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世界从修复文物开始》狸奴阿满

26、灵鸢（二）

　　魏昀有些不理解：“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周家主你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名兵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尺玉哼笑着反问了一句，眉梢扬起点点傲气，“那老头看不起我，觉得我配不上他的宝贝闺女，我又何必上赶着去。”

　　魏昀：“……”
　　懂了，问就是自尊心在作祟。

　　“我本以为，小孩忘性都大，可能过段时间，她得到了新的玩具，就会慢慢把我忘记了。”尺玉的神色突然又温柔了起来，“但我没想到，后来，她真的来接我了。”

　　周灵鸢来接尺玉的那天，阳光还如同他们初见时一般明媚。

　　但是小姑娘脸上的笑容，却永远的消失了。

　　“后来我听说，在我被扔进仓库后不久，周家主和他夫人就意外去世了，周家由我主人的二叔执掌，在他执掌期间，周家权势滔天，与他们作对的人都会悄无声息的消失，而我的主人，也成了大陆上最负美名的灵鸢仙子。”

　　“玉浮周家有一女，才貌双全冰如玉。”尺玉喃喃地念着这句话，而后扯唇凉凉的一笑，“那时候所有人都说她才高貌美家世好，是世界上运气最好的人，可是，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其中又有哪一样能是天生来的，他们根本就看不到她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得到这些所谓的美誉。”

　　但尺玉能看到。

　　哪怕他当时并不在场，后来也只是听人寥寥几语，他也能想到，他的小姑娘那几年过得有多辛苦。

　　可是，她本来明明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呀。

　　“我出来时，正赶上周家覆灭那天。”尺玉像是回忆起了那一天，转头看向窗外，目光有些长远的怀念，“雕梁画栋一朝坍塌，那明明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家，可她却笑了，笑得很释怀。”

　　“我猜她那些不好的经历应该是和那个周家有关系，但她不愿意告诉我那些事，我只能根据旁人的只言片语去猜，可所有人都对周家的事三缄其口，所以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

　　“不过我想，如果没有发生过那些事，她能自由自在长大的话，应该会和林婉婉很像吧。”

　　肆意、潇洒、不用顾忌他人的眼光、不用追求旁人的理解，日复一日的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所以。”魏昀面无表情的道，“你把人家当做替身？”

　　“当然不是！”尺玉急急否认，“她是她，林婉婉是林婉婉，她们都是最好的自己，谁也不是谁的影子。”

　　“我只是……只是……”他说着说着又有些底气不足，“我只是想多听一听林婉婉的生活。”

　　在医院的那半个月，尺玉做得最多的，就是聆听。

　　听林婉婉讲她的曾经，她的生活，她的理想与追求，然后想一想，如果是周灵鸢，她会怎么做。

　　林婉婉家庭美满，生活富裕，从小就喜欢演戏，她的父母也支持她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她无所谓功名利禄，只喜欢体验一段又一段不同的人生。

　　她就像是另一个时空中没有经历过挫折的周灵鸢，肆无忌惮的快乐就好。

　　但她也不是周灵鸢。

　　周灵鸢喜欢玩、喜欢闹、喜欢任何新奇的事物，如果她按照原本的轨迹长大了，那一定会成为一名游历天下，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的侠客，哪怕是生在现代，也更可能会成为一名旅行家或是一名发明家。

　　尺玉能够很清楚的区分林婉婉与周灵鸢。

　　但他又无法抑制的羡慕着林婉婉，想着如果……多好。

　　如果周灵鸢还活着多好。
　　如果周父周母没有出意外多好。
　　如果能回到周灵鸢七岁那年……多好。

　　无数的如果如果，但永远不会有那一个：如果林婉婉是周灵鸢多好。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躲着她？”

　　“因为……”尺玉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色，“之前叶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跟我说她不可能会是周灵鸢，那通电话当时被她的经纪人听到了。”

　　林婉婉的经纪人也是她的表姐，受林父林母的嘱托照顾她。

　　在林婉婉出院的前一天，尺玉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她的经纪人愤愤不平的声音：“你喜欢他什么？他只是把你当成了另一个人。”

　　林婉婉的声音很轻，尺玉站在门外听不清楚，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只听到她经纪人最后扔下一句：“我真是懒得管你了！”

　　然后便摔门而出，出来时看见尺玉，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天尺玉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最终也没敢推门而入。

　　“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喜欢我。”尺玉说着眼底还有些茫然，“那半个月多半是她在说，我在听，我什么也没有为她做过，她为什么会喜欢我？”

