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收藏家》薯辞

7、第7章

　　文科一班周二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这往往是学生们最喜欢的安排，排队解散之后的自由活动时间可以被挪出来提前回教室温习功课或者去食堂吃晚饭。

　　体育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随意。开学第一节课没什么特别的安排，清点了人数排好队形后，象征性地让大家围着操场跑了两圈，又说了些注意事项就背着手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男生大多勾肩搭背去了篮球场，身边的女同学三三两两开始讨论是在操场玩一会还是早早去吃饭。

　　婉拒掉了陈昕迪发出的吃饭邀请，周幼然想起明天被延期的开学典礼，便打算用这剩下的半小时去顺下自己已经写好的稿子，再拿去给年级主任许志勇过目确认一下。

　　带着手写稿敲开独立办公室的门，周幼然发现眼前站着的不是腆着大肚子中年发福的许志勇而是身姿挺拔清瘦好看的季衔。

　　她现在关上门还来不来的及？

　　周幼然低下头皱了皱鼻头，想这究竟是什么孽缘啊。

　　“周幼然？正好老师也刚要找你。快进来。”

　　男生打开门后就往旁边侧过身空出一道间隙。没了视线的阻挡，坐在办公桌前的许志勇一下就看到了门口的周幼然。

　　这下周幼然想找借口溜掉都没法子了。

　　男生没看她，似乎只是帮忙开了个门就转身往里走。

　　周幼然乖巧地轻轻带上门，跟着季衔走进办公室。原本想把稿子递给许志勇看，结果发现他手上正有一份稿子，于是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老老实实打算在旁边等着，只是坐上沙发上的一瞬间，又有意地离旁边的男生远了一点。

　　“小衔啊，写的真不错，明天也算是第一次亮相了哈，千万别紧张。”

　　还小衔，头一次听年级主任叫人叫的这么亲切。周幼然在心里腹诽。不过她也听明白了，原来季衔也是明天开学典礼发言的学生代表之一。

　　只是这刚刚来的转学生，究竟是有哪点过人之处，一来就享受如此高的好学生待遇。毕竟自己上学期是超常发挥考了文科年级第一，这个学期开学才有机会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难道只是因为外貌吗？虽然平心而论确实是不错的...但临时的顶替是极其不公平的做法。
　　周幼然暗地里撇撇嘴。

　　“老师，放心吧。”即使坐着也将背挺地笔直，季衔沉稳地回答他。

　　“好好好，我当然放心。”常年以严肃著称，面对学生时不是板着脸就是跨着脸的许志勇此刻眉眼舒展，嘴角上扬。

　　语毕，他又看向周幼然，示意般地伸出右手。

　　周幼然起身递过去，随意向旁边瞥了一眼，发现季衔的稿子是纯打印稿，纸页的边角用黑色的水性笔写上了他的名字——估计是临时从哪个不知名的网站一键下载来的。

　　周幼然悄悄抬眼看了面前年级教导主任眼角还来不及收回去的几道褶子。就这样，许志勇还能违心地夸得出来，是真拿他当个宝贝了。

　　顿时有些心疼去年期末的理科年级第一。

　　开学典礼上各年级的年级第一代表本年级做新生发言，是明禾高中的传统，所有学生尤其是年级前几名的好学生都清楚。如果在期末拿到了第一名，班主任只需打一声招呼，自己一般在假期就会把稿子写好。

　　这次的理科第一周幼然认识但不算熟，分科之前，两人常常在同一个考场考试。
　　开学典礼演讲临时换人，尤其是在举办的前一天换人，这还是头一次。毕竟站在客观的角度，这样的操作是也不合理也不合情的。

　　而或许在某些学生看来如此珍贵又需要竞争得来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种荣誉的机会，被季衔抢过来，又如此打□□费。

　　周幼然有些胸闷，说不出为何生出来一种类似于打抱不平的心态。

　　“写的真不错。”许志勇一目三行，很快速地就将周幼然字迹清秀的手写稿看完了。秉持着向来对好学生放心的心态，实话说他也没有看得太仔细。

　　他看了看眼前双手交握站姿乖巧的女生，又抬手招呼后面的男生一齐过来。

　　季衔起身走到周幼然旁边站定，两人并肩，隔了半米左右。走路带起的风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薰衣草洗衣液的香味，挺好闻的，这是周幼然第二次闻到了，上一次仅仅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中午。

　　周幼然抿抿唇，眼神固定在眼前桌面上的一小盆绿植上，忍住没有侧头。

　　许志勇视线左左右右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两三次，满意地用指尖点了点办公桌：“明天补办的开学典礼，你们俩作为高二文理科优秀学生代表我们高二发言，老师很高兴也很放心。我刚刚看了，你俩稿子都没什么问题，明天也不要求你们脱稿，正常说完就行了。”

