何人。月幕下，他几乎要与暗影融为一体。
　　玄长明默不作声的站在院中，她如今五识不显，无法感受到更细微的异动。
　　席河在她身后站定：
　　“尊师，如何？”
　　玄长明遂转过身，似笑非笑。
　　“不如何。”
　　只见她本是完好的面容上，突然出现道道细小却极深的血痕，但只瞬间便恢复如初。
　　这奇异的一幕，让玄长明尚算温婉的面容覆上一层诡谲。
　　席河紧盯着她，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那些消失了的血痕便又冒出来。而金光闪过，又再次被修复如初。
　　“极渊的阵法？”
　　他出现诧异的神色。
　　“这不可能，他的阵法就算再厉害，也无法伤到您。”
　　玄长明长袖拂过，那些不停裂开又被修复的血痕暂时稳住。
　　“是我醒来的时日太短了。”
　　她倒心态良好。
　　“左右无事，在长海圣地修养些日子亦可。”
　　席河面露怀疑之色。
　　“一直还未向您询问过，您的修为究竟恢复了几成？”
　　玄长明抬头，颇有几分无谓的神色。
　　“应当不足一成吧！”
　　席河：“。。。”
　　不足一成就跑去闯极渊的阵法，是活够了吗？
　　极渊可是玄穹的阵法大师，其中又以杀招最为出名！
　　他心里想的很多，但不敢说出来。
　　玄长明抬起手，她的功法特殊且已到大乘，想要恢复就只能吸收那些散落在玄穹各地的东西。
　　但那样的宝物，怎会露于人前。
　　尽管此次凭借隐约的感应见到九阁中自己想要之物，但要顺利吸收却不是好时机。
　　如今她被极渊的阵法所伤，体内无时无刻修复着她的金光又要耗费一些来疗伤。
　　看来想要恢复修为取得极渊手上的东西，还需耗个百十年，她放下手叹了口气。
　　离玄长明不远处的一座院中，北知寒静静站在窗前。
　　外间夜深平和，院子里的风一吹，花树摇曳作响。
　　她站在小桌前，仰头面上是深思之色。
　　北知寒持剑的手略有薄茧，手边有张写着密密麻麻字的纸条，字迹端正凌厉。
　　花叶落在纸条上，她便伸手拂去了。
　　玄长明昨夜休息的十分不错，她走到院前正见前来找自己的北知寒。
　　两人便一同前往山口处。
　　“表姐，今日长海圣地收徒，你可有什么想法？”
　　玄长明笑道：
　　“我资质普通，不求人上人，尽力而为便好。”
　　北知寒闻言。
　　“圣地十大长老中，有一位使双银环的絮湘长老，与表姐所求相符。”
　　玄长明不深究，只一笔带过。
　　“知寒对圣地了解倒多。”
　　北知寒张张嘴，不料清河一行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便未再多言。
　　还不到时辰，众人便已经聚集在拗口。
　　席河挂着张笑脸不紧不慢的行来，好似自从进入圣地后他便未再凌空过。
　　“诸位师弟师妹果真勤勉。”
　　短暂的寒暄后，他带众人自另一头小道顺着走到尽头。
　　“你等都是新弟子，即使拜师后也得先去明庐待上半载。”
　　他边走便慢悠悠的同众人解释：
　　“玄穹天宽地阔，哪怕是七大城也不足以尽得一览，因此在明庐听学十分有必要。”
　　连云相离他较近，闻言笑道：
　　“听师兄的意思，这明庐倒像是少时开蒙。”
　　席河点头，赞赏看他一眼。
　　“不错。”
　　单玉楼道：
　　“半载都不能修炼？”
　　这次清河先笑，她安慰道：
　　“单殿下如此修为还这般努力，让我等十分汗颜。但清河猜想，既然与开蒙相似，应是可以修炼的，不过是主次罢了。”
　　她狡黠的看向席河：
　　“席师兄，我说的是也不是？”
　　眼见得前方便是大殿，席河却未有半分急促，依旧慢吞吞。
