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幡然悔悟 ...
-
“你真的要找陈兵担保吗?”炸药问。
“是的”我回答,“怎么了?”
“没事!”炸药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陈兵那个怂坏着呢!”
“怎么了?”
“那时候我还小,四五岁吧!陈兵在上初中。是夏天的下午,陈兵放学回来在他家门口擦洗着新买的自行车。看上去闪闪发光,很漂亮。一起玩的一个小孩摸了一下,陈兵没有阻止反而露出骄傲的表情,另一个孩子摸了一下,也是一样的结果,但当我摸了一下的时候,陈兵立马在我脸上抽了一巴掌,我倒在地上嘴角流着血。哭声把周围几家的大人都吵出来了,后面我爸妈也来了!周围围着的大人都劝我爸妈说,‘小孩子打架正常的,算了算了!’而陈兵一口咬定说是我把他的自行车弄脏了!”
说到这炸药自卑且尴尬地低了低头接着说,“我是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蹭过几遍后才摸他的自行车的———就摸了一下啊!
周围的人都看着陈兵家有钱有势所以说话都是向着陈兵———陈兵比我要大十岁呀,都能说成小孩子之间的打架!”
这是下午放学的时候,炸药单独跟我说的。
其实,第一次当向鑫说要陈兵给我作保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些膈应。因为我二哥,也就是我伯伯的儿子向元跟陈兵有过节,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六年,再没有人提了,但一想起总会让人不舒服。再加上向阳之前讲的,我更确定找了陈兵就是一件稀里糊涂的蠢事。但清醒却为时已晚,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扎。
向贵就因为我思想品德课上的一个无心之举,便一学期不依不饶变着法子报复我。向鑫随说在我找他帮忙的时候帮了我,但我没白用他,再说他跟陈兵关系好,能在一起混,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样的情绪不断在脑海里萦绕盘旋,出于朋友情感,或是非观念,我把向贵、向鑫、陈兵划在了一起,似乎他们一起都成了我晚上需要面对的对手。人一旦对人失去了敬畏,就会看他不起,那怕是自己爹娘老子。加上向阳父亲在武术招式上的指点和短程的体能锻炼,一股心力与体力融合的勇气在体内翻腾。
“老虎的屁股不能摸———偏要摸!”
回家草草吃完晚饭,就跑到屋子,换上了轻便利落的衣服,穿上了一双高腰皮靴。皮靴是我妈买的,因为跟我平时穿的衣服不搭配,甚至有些突兀,所以一直没穿。我总感觉穿那双皮靴,至少要身着军装腰里再别把佩刀才算协调,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
穿着皮靴可以在木头上踢出一个坑来,大大提升了我的战斗力。准备好后,走出了家门。我妈在后面嘀咕着:“他爸,有没有感觉到,儿子这两天有点不太对劲!”
既然躲不过,就迎上去接。
一路上踏雪破风,气质潇洒。
当我走进教室第一眼看到她和卓雅的座位是空着的,并且桌面上没有放书的时候,我就知道卓雅已然加入了计划。心里最后的一丝顾虑也遂即解除。
教室里已经提前得到消息的同学,用就要欣赏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的神情期待着,我也不像以前那样排斥,反而乐意他们把我当成主角,因为是最后一次。
另外两位主角也胸有成竹,步伐稳当,气定神闲地踱进了教室,随之王东一伙就像欢迎凯旋归来的英雄一样鼓掌欢迎,并纷纷树起出代表厉害的大拇指。向贵和向海二人,对这样的气氛十分喜欢,满脸挂着得到支持,且正义的神情,并带着居高临下的笑容做出了像领导回应群众一样的手势。我看着却觉得滑稽可笑,便把视线转向向阳,又转过头去看洪森、胖子、炸药的反应。他们的表情出奇一致地都在笑,其他看到同学也都在笑———大概也是感觉滑稽的笑。但有一些确实露出的是羡慕的笑容。
后面不知道谁低声喊了句:“傻逼!”
