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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明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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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穹现存的炼丹师人数少,愿意修行此道的人更少。
毕竟丹药虽难得,但玄穹向来以武治天下。一旦学习炼丹,便是极为耗费心神之事,甚至于无法兼修其他功法。
也因此好的炼丹师往往未曾成长起来便陨落于半道,也幸而这位长老在圣地。
一群人向后退之时,不动的两人便十分显眼。
堕川眼睛一亮。
“看什么看,就是你,那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娃娃!”
发呆的重明:“啊?”
他伸出手往后一指:
“还有你,站在最后面的那个女娃娃!”
本在看戏的玄长明:“。。。”
她便是因为站在最后,所以别人都后退时,她毫不慌乱。
谁知道这个老头看起来年纪不小,眼神却好使。
堕川扒拉了一下头发,向上面拱手道:
“圣首,这两个小娃娃愿意和老夫走!”
见此,一直未曾开口的左圣首道:
“你二人可愿意成为堕川长老的弟子?”
重明张口欲言,见他神色堕川急得跳脚。
“愿意的愿意的,他肯定愿意。”
于是这位越城殿下顿了顿,在对方急躁慌乱的目光中缓缓点头,道:
“弟子愿意拜堕川长老为师。”
而后冷凝的目光便落在了玄长明身上,她身后的北知寒一直在不动声色的扯她衣袖。
“我。。。”
下一刻,玄长明腾空而起。
她果然也没有说话的权利,堕川长老直接将她和重明拉着跳上了一只路过的仙鹤。
远远传来他嚣张的笑声。
“老夫的弟子都死了几十年了,好不容易有两个小娃娃,就不打扰大家收徒喽!”
仙鹤十分有灵性,飞的平稳。堕川盘腿坐在仙鹤背上,同两个新出炉的弟子说教。
“你们要这样想,既然人在圣地,我们便是最安全的炼丹师!”
见两人均不做声,堕川苦口婆心。
“再说了,我都到灵将期了,勉强也算是挤入大能行列,只要你们不出圣地不乱跑,就没人抓咱们去炼丹。”
听他说的沧桑,不难想象一个“柔弱”炼丹师的过去是何等令人垂泪。
重明只一开始有些抗拒,现下倒接受良好。
“承蒙师父不弃,弟子愿尽力侍奉师父。”
堕川放心的呼出口气,转头又看向玄长明。
后者道。
“我亦如是。”
干瘦老头闻言这才满意,三人一路无话,待至圣地边缘的几排屋舍时,方招呼两人。
“咱们的地盘到了,圣地有阵法不能凌空,圣地内出行便只能靠仙鹤。”
他说着伸手在那仙鹤脑袋上转了转,而后手心凭空变出两根巴掌长的红色锦带。
“你们以后要出行,可用这东西招来仙鹤。”
堕川将两根锦带分给二人后,便火急火燎道:
“为师还有一炉丹药尚需守着,反正新弟子都要先去明庐半载,有事回头再说。”
他行事就像玄长明初见时那样,毫无顾忌且随性。话音刚落,便踏入一间屋舍后关紧房门。
重明下意识和玄长明对视一眼,后者无奈一笑。岂料那堕川似想起了什么,在屋里喊道:
“记得给院子里的草药浇水,其他丹房莫要乱动,里面都是难寻的宝贝。”
两人同时应道:
“是。”
见屋内不再有动静,重明道:
“玄姑娘,哦不,师姐,咱们接下来是。。。”
玄长明看他一眼,默认了称呼,笑道:
“先给草药浇水吧。”
堕川长老处的几排屋舍长期无人打理,院子里的草药也长得稀稀疏疏,反倒是杂草异常茂盛。
按说新弟子在明庐开蒙时,应是于昨日的山坳处居住,但两人收拾出来后,已是夜半。
重明边净手边道:
“师姐,索性天色已晚,咱们今日便先住下,方才收拾时我见南边空屋甚多。”
“如此亦可。”
玄长明瞧他蹲在水边低头净手,月色高悬,林间惊风四起,她直觉这一幕有些奇怪。
但她转念又想,可能是小殿下名讳与故人相似,一时有些追忆罢了。
长海圣地是一座极大的岛屿,现如今玄长明亦无法与北知寒取得联系,只能待明日碰面再说。
一夜无话,次日早重明招来仙鹤,站在院子催她。
“师姐,快走了。”
玄长明便与他一同坐上仙鹤后道:
“这仙鹤颇有灵性,应当知晓明庐在何处。”
重明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
“其实我十分庆幸和师姐成为同门。”
“哦?为何?”