　　季衔淡淡地点头，周幼然开口应了声：“好的老师。”

　　许志勇将两份稿子分别还给两人，晃动了下鼠标，凑近看了眼亮起来的台式电脑屏幕右下角，脸上笑眯眯的。

　　“也快下课了，你们抓紧时间去吃饭吧，别耽误了晚自修。明早穿好西式校服，稍微早点到操场就行。”

　　周幼然站在离门近的那一边，囫囵跟老师说了句“再见”，就捏着稿子，加快了脚步往外走。

　　“周幼然。”

　　已经顺着走廊走出了几米，身后传来男生磁性的嗓音。两人见几次面了，这倒是头一次周幼然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她停脚，耐着性子，转头看他。

　　“稿子，拿错了。”季衔扬了扬手中看过去就是被写得整整齐齐的手写纸稿。

　　记忆里，女生的字体是有些方圆的，每个字都被写得端正，一笔一划规规矩矩，但一写着急了，就容易飘。后面大概是练了字，现在是标准的小楷体，即使下笔飞快，笔锋也透着随性的味道。

　　“哦...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周幼然低头一看，自己手上是对方那张看起来毫无诚意的打印稿，开头隐约是一句：“金秋九月，丹桂飘香......”

　　这真是学生演讲稿，而不是什么校领导发言稿吗？敷衍地过分了。

　　周幼然看着季衔走向她，眼看快要突破正常的社交距离，对方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犯过一次错误就不可能再犯第二次。周幼然皱皱眉，未雨绸缪地往后退了两步，抢先将手中的稿子递过去：“......换回来就可以了。”

　　季衔没接，看到女生的动作嗤笑一声：“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

　　“......没有。”

　　“真没有假没有。”

　　一句问句说得跟个陈述句似的。
　　周幼然不是傻子，对方的话在自己看来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她掀起眼皮去瞧他，语气带着点不善：“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多次一举来问。”

　　男生又笑了，与第一次不同，这次是真切地笑开了。

　　周幼然眉头皱地更深，一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几次见你都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他是真的笑得挺开心，就连向来清清冷冷的声音都沾了点笑意，“一直端着，不累吗？”

　　“......”周幼然沉默着，没说话。

　　季衔这回主动去拿她手里的稿子，不再继续先前的话题，倒也没再绕弯子，直接开口解释：“祁阳假期的时候出了点事，没能赶上开学。教导主任说需要找一个人替他，我答应了。就这么简单。”

　　祁阳就是去年期末那个理科第一。

　　周幼然嘴巴张了张，还是没说什么，最后说了句“不好意思”，为误解他道了个歉。一开始先入为主，现在反应过来，其实任谁看，季衔根本就不像是喜欢出风头的人。

　　男生摊开掌心在她面前，手心白净没什么过多的纹路。周幼然回过神，将属于他的稿子放在他手心。

　　“谢谢，不好意思。”季衔扯了下嘴角，“你对我来来回回就只有这几句话说？”

　　这才是句真实带上了合适语气的疑问句。

　　周幼然顿了一下说没有，心下却反思起自己来，虽然跟季衔没有直面的冲突或不合，甚至说是可能带了点懵懵懂懂不明不白的正向感情，但仅仅两天，她却误解了季衔好多次。

　　她不是持有“人性本恶”论点的人，相反很多时候她喜欢予以陌生人善意也相信对方在为人处世之际是报以同样的态度。就像对于魏延的追求，她私以为是青春期的多巴胺作怪，即便这种追求让她偶有困扰，她也只是默默拒绝保持距离而绝不会用刻薄又伤人的态度去驱逐他。

　　但季衔，她自己都说不清内心底对他是什么想法。

　　可有一点非常明朗，就是她很关注他，也很容易被他影响。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无论是缘分的安排还是对方刻意为之。

　　男生灼热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身上，周幼然脑子有点乱，实在不太想面对他，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要和对方讲清楚：“中午说谢谢是因为你在食堂帮了我，现在说不好意思是因为我误解你了。”

　　“大家都是同学...”这是季衔对她说的话，现在她原封不动还回去，“所以你不用多想。”

　　对方明显没料到她真的会按照字面意思给出回答，周幼然看见男生挑挑眉，又轻笑了一声，只是周身的气压感觉低了一些，心情也没刚刚那么好了。

　　“......如果没别的什么事情，我就先去吃饭了...再见。”

　　说完，周幼然转身就走，连步子都稍稍迈大了一点。

　　季衔没出声，站在身后，看着女生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才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霎时没由来有些烦躁。

　　还是来日方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