我听到了,教室里的同学都听到了,向贵也听到了,他突然眼神一沉,刷地红了脸,但为了保持作为一个胜者居高临下形象前后的一致,也只是在转入座位的时候,腾出视线用极短的时间找是谁说的。
被一句“傻逼”击中的向贵变的敏感,但他似乎并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样笑怎么说,只是单单盯着我看!目光阴狠。似乎把所有的账都要算在我头上。
“你看什么?”我干脆铿锵地问。
“你笑什么?”向贵利落直接地问。
就像两堆干柴,就差一个火星子便可以烧的天翻地覆。教室里的空气也瞬间变的干燥烘喉,燥的所以人都说不出话,只是屏着气看着我们俩的反应。
“我笑你他妈傻逼,把丧事当成喜事办!”我极具挑衅地怼着说,神情也极其符合语气———要战便战。
她不在,我就没了顾虑。反正今天晚上要打,按照约定的在教学楼后面打,全校人都会知道。现在就在教室里打,看到的只有班里的同学。在外面打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斗殴,在教室打只是同学之间的摩擦冲突。
两方都憋着狠,只要有一方横了心要挑事,另一方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能打起来。更何况向贵就在我面前,不到三米的地方。火星子扔的不早不晚刚刚好!
“你骂谁傻逼?”
“骂的就是你!”
眼看向贵就要扑上来,我也左腿踏实右腿虚立,准备迎上来就是一个侧踹,就在着火然木屑的关键,向海、王东立马拦住向贵,并凑在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向贵便带着忍辱负重的表情看着我恶狠狠地说了句:“你等着!”
想在教室里打本来就是我临时的主意,按道理向贵被刺激到这个程度,应该会一点就着,谁想到被向海、王东三两句就轻巧地扑灭了。只能说明一点,他们在事先约好的打架中能给我更重的打击,明显这会于他们时机未到。
这次我的主动挑衅,明面上是我占了上风,实则是我输了———我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在同学们投来的没有让他们白等的目光中,我慌了。只能故作镇定着朝向贵他们竖了中指。这时候一定不能让向贵发现我的薄弱所在,我太了解他了,死都不能露怯——对手越弱越能激起他的勇气。就像一只豺狼盯着它的猎物,不远不近,阴魂不散,只要逮着机会就会送上致命一击。
我用故作镇定来虚张声势,依此让向贵认为我这张牌后面还有牌。明显他似乎更相信我后面还有牌,而且不止一张。
我比向贵个子高,但他比我壮,再加上比我大三四岁的优势,要是真打起来,顶多算势均力敌。
就在教室里的气氛紧张且焦灼时,向贵朝门外看了一眼,便领着一众往门外走,当我也往门外看时,人影已然闪过。看着向贵一众往外走的颇有气势,显然他愿意忍辱负重所等待的致胜因素已然出现。胖子跑上来,在我耳边说:“刚才门口的好像是向鑫!”
“能确定吗?”
“光线暗,根据身形八九不离十!”
我明白了。向贵应该也找了陈兵,而且陈兵也答应了向贵的条件。向贵等的应该就是向鑫带来的陈兵的安排,具体安排的内容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我足以确定,就是陈兵是他妈真的坏———两头搅和,两头拿好处———只看利益毫无人情可言。
就在所有人看着向贵跟向鑫混到了一块,似乎我没有什么胜算的时候,我心里却踏实多了———我也看到向贵的底牌———无非背后就是陈兵———一个腌臜子。人一旦对人失去了敬畏,即使是天王老子,都敢对着叫板。更何况以目前而言,陈兵、向鑫还不会明着帮向贵,至于背地里他们是什么勾当就不知道了,也不想知道,无非就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把戏而已。
我看了一下表,指针走在了7:30的时刻,距离约架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其他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差到时候洪森和胖子堵住教室门,别让班里的同学跑出去看热闹。
“需要堵多长时间?”
“五分钟!”
“够吗?”
“足以!”
正说着。突然向鑫在门外叫我。我跟洪森、胖子几个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确认不需要一起出去后,我一个人走了出去。
人就是这样,即使没说出口的,只要心里感觉到了,相互见面的时候就会有尴尬,不自在。但我跟向鑫都没戳破,只是硬着头皮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他也万万没有想到,我跟向贵会同时在教室,而且差点就打了起来。
“准备的怎么样?”向鑫问。
“没什么准备的”我反问,“需要准备什么?”
