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可摘星辰》远乡远

16、这是个误会

　　几乎是在转念之间，顾令望就明白了其中关窍，自己出于善意的嘱托被引申成了另一层意思，随之而来的是既不情愿且尴尬至极的相见。
　　“成安，你误会了，我和林小姐只是——见过几面而已。”
　　他本来想用“朋友”二字解释和林琅间的关系，可是看看她此刻紧张游移的神色，话到嘴边又变了。
　　庄成安不以为意，笑得有些促狭。“既然见过就是老相识，你说让我照顾她，喏，我把人给你带来了，正好剧组的制片也在，你自己说说想怎么个照顾法儿？”
　　王茂听了立刻掏出名片，递到顾令望面前。“顾先生，您好，我是剧组的外联制片王茂，有什么事儿吩咐就行，我一定尽心尽力。”
　　他转头看着林琅，“林琅，你既然跟顾先生早就认识也别拘束了，快陪顾先生坐下吧。？”
　　那个“陪”字像是一根针不留情面地挑破了本就摇摇欲坠的脆弱尊严狠狠地插在心上，在这个瞬间林琅衷心地难堪，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架上待选的货品，明码标价，任人取舍。
　　房间里的人都笑着，司空见惯的了然，原来如此的轻佻，眼神如刀似剑，一下下剐着她。
　　初见时林琅身上那份甫一现就吸引住他目光的易碎感再次出现了，可这回顾令望心上一紧，不再沉迷而是警醒。
　　“成安，不好意思，今晚我恐怕要辜负你的一番盛情了，回头我再跟你们二位赔罪。”他向着庄成安和韩总一颔首，转头看向林琅。“林小姐，由于我的个人原因给你造了的困扰，我表示非常抱歉。我的司机就在外面，如果你不介意现在就可以离开。”
　　林琅抬头看着他，顾令望侧身为她让开一条路，语气诚恳：“非常抱歉，林小姐。”

　　顾令望的司机姓金，人高马大，长相憨厚，性格也十分老实。由于之前几次失误令自己老板明显表露过不悦，最近一段时间他可谓是战战兢兢地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唯恐丢了这份薪水优渥的工作。
　　今晚他送顾令望到会所门口，还特意问过大约预期结束的时间，在得到 “时间难定，但不会太早结束”的回答后，他这才放下心拿出后备箱里的面包准备享用自己的晚餐。
　　只是面包刚嚼了两口，就看见顾令望追着一人匆匆走到门口，他眯着眼仔细一看是上次在医院的那位小姐，好像是叫林琅？
　　与上次两人间的融洽相比，眼下情况明显不和谐，林小姐脸色绷得很紧，双手拉着斜跨包横在胸前，在自家老板接近时猛地向后退开一步，明显防备且拒绝的模样。
　　而顾令望虽说竭力维持神情温和，可那紧锁的眉头和接近时略显急切的脚步，透露出他此刻内心的焦躁。
　　小金难得福至心灵聪明了一次，麻利地将面包藏进扶手箱，发动汽车开到了两人面前。
　　“顾先生，需要用车吗？”他绕行至车前，毕恭毕敬地和林琅打招呼。“晚上好，林小姐。”
　　林琅看了他一眼，不同于之前的亲切有礼，她神情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对着他潦草地点点头算是招呼。
　　“顾先生，非常抱歉，今晚让您扫兴了。”
　　顾令望想要解释：“不、其实今晚的事——”
　　林琅打断了他，她没有心情也不想听，在心底她已经将他同里面的人划归为一丘之貉，不同的只是面前的人更善于做出一副温文有礼的伪装自己。
　　“顾先生，我先告辞了，再见。”
　　她说完转身就走，顾令望一时情急，伸手拽住了她的挎包。林琅微微地趔趄了下，回头看来，剪剪双眸如寒月下的一原寂雪，明亮也刺骨的冷。
　　顾令望深吸一口气，“我送你回酒店。”
　　想也不想，林琅一口拒绝了。“不必了。”
　　她双手使劲想要拽回挎包，只是顾令望攥得很紧，试了几下都是徒劳。林琅抬头，怒意从心底蔓延至眼角眉梢。
　　顾令望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从林琅此刻的反应不难猜出被赋加给自己的罪名。“这里位置偏僻，你叫不到车的。”
　　影视城所在地本就算不上繁华，这片别墅区更是地处的远郊，虽是个山明水秀的休闲去处，可周边却太过荒凉，林琅来时一路上都罕见人烟。
　　小金看着他俩僵持不下，掏出手机将屏幕凑到林琅眼前。“林小姐，您看，是真的叫不到车。”
　　林琅垂眼看去，屏幕上空空荡荡，惟有一蓝色圆点浮在寥寥几幢建筑物中闪烁不停。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抓住她挎包的手依旧没有松懈，“这周围人迹罕至，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需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顾令望将语气放缓，“至少让我送你回城区。”

