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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破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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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以后,魏昀意外的发现自己恢复了自由。
他走在这片来自千年以前的大陆上,四周全是死气沉沉的一片,没有流动的风,没有漂泊的云,没有虫鸣和兽吼,也没有鲜活灵动的人。
似乎那些生机都跟着四海镜一起离开了,或者说,随着四海镜的离开,这个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
魏昀走过一座座城,穿过一条条街,路过寂静的人海,目标明确的来到了一座木屋前——那座故事最开始的木屋。
他上前敲门。
“吱呀——”
木门应声而开,本该空无一人的木屋中,走出了一个无比熟悉的青年。
这是魏昀第一次以这个视角看他,他其实并不高,大概就一米七五左右,穿着整洁的粗布衣服,手腕脚踝都扎了绳,用来收紧衣袖裤脚。
这会儿的他好像还没有被岁月蒙上疲惫,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元气,一如初见那时。
“你好。”他礼貌地道了句,疑惑却涌上眉眼,“你是?”
这些疑惑,一部分是来自于对魏昀的陌生,另一部分,则是对于魏昀的奇怪穿着。
“很抱歉打扰了。”魏昀对上他的视线,释放出友善的信号,“我叫魏昀,是一名路过的旅行者,想讨杯水喝。”
“呃。”他应该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只略微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让开了身体,“好吧,请进。”
魏昀道谢后进入室内,里头是熟悉的凌乱,靠窗边的桌上空无一物,他环顾了一圈四周,状似好奇道:“你是……一位铸造师?”
“是啊。”青年随口答道,找了空板凳让他坐下,然后去倒了两杯水端过来,将其中一杯递出:“给。”
“谢谢。”魏昀接过水杯,又问道,“为什么住在这里,平时不会不方便吗?”
这间木屋建在林间,离城镇乡村都远,可谓是偏僻至极。
青年却不这么觉得:“还好吧,这间木屋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反正我也没什么朋友,住在哪里都一样。”
“那令尊令堂?”
“他们三年前走了。”青年半靠半坐在桌边,慢慢打开了话匣子,“我爹和我娘都是铸造师,铸造出一把名兵是他们共同的梦想,名兵你知道的吧?就是那些大陆上千千万万人都求而不得的宝贝。可惜,他们忙忙碌碌了一辈子,最后也没能成功,所以我娘给我取名叫志成,希望我能继承他们的志向,成功铸造出名兵。”
“不过……”他顿了一下,看向窗外,阳光落在他的眼底,倒映出一片波澜壮阔的野心,“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要成为的是最好的名兵铸造师,我要铸造的,是世界上最强的名兵。”
魏昀一直静静的听着,等到他说完看过来时,才举起手中的水杯,示意道:“嗯,我相信你,来,以水代酒,祝你成功。”
他说得真挚诚恳,没有丝毫的敷衍与奉承,青年微微一愣,随即展眉笑开,抬起水杯与他一撞:“借你吉言。”
“那我就不打扰了。”
喝完水,魏昀起身告辞,青年也跟过来送他到门口,两人道完别,魏昀向外走出几步后,却又突然回过身,望着那道漆黑的门缝,喊了一声。
“袁志成。”
“你会是最好的名兵铸造师。”
正在逐渐变小的门缝微微一颤,顿了半秒,然后才缓缓合拢。
魏昀没有继续迈出步伐,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栋木屋,木屋的三面都环着树木,葱葱郁郁,枝头的鸟展着一半翅膀,落叶停在半空中。
许久后,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上前敲响了门。
“你好。”开门的青年脸上依旧写着礼貌与困惑,仿佛从未见过他,“你是?”