一问一反问,语气间的生分已然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冲的再淡不淡了。
“也对,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向鑫沉默了一下说,“就是一对二!”
“什么意思?”我问,“什么一对二?”
向鑫听着我声音中的激动,带着难以启齿但又不得不说的语气安抚说,“你先别激动!”
“我没激动!”我说,“事先不是说好的,一对一,我跟他们俩!一个一个来吗?”
“是!”向鑫解释道,“但是,为了减少时间,不被学校发现,所以就改了!”
“这样的事情上,两分钟跟四分钟有什么区别?”我无法理解他们改变的逻辑问道。
向鑫没有作声,楼道里光线昏暗。
“谁的主意?”
“你知道!”
“为什么要改?”
“你知道!”我问了两个问题向鑫连着回复了两个“我知道”,我确实知道———他妈的!
“我知道了!”我说,“一对二就一对二!”
“兄弟,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向鑫说,“你当心点!”
向鑫在这件事情上做的虽然不磊落,但我想这不是他的意思,他也做不了这个主。只怪我还是低估了陈兵的不地道。
看着向鑫走远的背影,我跟他和陈兵刚还在一个桌上喝着酒掏心掏肺,没过两天就变的如此各怀心机。一种被愚弄的羞耻冲上脑门———看不出你们的套路是我傻我笨;但看出来了还要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了不得罪你们硬着头皮往里面钻,那就是我活该。想活的清醒就得付出代价。
人生一世,势也、时也、命也。该争则争、能拼就拼、要战便战。去他妈的!
“怎么了?”向阳感觉我出来的时间有点长,就出了教室来看。因为以他对陈兵的了解,他们一伙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洪森、胖子、炸药紧跟在后。
“没事什么!”我说。看着他们我心里莫名一阵感激,感激在我进退两难的时候,身边能有这样一帮朋友。
“看你脸色不对劲呀”等我走到从教室窗户里透出的光照在脸上的时候,洪森说。
“他们改成了一对二!”
光是个好东西,能让任何伪装无处遁形,除了人心。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不行,他们两个人我们也得两个!”
“就知道肯定憋着坏呢!”
“我已经答应了”我说,“他们明摆着要偏着一方,就根本不会听你讲道理!”他们什么都懂,但就是不按照道理做,他们吃惯了不讲道理的甜头,现在就是明摆着作难你。能怎么办——遇到烂人破事,就无所谓公不公平,尽早解决尽早脱身。
教学楼后面有块待建的空地,学校里很多混子之间产生了用言语无法解决的矛盾时,就会相约至此,用棍棒拳头说话,地面上经常血迹斑斑。时间长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就把这块地方叫成“虹口道场”———对,就是《精武门》里陈真打过的那个“虹口道场”。
我想,第一个这样叫的人肯定是把对手看成了跟小鬼子一样差劲的坏怂,而把自己当成了陈真。这也是爱国主义情怀的一种具体表现。爱国是需要血性的。
“虹口道场”的位置恰好在从教学楼教室窗户透出的光似照非照的地方。从教室里往下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影晃动,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这就给要下黑手的人和被打的狼狈不堪的人以勇气———都不落他人口舌。
而置身其中的人被暗黑笼罩着,就像带有雪花斑点的黑白电视的画面,能分清楚谁是谁,但手上的“细活”,或者围观的谁趁人不备踹谁一脚,只要够快,肯定不会被发现。挨打的一方只能带着有伤无证的苦楚骂骂咧咧地说:“老子是被暗算了!”
反正不管是哪一方,只要在这昏暗中就都有了底气———不光彩的事情跟不见光的地方更配。
天空在灯光的照映下由近及远逐渐黑了进去,深处黑的更像不存在一样,在几颗半亮不亮的星星的点缀下才散发出一些生命的气质。
北风时急时缓地刮着,就像一个时跑时歇的猛兽呼出的气。星星点点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向地面,形成了薄薄的雪层,随着一阵阵脚步踏过瞬刻便荡然无存,只留下一窜窜脚印。雪的精工细作抵不过急促的脚步。
我站在一边,向贵、向海站在对面。这是人从动物身上带过来的,对具有威胁的对手一定要让对方处在自己视野的最佳位置,才能最大限度地预判攻击,或组织反击。
我后面站着向阳和炸药。洪森也跑了过来在耳边说:“胖子一个人堵在教室门口,水都流不出来,放心吧!”
