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灵鸢（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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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也不知道尺玉现在在哪里。”
听了林婉婉的来意以后，魏昀摇了摇头道：“最近半个月他都没有回来，我以为他应该在医院照顾你。”
林婉婉垂下眼，有些失落：“我前天就出院了，但这两天我一直联系不到他。”
“你找他是有什么事情吗？或许我之后见到他可以帮你转告一下。”
“我……”林婉婉迟疑了片刻，眼中神色莫名的闪动了几下，最终也只道，“我只是想当面谢谢他这半个月来的照顾。”
魏昀知道这不是实话，但也没有探究的意思，只是点头道：“好的，我会转告他的。”
“谢谢。”林婉婉轻轻笑了一下，笑意却看着有些苍白，接着站起来道，“那我就不打扰了。”
魏昀也起身相送：“好，慢走。”
她慢慢朝门口走去，走到门边上时又顿了一下，转回头来：“魏老板，能不能再麻烦您一件事？”
魏昀不置可否：“什么事？”
她目光扫过室内，在办公室的门上停留了半秒，而后接着道：“如果您见到他，请帮我转告他，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她的话有些没头没脑。
但魏昀也没有露出什么疑惑的神色，依然还是点头道：“好，我会转告他的。”
“谢谢。”
林婉婉转过身，接着迈出了门槛，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
魏昀目送着她离开，一转身，就看到钱羽站在前台里，目光发直地望着门口，嘴里还感慨着：“她真好看。”
“……”魏昀走过去敲了敲台面，“别看了，好好工作。”
“没有工作的嘛。”钱羽收回目光，噘了噘嘴，“这几天都好闲的。”
“没事干就看看专业书，把理论和操作流程背熟。”魏昀顿了顿，道，“下周带你出外勤。”
钱羽眼睛一亮：“真的吗？”
魏昀点点头：“嗯。”
他所说的出外勤，是指去客户指定的地方修复文物，因为有些文物可能会有损坏严重、对环境条件严格或者不便移动等情况，所以有时候会邀请文物修复师上门修复，以前这种任务魏昀通常都是自己去的，但钱羽也在工作室实习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也是时候可以开始接触实践的内容了，这一次外勤的任务目标难度并不大，就是很好的观摩实践机会。
钱羽当然也知道其中的含义，顿时咧嘴露出笑容，站得笔直，就差给魏昀敬个礼了，嘴里还中气十足地道：“好的老板！”
魏昀无奈地弯了弯嘴角，见她低头开始啃书，自己也转身回了办公室。
打开办公室的门，就见一个人影靠在窗边，正是刚刚魏昀口中不在的尺玉。
“说说吧。”魏昀合上门，看向从自己一进来就唉声叹气的某个人，“好好的，躲着人家干什么？”
尺玉前天就回了魏昀家里，这两天也一直跟着魏昀上下班，只是进出都躲开了钱羽的视线，才让小姑娘误以为人不在。
尺玉手肘撑住窗沿，摆了一个做作的姿势，一声长叹：“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怪我太帅太有魅力。”
“……”魏昀立刻转身准备开门出去。
“诶诶诶，别走嘛，你听我说完。”尺玉连忙收手站好叫住他，沉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她很像我的主人。”
他这么一说，魏昀也想起了自己在四海镜的记忆中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张脸，当时他便觉得确实很像，再加上他那时候又面对面、实打实的见到了另一个自己，因此也就下意识得将周灵鸢和林婉婉联系了起来，他本以为尺玉是确认了这一点，才会在医院待了半个月。
可现在，听尺玉话中的意思，却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带了几分疑惑看向尺玉：“嗯？”
“但其实。”尺玉对上他的目光，眼底有些黯然的波澜，“我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开始，就知道，她不是。”
尺玉在见到林婉婉以前，曾幻想过很多他们相见时的场景。
有可能她就是周灵鸢，并且还记得他，那么，她也许会像以前一样，轻轻的掸去他身上的灰，对他说一句：“好久不见。”
也有可能她是周灵鸢，但却像魏昀一样不记得她了，那也没关系，他可以笑着对她说句：“你好。”
然后重新在这个世界陪伴在她身边，等着她想起一切。
还有可能她并不是周灵鸢，她们只是长得很像，那尺玉也可以当做只是来探望自己救下的病人，然后静静的离开。
但事实是，当尺玉推开那扇门，对上那张笑脸时，他一眼便看出了，林婉婉不是周灵鸢。
