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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冷宫皇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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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骜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上面身着明黄龙袍一身威仪的男人。
他也不说话,更不愿对着那个男人行礼,只是担忧的看了千藜一眼。
千藜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自己无事。
倒是皇后一拍扶手,“大胆,见了皇上竟然不行礼,还不跪下!”
李骜看着她凶神恶煞的样子,笑了,“我自小长在冷宫里,既没有人教我规矩,我怎么知道见了人是要行礼的?”
“你……”
“我还想问一句,不知我的婢女犯了什么罪,要让她跪在这里?”
皇后一时答不出话来,倒是皇帝一双眼睛盯着他,眼中全是兴味,“你的母亲是谁?”
李骜道,“我母亲姓陈。”
皇帝一时倒是想不出来哪个嫔妃姓陈且被他打入冷宫的,还是身边的胡大伴小声提醒了一句,“陛下忘了,您从前宠幸过一位陈美人,原是陈国的公主,后来她出言犯上,对皇上和皇后不敬,被打入冷宫了。”
胡大伴一说陈国,皇帝就想起来了,这都多少年了,陈国是他最后统一的小王国,在那以后,天下平定,四海归一,而他后宫里面的美人也是越来越多,他哪里能各个都记得呢!
原来是那个女人啊,他已经记不清那个陈氏长得什么样子了,倒是没想到她还为自己生了一个儿子。
这许多年来,除了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后宫再无所出,若不是何宝林怀了这一胎,他都要以为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眼下凭空冒出一个皇子,还长到这么大了,皇帝自然十分高兴,他仔细端详李骜的面相,这孩子与他不说有十分相似,至少也有七分了。
又问了李骜的生卒年月,确定了之后更是高兴地击掌而笑,“这是朕的大皇子了,尔等以后见到他须得恭敬有加。”
众人只好起身应喏,“是。”
皇后的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当年她就是不满陈氏先她一步怀孕,皇帝常年在外征战,一个接着一个的美人往后宫里面送,只是那些人都没有身孕,她也就淡然处之,直到他带回了陈美人,容貌绝色不说,也是个好生养的,只是那个陈氏自己是个蠢的,自己有了身孕却不知道,且因为亡国的事情对皇帝一直多有抗拒,终于被她身边的嬷嬷看出了端倪,她怎能容忍有人先她一步生下皇子,当下便设计让陈氏冲撞皇帝,然后借着此事将她打入冷宫,可她分明已经派人去给陈氏灌了药,这个孩子怎么还在?
罢了,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皇后淡淡提醒道,“陛下的大皇子找回了自然是好,只是何宝林一事到底还是没查出什么。”
何宝林心里也慌,皇上找回了大皇子,对她腹中的孩子会不会就没那么看中了?她跟着道,“是啊皇上,臣妾虽不知内里究竟,但这荷包是千藜做的,又是林婉送到臣妾手上的,她们必脱不了干系,还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皇帝思量片刻,“罢,既然如此,这两个宫女各打二十板子,用完刑若是还不肯招,再送进暴室,这些事皇后自行处置吧。”
闹了一晚上,皇帝也不耐烦了,随意嘱咐两句就要走。
皇后用帕子掩了唇角的笑,皇上沉浸在找到皇子的兴奋中,看不出这个叫千藜的宫女对李骜有多么重要,她却明白,只要这丫头真的受罚,李骜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臣妾遵旨。来人,把千藜和林婉押出去,仗责二十。”
果然不出她所料,李骜跑出来拦着人,他狠狠瞪着皇帝,“不,我不许你们动千藜,谁都不许打她。”
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有些不悦,“你是皇子,怎能如此不成体统,看来没人教导就是不行,胡能,找些人来带大皇子去隔壁好好看着他,再找些人来教教他规矩,从明日起,直到教好规矩再送去南书房听教。”
胡能挥挥手,立刻便有四个小太监抱起李骜。他挣扎着,可小太监做惯了这些事,他一个孩子怎么能挣脱,千藜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拼命对他摇头让他不要出头,可李骜哪里肯听,最终他呼喊着被带离了昭阳殿。
千藜被押到外面的木凳子上,纳兰姑姑指挥着嬷嬷将她绑好,防止行刑时人痛的扭动掉下来,紧跟着粗壮的板子一下一下落下来,打在她身上。
痛!