向贵、向海后边站着的是王东一伙,还有几个其他班的,足有十几人之众。
外围按照两方站的位置围出了一道椭圆形的人墙,很厚很结实,风都吹不进来。
人群窜动嘈杂着,时不时传出兴奋而迫切的吼叫
教学楼所有靠这边的窗户上像往常发生类似的事情一样早早地塑满了人头,相互拥挤着争着最佳的观看角度。即使看不太清楚,但热闹总归是要凑一凑的。
跟看明星演唱会一样,围在一圈看的都是在学校混的圈子里“有头有脸”的,算是忠实粉丝花了大价钱买的VIP座位,而且来的很齐全,不来都不足以证明自己在圈子里的地位。要是学校在这个时候组织突击排查校园里的不稳定因素,绝对能一锅端了。
向鑫代替陈兵扮演担保人的角色。像这样的场合都是看不到陈兵身影的。一是为了保持神秘且高不可攀的形象。二是因为他已然不是学生,在学校里掺乎学生之间的事情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向鑫站在我跟向贵中间,用极其正式的语调流利地说:“承蒙双方抬爱,让我作保此证。此战限时四分钟,不得使用任何器械,如若途中有一方认输,约战即告结束!并约定此战过后,两方不能再以任何形式向对方寻衅滋事,若违此约,一经查实,必无限制追杀!”说完,向鑫向两边各看一眼确认态度。
从这套早已烂熟于口的结婚主持词语境加上从武侠小说套改过来的陈词滥调中看得出,像这样的业务没少接。但又能让人感觉到向鑫如此认真的滑稽,和以此为光荣的可悲。
“没问题”
“没问题!”我也说。
“好!很好!”向鑫打趣说道,“无限制追杀不是真的要杀谁,只是会见一次打一次!”
看我俩再没有其他要说的意思,向鑫接着说:“那就二对一,开始!”又补充说,“旁观者谁也不准帮忙,谁要是趁混作乱就是跟我作对!”
这时人群中发出一阵议论的纷杂声:“这不公平!”
“哪有把一对二当成单挑的!”
“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呀!”眼看嘈杂声越来越大。我斩钉截铁地吼道:“就一对二,你俩一起上!”随着一吼,嘈杂渐渐退去,毕竟看好戏比声张正义重要。
“那就速战速决!”向鑫带着急切的语气说。像这样的阵势,多延一分钟就多一份被学校发现的风险。
向贵向海二人正扎满了架势要往上来扑。突然我身后的人群中传出一阵更大的骚乱声,有人喊道:“等一下!”一队人往洪森跟前围,看样子是一起的。大概有十几号人,看上去个个身形健硕,随意的走位之间透露出像军人一般的秩序感。洪森走到我面前说:“放心!我们给你站台!”随即朝向贵一方不留客气地嚷道:“二对一已经有失公平,你们要是谁再敢趁混下黑手!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洪森身后一队十几号人没说话,但神情肃然,露出的气势让人不容反对。
向鑫带着事情已然不受自己控制的急促说:“赶紧开始!———其他人退回去!”
向贵向海又迎面扑打过来,古语:“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明显,相比前面一次二人的气势有所减弱,但仍然透露着一股邪劲。我原本已从心理、体能再到穿着准备到位,又加上洪森带一队人的站台,自然更为有底气。在近我不到两米的地方,忽而向海极速以我为圆心,绕到后侧,留向贵一人在正面,瞬间二人一前一后形成夹击之势。
显然,这不单是学校混子的猛打猛斗了,已然上升到战略兵法的层面。看得出二人为今晚的约架煞费了苦心。到这我一下子明白了,再准备的充分终究双拳难敌四脚,于是在二人进入前后配合的状态前我果断朝迎面的向贵扑打过去。
在非洲草原上当狮子遇见一群羚羊的时候,狮子会不换目标地只追逐一只,直到口中有餐。如果不断更换目标,前面一只刚被追的体力下滑有点跑不动了,又去追另一只,前面那只就会得到补足体力的休息,这样循环下去,狮子再强也会被拖死。自然能留下来的都是有道理的,因为不对的早在优胜劣汰的过程中消失了。
再者,我跟向海没有恩怨,即使有错也全错在我。于现在的我而言,向海还未说出口的话根本就不是事情,即使说出口我也能坦然面对。即便真的她钟意我,我喜欢她又怎么了———“白蛇自迷许仙,许仙自取妖怪,关他人何事!”