玄长明停下摆弄仙鹤的手,转头看他。
少年叹息道:
“我资质平平,一心想着只要呆在圣地不惹事就好。”
他低下头,看起来十分认命。
“其他该出风头的事,我也不是那块料。”
玄长明看着他笑了笑,同样道:
“我亦是修行路上的普通人,能与小殿下成为同门乃我幸事。”
重明一路与她说着话便觉心中松快许多,他昨夜因那怪事几乎未休息,因此今日在殿上才会发呆。
初始他确实不愿炼丹,后见干瘦老头那副神色着实令人不好拒绝。加之自身就算修行其他功法,也是碌碌无为之辈。
和玄长明成为同门,他暗自松了口气。虽和对方打交道不多,但大约知晓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
而且还和席河是故人,如此甚好,至少不会真的无依无靠,重明偷偷的瞄了她一眼心想。
明庐坐落在长海圣地内岛,两人从仙鹤上下来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其他人都步行而来。
修落不由羡慕道:
“若是我等也有仙鹤代步,也不至于早起一个时辰赶路了。”
玄长明未看见北知寒,只得向几人点头解释。
“是昨日师父闭关前给赐给我们的。”
清河今日与雾隐门的戚谢一道前来,闻言神色略显怪异。
“闭关?”
连云相咳嗽一声打断众人的浮想联翩,他道:
“炼丹师与咱们修行功法不同,倒也无需大惊小怪。”
其他人亦有意略过此事,均寒暄着便进入明庐,那是一座精致的五层阁楼,每层檐角都挂着一串清脆的铃铛。
重明见玄长明还未动身,四下看了看道:
“师姐可是在等北世子。”
后者点头回他。
“你先进去,我随后便来。”
左右无事,重明便陪玄长明一道。约莫一盏茶功夫后,北知寒方姗姗来迟。
她话没说两句,便立刻催着两人进去。好在还差半刻,三人险之又险的在教习长老来之前坐好。
明庐的新弟子开蒙是在这座阁楼的第一层,这里四面垂下卷帘,有风吹来了草木清香。
教习长老是个儒雅的中年人,名余道。
他一见众人便笑着打趣。
“圣地养着我这个长老怕是划不来,整二十年才为圣地做些事情。”
此话一出,众人都被他逗出了笑意。
余道挥手,身后出现了巨大的垂幕光芒,他拿着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戒尺,正色道:
“玄穹天宽地阔,北起大漠,南达浮岛,西有长海,东至无人之地。”
说着又弹了弹手上的戒尺:
“百万年前,玄穹天地初分,姬氏建立氏族,又延伸为朝代,历数万年而不衰,经九劫而不亡。”
玄长明听得认真坐的笔直,但整个明庐之中,怕只有清河听得进去,其他人面上皆存迷茫之色。
余道欣慰的笑了笑。
“清河殿下博览聪慧闻名玄穹,今日一见,实乃无愧盛名,不如先由殿下为诸位讲讲。”
清河陡然被点名,虽略有羞涩倒不胆怯。
“如此,我便随意说说,若有错处,还请长老指正。”
她站起身,正色道:
“玄穹一直由姬氏王朝把持,本是兴盛鼎沸。但数万年前,上天降下神罚。”
似乎也觉得有些荒谬,清河说这话时带着俏皮的笑意。
“自此玄穹日月颠倒,不见明光七千年,据古籍记载,那时的玄穹生存艰难,万民水深火热。”
修落懒洋洋道:
“日子过得好端端的,为何要降下神罚?”