行刑的人大约是得了皇后的吩咐,下手丝毫不留情,只一板子下来她就觉得痛到了极致。她咬着唇忍住叫出口的呻吟,怕发出声响让隔壁的李骜听到,耳旁清晰的传来林婉凄惨的呼喊声。
谁知不过片刻,原本被关在隔壁的李骜不知为何就冲了出来,他小炮弹一般撞到行刑的人身上,口中呼喊着,“滚开,都滚开,不许你们打她,再敢碰她,我杀了你们。”
行刑的小太监被撞开,也不好再动手,后面看守着李骜的小太监急匆匆跑着过来向皇帝禀报,“陛下,奴婢们无能,大皇子打碎了碗盏,拿了碎瓷片子抵着自己的喉咙,说是若不放他出来就死给奴婢们看,奴婢们实在是不敢拦啊!”
皇帝的脸色都黑了,他说话向来一言九鼎,何时有人敢这么忤逆自己,当下气道,“放肆,朕说的话你都不听了吗?来人,带他走。”
李骜捏紧了手中碎瓷片,抬手就要往喉咙上划,“我看谁敢。”
皇帝的脸色阴沉沉的,皇后却差点笑出声,看来不用她动手,这小杂种自己做的事就能让皇上厌弃了。
千藜吃力的抬起头,“殿下,快离开,不要……”不要为了她得罪皇帝。
李骜执拗的站在她身边和皇帝对视,大有你敢让人过来我就死给你看的决心。
千藜拽住他的衣袖,从他手中拿出碎瓷片扔出去,对行刑的小太监道,“请公公行刑。”
“不……”李骜还要说什么阻止。
千藜一把抱住他,对小太监喝道,“请公公行刑。”
不能再惹皇帝生气了,李骜还小,不知道皇帝的看重有多要紧,可自己却不能不为他打算。从今天起,李骜算是正式走入皇帝眼中了,如今皇宫里就两位皇子,这也意味除去何宝林腹中那个不知男女的,在皇后眼中,李骜就是自己儿子的绊脚石,想方设法要除去的。
这种情况下,皇帝再放弃了他,来日还有谁能护住他?
人心之恶,可比冷宫的环境阴险多了。
行刑的小太监为难的看了一眼皇帝,见他没有什么指示就明白了。
一仗又一仗落在千藜身上,她忍住剧痛,抬手捂住李骜的眼睛,“别看,也别听,我不会有事的。”她敢受刑,就是知道自己不会死,她的体内有一丝游弋的灵力,足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李骜眼睛通红,“你就是蠢……”明明可以不受苦,为什么偏偏不肯让他说话。
感受到千藜身子不停的木板的击打下疼的颤抖,李骜恨极了,他一出生就在冷宫,不是没有期盼过有一日能见到自己的父皇,尤其是母亲去世以后,他总是幻想不定哪一日冷宫的大门就会打开,皇帝突然出现接他出去。
再没有想到出了冷宫是这样的。
早知如此,他会知足,只要千藜在他身边,哪怕吃不饱穿不暖他也甘之如饴的。
千藜痛的冷汗涔涔,胳膊止不住的抖,怕他发现,吃力地笑道,“前几日听殿下在背《百忍歌》,我现下想听了,殿下能背给我听吗?”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李骜哪里感受不到她的痛苦。可此时此刻,他竟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终究还是依着她念出声,“忍是大人之气量,忍是君子之根本,能忍夏不热,能忍冬不冷:能忍贫亦乐,能忍寿亦永;贵不忍则倾,富不忍则损;不忍小事变大事,不忍善事终成恨……如今犯罪人,都是不知忍;古来创业人,谁个不是忍……人生不怕百个忍,人生只怕一不忍;不忍百福皆雪消,一忍万祸皆灰烬……”
是,他明白千藜的意思,忍,只有忍,忍住了屈辱才能以待来日。
他能忍住,他会忍住,他不会哭,他再也不会对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有什么期盼。他有千藜就够了。
一首歌念完,千藜的手臂无力的滑落下去。
李骜怔怔的落下泪,眼前是满目的白,他不知对谁说了句,“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