这一次,魏昀没有回答,他抬起一只手,白光在指尖汇聚,点在了错愕的青年眉心。
一层薄薄的光纱弥漫开来,又凝聚,化为一枚白玉色的圆片。
随着这枚玉片的出现,四周的场景骤然一震,随后像是玻璃一般裂开无数道缝隙,露出背后浓郁的黑暗,紧接着,一声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场景崩塌、碎裂、爆炸,化为一场漫天斑斓的光雨。
站在光雨中心的魏昀低着头,看着自己掌心中的玉片,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用回忆做基石,不惜自身入局。
四海镜真的制造出了一个超脱于现实之外的结界,一个最难逃脱但也最好逃脱的结界。
难逃脱是因为这个结界是他用自身的回忆制造出来的,回忆属于他,所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世界会停止旋转,不知情的被困者也只能在他身旁活动。
除非意识到这是一个结界,否则被困者只会以为这是一段回忆,跟随着他走过曾经的每一天,无法离开。
好逃脱则是因为,只要被困者能够意识到这是一个结界,那么他就能够轻易离开。
众所周知,往往想要破除结界是很难的,因为破除结界的两个方法,一个是控制住结界的制造者,一个是找到结界的核心。
前者难在抓不住,后者难在找不到。
但回忆结界有所不同,结界的制造者藏身于记忆之中,只要他不想,被困者就永远无法将其揪出,找到结界的核心是唯一的出路。
结界的核心往往是制造者最珍贵的存在。
他最珍贵的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旁人或许不知,但一直跟在回忆主人身边的被困者却是最清楚的。
因此,可以说,只要能够意识到这是结界,就能获得自由行动的能力,也就必然能够找到结界的核心。
所以,四海镜制造出这个结界,很大程度上也是在赌,赌魏昀看不穿这是结界,赌魏昀会一直跟着回忆走下去。
但很可惜,他赌错了。
魏昀握紧掌心中的玉片,周身的光雨已经下完,视野中又变得漆黑一片。
他选了一个方向慢慢地走着、走着,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前方距离很远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光点。
那,就是出口。
魏昀加快了步伐,远处的光点也在飞快的变近、变大,从点到圆,再到一整个近在咫尺的面,他毫不犹豫的跨过那一道分界线,眼前骤然亮起,刺眼到几乎失明。
他下意识闭起眼。
“小心!”
下一瞬,耳边响起急切的提示,魏昀睁开眼,便看到一只拳头直冲自己的面门,他本能的抬起手去挡。
却见那只拳头忽得停住,化为一指点在他的腕间,不知是点中了哪个穴位,他只觉得自己突然失力,原本紧握的手松了开来,手中的东西也随着重力落下,落到早已在下方等候的手掌中。
对方拿了东西见好就收,足尖轻轻一点地就退开数米,消失在镜面的白光中,只留下一句。
“魏昀,我们后会有期。”
尺玉随之匆匆赶到,停在魏昀面前:“你没事吧?”
“没事。”魏昀下意识的回答,思绪却还没缓过来,看着空空的掌心愣了一瞬,才意识到对方拿走的是袁志成的灵魂玉片。
他又抬头看了看四海镜消失的方向,余光瞥见四周突如其来的废墟,应激而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对上尺玉担心的视线,沉声稳稳的又重复了一遍:“没事了。”
尺玉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环顾四周,也是立刻发现了异常,一张嘴巴嘚吧嘚吧的,数多疑惑瞬间就抛了出来:“你们刚刚发生了什么?你没控制住他?他怎么突然跑了?结界这是破了?怎么破的?到底怎么回事?”
“……”魏昀托住他的下巴合上他的嘴,“走了。”
尺玉条件反射的想拍掉他的手,但魏昀已经先一步把手收回,迈步朝一个方向走去,他忙追上去询问道:“去哪?”
魏昀抬头看向前方,那里影影绰绰的站着几个人影:“去救人。”
*
老元村外。
一棵百年老树前。
两道对峙的影子被将熄的月光朦朦胧胧的拉长,一道细瘦,一道颀长。
“你看。”一个低沉懒散的声音率先响起,含着几分骄傲的笑意,“他根本就不需要你救。”
静默了片刻。
另一个咬牙切齿的细软声音恨恨道:“多管闲事。”
“他的事,就是我的事。”那人靠在树干上,双手揣兜,嘴里叼着根草杆,漫不经心的上下摇晃着,“至于你的事,我确实懒得管,但你最好不要老在我面前晃悠,不然我要是哪天心情不好,说不准就给你全抖出去。”
“你!”他对面的人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无耻!”
“多谢夸奖。”
“……”
气氛僵持间,四海镜从村庄出口跃出,颇为忌惮的望了一眼靠着树干的那人,而后停在另一人身边,低低道了一声:“抱歉。”
“没事。”她安抚的拍了拍四海镜的肩膀,又捋不顺气,恶狠狠地冲对面翻了个白眼,而后才转身道,“我们走。”
四海镜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并肩离开,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而转眼再看树下,也早已空无一人。
一阵风刮过村口,轻飘飘的卷走了一阵尘埃,仿佛从未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