　　尺玉生而为灵，一生中接触最多的是他人的嫌弃与讽刺，对于情爱的了解一片空白，非要说，便是偶然瞄过几眼的话本。

　　他实在不能理解喜欢这种东西，为什么能出现的莫名其妙。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所以我就……”

　　魏昀沉默了一瞬，而后道：“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在我们人类社会里叫做什么吗？”

　　尺玉虚心求教：“什么？”

　　“叫做渣男。”魏昀毫不留情地道，“你喜欢她吗？”

　　尺玉摇头：“当然不。”

　　他甚至连什么是喜欢都没有弄明白。

　　“既然不喜欢，就不应该给人家希望，给了希望而不拒绝，这就是在吊着人家，是不负责任。”魏昀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别人的情感导师，“不管怎么样，你都应该跟她认认真真的谈一次，把事情说清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躲着。”

　　“逃避，是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的。”

　　尺玉猛地愣住，呆呆地僵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如梦初醒般点头：“你说得对，我得去找她。”

　　“嗯。”魏昀给予肯定，“快去吧。”

　　尺玉快步走向门口，路过门口时，还给了魏昀一个实打实的拥抱：“谢谢你。”

　　魏昀有些意外，还来不及反应，他就又像一阵风似得刮走了，独留下魏昀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这家伙，不是说洁癖吗？”

　　*

　　尺玉找到林婉婉时，她正坐在江边的坝沿上，长发与长裙在江风中飞扬，黑色与红色交织着，画出一道道亮眼的弧线。

　　尺玉走到她身后，没有遮掩脚步声。

　　她也没有回头，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会一直躲着我。”

　　尺玉踌躇了半天，但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轻轻道：“对不起。”

　　“对不起？”林婉婉轻笑了一声，回过头来，脸上不见丝毫负面的情绪，只有带着戏谑的神色，“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你做了什么吗？”

　　尺玉语塞：“我……”

　　“你是不是听见了我表姐的话，觉得我喜欢你？”

　　“……”

　　见他不回话，林婉婉从旁边的地上捞起了一把折叠的小板凳，拆好后放在自己身边，拍了拍板凳面，道：“来，陪我坐会儿吧。”

　　尺玉这才发现她的身下，也有这样一把小板凳。

　　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上前在那把板凳上坐下了。

　　林婉婉没有看他，却在他坐稳时开口：“其实我很感谢你，我爸妈在外地，我表姐工作忙，所以在我住院的时候，只有你陪我呆了半个月，听我说那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你真的很有耐心啊，我说了半个月，自己都快说烦了，你还是那样静静听着。”

　　尺玉不敢说话。
　　他知道自己不是有耐心，而是别有所图。

　　“不过。”林婉婉轻轻笑了一下，“我也知道，你不是喜欢听我说，只是喜欢听那些事。”

　　尺玉低声道：“……对不起。”

　　“我表姐跟我说，你把我当成了另一个人。”林婉婉压了一下裙摆，看向波涛汹涌的江面，“但其实不用她说，我早就知道，早在你看向我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在透过我看别人。”

　　混迹娱乐圈，林婉婉曾因容貌出众面对过很多人不同的目光，有的惊艳，有的欣赏，有的嫉妒，有的羡慕，有的喜欢，有的觊觎……

　　但尺玉的目光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虽看着她发呆，眼底却没有任何她的身影。

　　尺玉怔愣了片刻，最终也只能再道一句：“对不起。”

　　林婉婉却噗嗤一笑：“你来找我，就是来道歉的吗？”

　　短短不过几分钟，他就道了三次歉了。

　　“……”尺玉又沉默了，因为除了对不起，他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好啦。”林婉婉转过头来看他，眼底一片错愕，“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你，然后特地来拒绝我吧？”

　　尺玉迷茫的回视她：“？”

　　难道，不是？

　　“不是！你在想什么呀！”林婉婉有些气闷，“我林婉婉家庭幸福，父母恩爱，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还有表姐照顾我，让我饰演自己喜欢角色，到底是哪方面让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陌生人陪我聊了半个月天就喜欢上他？我有那么缺爱吗？”

　　“可那天我听到……”

　　“你只听到我表姐说我喜欢你，但你没有听到我反驳她吗？”林婉婉打断他，“虽然我很感谢你半个月来的照顾，但是我真的没有喜欢你，你别想那么多。”

　　尺玉揣摩着她脸上的神色：“真的？”

　　“千真万确，我发誓。”林婉婉举起了四根手指，一脸诚恳，“我真的只是把你当成一个愿意听我唠嗑的朋友。”

　　尺玉没有看出什么不自然的神色，偷偷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林婉婉也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似乎在为能够自己解释清楚而高兴，随着风晃了两下腿，突然又转过头问道：“对了，我能问问……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