　　夜晚的郊外马路空空荡荡，黑色的流线型汽车一路畅通无阻。没有音乐更不可能交谈，车厢里静极了，顾令望坐在副驾驶上从后视镜中看到林琅垂首缩在后座一角，双手交握在身前，紧张又防备的姿态。他一下子就变得心烦气躁，手下意识地放向身侧口袋，摸索了半天才记起自己戒烟已经半年多了，最后只捏起手机一下下叩着掌心。
　　小金看惯了他或是稳重，或是威严，或是宽厚的模样，眼前这明显快压不住的烦躁还是一次见，再不会察言观色也能分辨出顾令望此刻心情差到了极处，他不由得就挺直腰板，双目直视前方，一心一意专注地开车。
　　汽车行驶了近半小时，路边景物渐渐繁华起来，虽然还未到主城区但也相距不远了。
　　林琅坐起身，声音回荡在密闭的车厢里格外低沉。“麻烦停车。”
　　小金没有动作，转头看向副驾驶，顾令望没说话，点点头算是首肯。小金轻拨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中控锁一开，林琅就迅速开门下车了，顾令望没有丝毫犹豫地紧跟在她身后。
　　“林小姐，今天晚上是个误会，我是托朋友能对你照拂一二，可是他会错了意，所有才有今晚的事。不论如何是我给你添麻烦了，非常抱歉。”
　　林琅停下了，转身面向他。“顾先生，您的话我听清楚也明白了，今晚的事情既然是个误会那就到此为止。”
　　冬日里北风殷勤，擦过路旁的光秃树桠发出“呼呼”声响，她的声音落在这萧瑟冷夜里掷地有声。
　　“感谢您的好意。只是我深知自己出身平凡资质平庸，全身上下都找不出闪光点，能普普通通地活着就很好。这样的生活我心甘情愿，不需要也不想要别人的照拂。”
　　“我并不是想干预你的生活，只是上次在医院我觉得你太过辛苦。”
　　“顾先生，您高高在上可能无法理解其实这个世界上大多人都活得并不光鲜亮丽，您口中所说的辛苦对我们来说恰恰是应当应分。”林琅心绪不平，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道：“可是再苦再累，我们这些平凡人中的大多数也会选择也挺直脊梁干干净净地站着活。”
　　她的眼睫颤颤簇动不已像是承载不住这许多的心伤哀愁，可是眼神却是坚定地，像是雨后春笋的破土而出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与心念。
　　顾令望心上一滞，紧接着却倍加有力地跳动起来，这雀跃的心动让他一时间忘了言语，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林琅低头翻出钱包，在电子支付盛行的当下，它渐渐失去了自己原本的作用沦落为一个可有可无的装饰品，此刻里面只有寥寥几张银行卡和为数不多的红绿钞票。
　　林琅数了数钱包里的现金，将整钞全部拿出递给顾令望。“这是还给您垫付的医药费，如果不够请告知我银行卡号，回头会转给您。”
　　顾令望垂眸，眉心蹙起一座小山，这应当属于他们之间惟有的一点实质性联系，而自己并不想就此“两清”。
　　他不接，林琅主动上前一步将现金塞进他外套的口袋里。“顾先生，有些事可能是我想多，可趁机把话说清楚也好，冒犯到您还请见谅。”
　　道边路灯高矗，晕黄灯光透过交错枝桠落下斑驳光影，她站在明明灭灭之中，秾丽眉眼间晕开一层清冷。
　　“我不想更不愿跟已婚男性来往密切，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已婚男性”四个字让顾令望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过来，触及原则问题及时解释清楚才是上上策。
　　“林小姐——”
　　林琅并不想听他解释，转身欲走，顾令望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以目前二人的关系这多多少少有些冒犯，林琅面色染红，隐隐一层薄怒，坳着胳膊使劲儿挣了挣。
　　“放开！”
　　顾令望想这个问题如果不解释清楚可万万不行，“林小姐，其实我已经在去年离——”
　　很不凑巧，他再次被打断了。
　　“林琅——”
　　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他们身侧的马路上，车门大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走了下来，刘海虚虚的垂在额前也掩不住他此刻锐利的目光，如同一头凶悍的猛兽眈眈直视闯入领地的天敌。
　　宋星野身高腿长，几步就走到他们身边，他视线胶着在顾令望没有松开的手上，没有丝毫犹豫地一把扯开了。
　　“你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