清河摇头,她看向余道,后者微笑示意她坐下。
“因为玄穹百万年来,在姬氏一族的庇护下过于平顺了。”
他伸手在垂幕上点了点,一轮圆月便逐渐显出。
“须知,月满则亏。”
说着余道话锋一转:
“修行途中亦是如此,无论何种境界都切莫过于依附。要学会自己找寻生路,方为大道。”
下方众人终于听懂一句,自是连连点头。
北知寒下意识咬住笔的末端,她离门口最近,余光便扫见有白袍被风吹起些许。
顺着上移就见到站在门口的青年,他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能见到嘴角弯月似得弧度。
似有所感,青年抬起头,面上的笑容相隔半道卷帘显得飘忽不定,垂目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玄长明似乎毫无所觉,只继续听余道大说玄穹。
“玄穹修行境界分为灵主、灵王、灵将、灵皇。世人皆说灵皇之上便是不可说之境。但你等可知,不可说之境尚有天外有天。”
连云相眼睛一亮。
“传言九霄圣首已到不可说之境,不知余道长老能否为我等解惑?”
余道微点头。
“九霄圣首已是灵皇之上的灵圣境,应当可称为玄穹第一人。”
单玉楼沉声道:
“此等境界,即使称之为古往今来第一人也不为过。”
众人亦是心有所感的点头赞同,哪知余道却笑着打断。
“灵圣境上,还有高人。”
“得此结果皆因我多年前得到了一本古籍残卷,乃七万年前的玄穹志。”
清河对各种古籍十分入迷,闻言立刻开口。
“不知这本古籍现在何处?能否借清河一观?”
余道转身在垂幕上轻点,只见其上便模模糊糊的显出一段古老文字。他拿着戒尺,挨个儿向众人解释。
“玄穹姬氏洪德七百三十九年,皇封九王,赦一切恶厉,镇山海,灭邪祟,残躯常佑玄穹万民。呼风唤雨,移山倒海,非大能不以也。”
玄长明在心中默念几遍,便听修落兴冲冲道:
“这个我懂,就是说玄穹之皇昭告天下封了一位名叫九王的王爷,这位王爷实力强横,可移山倒海,是传说中的大能。”
余道摇头。
“并非如此,这段话的意思是,玄穹之皇昭告天下,封了九位大能境界的王爷以镇山川四海,得以庇佑玄穹。”
“九位!”
“移山倒海究竟是何等境界?”
“莫不是不可说之上?”
“灵圣境吗?”
“这样的大能,竟有九位!”
下方众人小声谈论,玄长明亦听着北知寒感慨天地辽阔,未生于盛世得以相逢此等人物。
她不由叹了口气:“。。。”
日月颠倒,不见明光。玄力枯竭,生灵艰难。
怎么到了他人口中,竟成了盛世?
余道挥袖,垂幕上的字又有了变化,这次却残缺不齐,只能勉强辨认出浅淡的印记。
清河眯着眼睛好半响,方犹疑道:
“此段记载不全,恕弟子孤陋寡闻无法辨认。”
余道自身沉迷钻研上古玄穹,但毕竟是时日长久,他人不易理解亦早有预料,只得继续解释。
“这段话是说,九王之首名为山海王,字极渊。说他抬手之间可移山倒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于是下方又高谈阔论起来,他每二十年便能见到新弟子对玄穹过去的赞叹和向往,便笑眯眯的等他们说完。
“可惜不能见到这等人物!”
“此生憾事!”
“既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算心随意动?”
“这便是我辈修行者的无上追求。”
“既被封为九王,此等大能必定是胸襟宽广,才能庇佑玄穹。”
玄长明并不插话,就见众人越说越荒谬。尤其修落最后这句话,让她觉得五雷轰顶,一口气终于噎住咳出声来。
“。。。咳。”
北知寒见此短暂回神。
“表姐是否也在为不能见到此等人物而遗憾?”
此,等,人,物?
那个披着张人皮,但见人就哭的骨头架子?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一手捏住眉心,语气痛苦。
“是啊,我十分遗憾。”
下方众人意犹未尽的交头接耳,余道却清了清嗓子。
“所以说,灵皇之上的灵圣境已然是不可说。此等境界尚无法移山倒海,便得以推测出玄穹九王已经在灵圣之上。”
他绕一圈终于让众人恍然大悟,随着他时不时引经据典的讲述,在场之人皆听得十分认真。
见他一直是高亢笃定的神色,有时就连玄长明都在想,会不会是自己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