　　“主次而已，你们依旧可以前去向各自的师父请教。”
　　前方的仙音殿愈发近了，众人一时心绪万千，便都沉默下来。
　　九阁中，极渊撑着额头，皱眉道：
　　“本王左思右想，此事依旧不对。”
　　九霄弯腰：
　　“王爷的意思是？”
　　黑袍人站起来左右走两步，喃喃自语：
　　“玄中清的人偶傀儡，秦诏的异皮，居奉玉的血神弓，甚至有过鸿娆的气息。”
　　他眯着眼睛道：
　　“九王已出其五，我本以为昨夜会是另外四王之一，怎会是他？”
　　站在原地的九霄听得心下掀起滔天巨浪，竟还有人可比玄穹九王？
　　但他面上依旧镇定。
　　“王爷的意思是，有意料之外的人对圣地下手？”
　　极渊自顾自说话，并不替九霄答疑解惑。
　　“封神阵下他为什么能活？闯我阵法的人到底是谁？”
　　见他好似魔障，九霄收起忧心的神色闭口不言。
　　此时的黑袍人已是越想越觉得心惊。
　　“莫非是谁与他联手？是另外四人还是已经出现的故人？”
　　极渊回到座上时，心下已有思量，他歪了歪头。
　　“青云会刚结束，就有人声东击西闯进来。”
　　九霄一言蔽之。
　　“您是怀疑这批弟子有问题。”
　　极渊敲了敲墙壁，面露不虞。
　　“你亲自去看着这批弟子，这次的人数实在太多了，保不齐有人浑水摸鱼。”
　　九霄微顿，解释道：
　　“二十年前七大城并无年龄合适的殿下参加青云会，但此次青云会天之骄子汇聚一堂，人多也亦有此原因。”
　　极渊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总之这批人绝对有问题，你叫你那个让人省心的弟子多看着些。”
　　“是。”
　　仙音殿在长海圣地居于中位岛顶，高阁临渊可揽四方之景。
　　席河带着十余人走进殿内，行礼后温声道：
　　“师父，新弟子十二人均已带到。”
　　他说着便向一旁退去，众人这才看清大殿前方的情形。
　　一位须发皆赤的高大青年居于中间，左右各一男一女，想必这便是长海三大圣首。
　　九霄打量众人之时，下方众人亦在小心翼翼的打量他。
　　他面相威武，眉心有个指甲盖大小的浅淡虚影，而左右两圣均无这异象。
　　就在众人有些惴惴之时，他方平淡开口。
　　“你等既已入我长海圣地，自当刻苦修行。”
　　他微不可查的一顿，背书似道：
　　“为玄穹万民斩妖除恶，为天下四海拯救苍生。”
　　先不论此话真真假假，众人均是乖顺行礼。
　　“是。”
　　待他说完，众人已经见过的右圣首崔浅舟方笑道：
　　“我长海圣地尚有修行功法不同的十名长老收徒，也不知你等是与谁有缘分。”
　　正说着，殿外便传来一声大笑。
　　“有没有哪个小娃娃愿意和老夫去啊？”
　　崔浅舟和冷凝无奈的对视一眼，显然对来人身份知晓。
　　那人话音刚落便踏入殿中，竟是个不修边幅的干瘦老头，就连头上的长老冠都有奇怪的褐色污垢。
　　随着他的身形，其后亦跟着不少长老。玄长明留意到一名腰间挂着双银环的中年女子。
　　想来，那位便是北知寒所言的絮湘长老。
　　玄长明对这些并无特别要求，有个地方让她待着即可。席河应是知晓她心中所想，便未曾过多插手。
　　十位长老断断续续的来到殿中，个个都面带笑意。
　　那先出声的干瘦老头笑嘻嘻道：
　　“难得来了这么多小娃娃，谁愿意和老夫走啊？”
　　众人相互看看，均未做声。
　　见此，上座的崔浅舟道：
　　“堕川长老是圣地唯一专修炼丹的长老，你等弟子可有谁愿意修习炼丹？”
　　不少人闻言都下意识后退一步，气的堕川吹胡子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