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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周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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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灵鸢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尺玉本以为自己会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数家珍,可当有人真正在她面前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词汇量有多贫瘠,甚至无从开口。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的开始回忆:“她……很漂亮。”
周灵鸢是古灵大陆上公认的第一美人,被冠以灵鸢仙子的称号。
在她十八岁以前,人们会用:“玉浮周家有一女,才貌双全冰如玉。”这句话来形容她。
而在她十八岁以后,“玉光白绫,绝色倾城。”就成为了她新的代名词。
但无论在哪一条中,容貌都是她不可抹去的优势。
“无论何时都仪态端庄。”
哪怕再疲惫,再乏力,她的腰背都永远挺得笔直,像是一棵不倒的青松,站在高高的峭壁上,面对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却依然迎风而立。
“也很善良。”
周家覆灭以后,她带着尺玉四海为家,走过许许多多地方,也帮助过许许多多的人。
很多人在提起她时,总是不忘说上一句:“灵鸢仙子就像一阵风,轻轻淡淡的拂过,却带走了所有的不平与黑暗。”
“不太爱说话。”
在结伴同行那些岁月里,大多都是尺玉在絮絮叨叨,她在静静的聆听。
“还有一点洁癖。”
铸造尺玉的人,将其最终形态选定为白绫,自然也考虑到了姑娘家爱美的天性,选用的都是不易留痕的材料,因此最终铸造出的尺玉,本质上是不染尘埃的,哪怕被完全浸在鲜血中,也能滴血不沾的全身而退。
但每一次战斗结束以后,她仍然还是会仔仔细细的将尺玉打理一遍。
“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尺玉遥遥的望着江面上翻涌的波涛,浅灰色的瞳孔里被倒映出细碎的波光,泛着满满的温柔。
林婉婉看着他虽然坐在小板凳上,却始终没有松垮下来的腰背,视线慢慢地挪到了他的侧脸上,抿了抿嘴角,最终弯起眸,语气轻快:“你倒像是在说你自己。”
漂亮、端庄、善良、话少、洁癖。
这是不是那个未曾谋面过的姑娘的样子,林婉婉不知道。
但却听起来更像她所认识的尺玉。
眉目如画,如同谪仙般降临到她的世界,素不相识,却拯救她于危难间,聆听她半个月的琐碎闲谈,每一次见面时,衣摆袖口永远整洁干净。
“是吗?”尺玉轻轻呼出一口气,转头对上她的视线,认真的笑道,“但我是装的。”
就像他之前对魏昀说的那样,这是他的偶像包袱。
在魏昀、叶沉那些本就认识他,认识周灵鸢的人面前,他懒得伪装,也不想伪装,因为他觉得这会让他看起来像一个东施效颦的蠢货。
但面对真正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时,他却想让他们也见识见识曾经那位灵鸢仙子的风采,哪怕只有寥寥几分。
仿佛这样,周灵鸢就永远不会真正的消失。
林婉婉怔愣了片刻,错开他的视线看向江面,随风微微晃着的腿不知何时停顿了下来,显得有些不自然,就像其主人的语气一般。
“她……是你的爱人吗?”
但尺玉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认真地思考着她的问题,片刻后,摇了摇头:“不是。”
“她对于我来说,并不能用爱人、亲人、朋友这些片面的词语来定义,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么应该是……”
“唯一。”
“是属于我的独一无二。”
林婉婉安静了许久,才轻声道:“她一定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你也是一个很幸运的人。”尺玉没有辩驳,只回答道。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与未来,每一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幸运。
所以,没有人需要羡慕别人。
“你说得对。”林婉婉拍拍裙摆站起身,像是扫去了所有的阴霾,声音轻快透彻,“谈心环节结束,我要回去工作了。”
尺玉也跟着站起来:“刚出院就工作吗?”
“当然。”林婉婉冲他扬起眉,像照片中那样明媚张扬的笑起来,“我可是知名演员,通告很多的。”
“好吧。”尺玉弯了弯嘴角,“那就祝你工作顺利。”
他没有祝她扬名立万,因为他知道那不是她所愿。
“谢谢。”林婉婉收起两把折叠凳,转身离开,背对着尺玉潇洒地挥了挥手,“再见。”
*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繁华喧闹的大街上,魏昀静静地站在一座高大恢弘的府邸前,仰起头看向紧闭着的大门,门上的牌匾写着气势磅礴的两个大字——“周府”。
挂在他腰间的长笛轻轻颤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温和平缓的声音:“就是这里?”
魏昀垂下眸子,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嗯。”
“玉浮周家。”点冰缓缓飘起,“是周灵鸢?”