名兵有灵，一生只择一主。
在认主之前，名兵属于它们自己，它们可以去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有的名兵会选择肆意潇洒的流浪，因为它们喜欢自由自在，喜欢那些美丽的山川河海，或是有什么沉重的理想抱负。
但也有的名兵可能会在某一天某一刻，遇到那个它们愿意付出一切去守护的人，就此结下灵魂契约，陪伴着主人一起成长、变强。
灵魂契约。
以灵魂为纸，以真心为笔，书写下独一无二的契约。
这种契约是名兵单方面许下的承诺，是独属于它们的骄傲和浪漫。
名兵消逝，人类或许可以再去寻找下一个适合的名兵，但主人死亡，名兵却永远不会再有下一个主人，它们会行走于漫漫的时光长河中，缅怀着、思念着。
因而，尺玉在看到林婉婉的第一刻，便知道那不是周灵鸢。
他在她身上感受不到契约的羁绊。
或许，早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察觉到了冥冥中那条线的崩断，但却一直自欺欺人的遗忘着，直至林婉婉的出现。
“她不是我的主人。”尺玉轻轻叹了口气，“但我却没有办法静静的离开。”
魏昀不解：“为什么？”
“因为……”
她真的很像周灵鸢。
准确的来说，是七岁那年的周灵鸢。
在尺玉被丢进周家的仓库以前，他曾和周灵鸢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是他记忆中最灿烂的画面。
那个年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有时候，她喜欢在花园里捉蝴蝶，不过不是用捉碟的网兜，而是用两根木头，像筷子那样去夹。
有时候，她喜欢在池边钓鱼，用不挂饵的直勾，因为她说华国那边以前有一个姓姜的老爷爷便是这么钓鱼，很有意思。
还有时候，她会扯来一张床单，披在自己身上，假装是下凡的仙女，在花园里飘来飘去。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她每一桩奇思妙想都来得令人猝不及防，这便苦了照顾她的那些家仆，因为她捉不到蝴蝶会哭，钓不到鱼会哭，在花园里飘的时候摔倒了也会哭，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一哭起来，家仆们就头疼，因为主人家的责怪尚且不论，单是说他们自己，这可是周家所有人宠着捧着长大的小姐，哭成这样，谁看了不心疼。
但又哄不好。
因为谁也没办法让蝴蝶被“筷子”夹住，让鱼儿咬住没有饵的直钩，让她真正的像仙女一样飘起来不摔倒。
久而久之，陪小姐玩就成了周家最没有人愿意干的活，每天都是抽签选出一个视死如归的人去受罪。
直到尺玉的到来，它也见不得小姑娘哭。
所以，它会顺着风的痕迹飘动，轻轻抚过蝴蝶的翅膀，将蝴蝶赶往“筷子”的方向，停在“筷子”的顶端，看上去就像被抓住了一样。
它也会不小心被垂进水里，不小心缠住鱼儿的尾巴，将鱼儿送到鱼钩下，顺着小姑娘收杆的轨迹飞起。
它还会在小姑娘扮演仙女时，充当小姑娘的披帛，在小姑娘踩到床单失去平衡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托住她的手臂，稳住她的身形。
这一切，悄无声息的瞒住了所有人，他们都说，他们的小姐或许是个天才，将这些不可能的事全都做到了。
但也不全是。
有一个人或许是知道的。
因为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尺玉听到过小姑娘悄悄的对它说：“谢谢你。”
总之，在尺玉到来后的周家，再也没有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嚎啕哭声，只有日复一日的肆意欢笑。
小姑娘很开心，因为有人陪她玩耍，实现了她的奇思妙想，对她有求必应。
家仆们也很开心，因为小姐不哭了，又是那个活泼讨喜的小姑娘了。
尺玉更开心，因为这是它自诞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感觉到自己被需要，有人因自己而快乐。
就在尺玉终于决定卸下自己的伪装，表明身份，与小姑娘结下契约的时候，周家的家主从外头匆匆赶回，将它扔进了仓库。
它被人从小姑娘胳膊上拽下来时，耳边听到了久违的哭声。
却不是以前那种嚎啕大哭，而是细细的、满是不舍的抽噎声，那个小姑娘一边胡乱抹着眼泪，一边信誓旦旦的跟它保证：“你等我，我十八岁的时候，一定会去接你的。”
但拽它的人动作干脆利落，快到尺玉甚至都来不及安慰她，更来不及告诉她那一句：
“他们那是骗你的，笨蛋。”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灵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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