“不是她。”魏昀面色平静地摇头,“她只是一个工具。”
一个,周家精心培养的工具。
点冰沉默片刻,轻轻地叹了口气,气音浅浅,尾端带着些许惆怅,还有一点来自旁观者的悲悯。
魏昀不语,只等它叹息结束,便伸手将它握住,上前一步敲响了周府的大门。
很快,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拉开了一条缝,有一个小童探出脑袋来,警惕地盯住他:“主人家吩咐,今日不见客,请改日再来吧。”
“劳烦通传一声。”魏昀眸色淡淡,没有什么波澜,“就说,魏昀拜访。”
小童犹豫了一下:“可是三不管山庄的那位魏先生?”
魏昀微微颔首:“是。”
“好吧。”他咬了下嘴唇,“您稍等一下。”
他说完就将脑袋缩了回去,门缝也随之合拢,但不多时,整扇大门便完全打开了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在门后,躬着腰,脸上堆着恭敬的笑容:“早知魏先生大驾光临,我等必将扫榻相迎,先前下人不懂事,失了礼数,还望您莫要怪罪。”
“无妨。”魏昀平摊手掌虚扶了一下,“是我不请自来,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管家忙道,侧身退开半步,“您快请进,家主已经在大厅恭候多时了。”
魏昀迈过门槛后,他就转身走在前方领路,到了大厅,果然看见周家的现任家主坐在首位,见到他们来,才站起身满面笑容的迎过来:“魏先生,久仰,久仰。”
然而,看见他,魏昀的脸上却冷淡了几分,全然不似刚才面对小童与管家时平和,平淡地开口:“你就是周家老二,周训良?”
周训良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他在他的这一代中,确实排名第二,上头是便是周灵鸢的父亲,也是周家上一任家主,但自从周父亡故,他接任家主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当着他的面这么叫他了。
可对面这人又不同于常人,不好发难,他心中再堵,也只能再度挤出一个笑容:“是我,先前一直想登门拜访魏先生,却一直没有寻到机会,没想到魏先生先来了我这儿,不知有何贵干?”
魏昀没有回答他,而是道:“我记得你,你来寻过我三次,但阿昭不允你入内,你可知为何?”
“这……”
周训良做了多年位高权重的当家家主,以前只有别人捧着他的份,这会儿魏昀句句不给脸面,他纵使再有心恭维也笑不出来,当下敛了笑容,压下心中的怒火:“为何?”
“神心山庄,有三不管。”
“一、滥杀无辜者不管。”
“二、心怀不轨者不管。
“三、品行不端者不管。”
魏昀一边道,一边缓慢地越过他,走到大厅的首位,负手而立后,眸色冰冷。
“周训良,你可知罪?”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也没有丝毫怒气,却如同来自矗立云端的天神,带着审判的平缓,庄重威严。
周训良心中的怒火早已不知不觉地熄灭,背后也汗津津地湿了一大片,但他并不是喜怒于行色的稚气孩童,心中即使再慌乱,面上也是波澜不惊的辩驳:“我怎不知我有何罪,大陆上有谁不知我玉浮周家慈悲,有谁不道我周训良仁义,魏先生,你怕不是听信了有心之人的谗言。”
魏昀伸出右手,一根一根地竖起手指。
“第一,你供养邪兵,草菅人命,是为滥杀无辜。”
“第二,你害死长兄长嫂,谋夺家主之位,是为心怀不轨。”
“第三,供养邪兵,危害世道,是不忠;谋害兄嫂,胁迫其女,是不义;不忠不义,是为品行不端。”
周训良的心随着他的话一点一点的沉下来,最终沉到谷底,他本以为这些事应该没有人知道,但现在,却有人站在他的面前,明明白白的说了干净。
魏昀……
他终于明白那些人对于这个名字的恐惧来源于哪里。
但他还不能就此认命。
他就不信,这个人真的手眼通天,能够在他小心的滴水不漏中接出一片汪洋大海。
周训良冷哼一声,挺起胸膛:“危言耸听,你有何证据?”
“我今日来,并不是要与你辩讨。”魏昀转了一下手中的长笛,“我只是来了结此事。”
“……”周训良心慌了一瞬,但很快又站稳脚步,“没有证据便随意诬陷,你难道是看上了我周家的好处,想要硬抢吗?”
真要打起来,他或许不是魏昀的对手。
但他不信,魏昀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唔。”魏昀垂眸思考了一瞬,又抬起头望向他,“你是想用舆论劝退我?”
周训良见他有了反应,心中一喜:“你若是不想被大众谴责,就立刻离开我周家,我可以当做今日这事没有发生过。”
点冰轻轻一颤,似是在笑。
魏昀的目光中也掀起了一些淡淡的波澜。
周训良无知的又加了一把火:“若是无凭无据就要给我按上罪名,怕是整片大陆谁也不会服气你的,神心山庄威名赫赫,总不想就此毁于一旦吧。”
点冰见他还看不清形势,兀自沾沾自喜,轻叹了口气,正要开口时。
另一道冷清的声音已然先一步传了过来:
“你要的证据,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