随着心理的改变我对向海的歉意也越加强烈,要不是向贵从中挑拨,我早就主动争取向海的原谅了。
向贵也迫不及待地扑上来朝我迎面送上一记直拳,我有点走神躲闪不及,腮帮上重重挨了一下,随即向贵身后的人群中传出一阵叫好。我突然一个转身向侧面一撤,躲过了向海从后面的拦腰一抱。估计他们想的是只要向海从后面抱住我,我立刻就成了正面向贵的活靶子。但我毕竟会动,不是半截木头桩子。
就在我转身防向海一边的佯装攻击时,向贵实则猛地扑上来在我背上重重砸了一拳。虽然隔着冬天衣服的厚度,但顿时感觉身体一震,一种斧背隔着肉砸在骨头上的钝疼感从受击点快速穿过背部向心脏集聚。顿时胸口一紧,身体向后一弓“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我直觉到刚才打在我身上的绝对不是向贵的拳头。围观的人群中也发出了阵阵疑问之声。我弓着背,大口地喘着气,咬着后槽牙疼地直冒冷汗,感觉身体和思想分开了,各自不管对方的死活。向阳、洪森、炸药一众跑了上来问:“怎么了?”
“他手里拿东西了!”
“拿的什么,看清楚了吗?”
“肯定是铁的!”
“他妈的......”向阳、洪森、炸药朝向贵一边扑了上去,洪森带来的一对“悍将”也顶了上去。顿时场面乱作一团。
“说好的不准用器械”洪森大声嚷着,“你们以为我们没有吗?”说着便从旁边一名“悍将”背的包里掏出一根钢管。随即一队“悍将”纷纷从各自背后的包里掏出钢管、砍刀等,器械相互碰撞发出的铁呤声四散开去,在场的人都感受到铁制般的冰冷气息和一触即发的令人避无可避的威胁。只要谁多犟一句肯定会打起来。
向贵虽然在原来学校混过,现在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但像这样硬桥硬马的场面他哪里见过呀,惊吓地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向海早就不知道躲去了哪里。王东一伙也屏住气不敢吱出一声。
看来只有向鑫真的见过世面,毕竟跟着陈兵混的。向鑫猫着腰疾步走到向贵跟前,用大义灭亲的架势从向贵身上搜东西,“有没有带着东西,你他妈的我作保你也敢这样!”
光线暗着看不太清,只见向鑫在向贵身上搜索的动作。这时洪森领着一队“悍将”也堵了上去。向贵却话头硬了起来,“来!你们一起搜!看有没有东西!你们搜呀!”
洪森和一位领头的“悍将”上去就搜,但左左右右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物!就在这时一队“悍将”中的三四个不死心或者故意找茬的挤到向贵跟前重新搜了起来。
只听见向贵嘟嘟囔囔地叫了起来:“轻点,我的胳膊!”“你打我干啥!”“他们扇我头!”向贵嚷着,边看向向鑫。向鑫也惊魂未定那顾得上他,装作没看见也没听见。向贵一直挣扎着叫着,直到搜身结束。
从声音中可以判断出刚开始有点装,但后面确确实实是疼地直叫唤。跟农村杀猪时猪叫的节奏极为相似,引得四周围观的人一阵阵戏笑。一顿操作下来向贵站都站不稳当,他身后的一众帮手从始至终更是一口大气都没敢出,更别说替他出头。
于是洪森把视线移向向鑫,冷冷地问:“是不是你藏了?”
“没有!”向鑫回说,“我是保人怎么可能干那样的事情?”说着向鑫在自己身上双手自搜了起来。
向阳用按摩的手法在我胸前来回推拿了几下。几下下来感觉不像开始那样痛了,胸口堵着的气也通了,身体能够活动了。炸药在后面扶着我。向阳父亲从小坚持练功,难免会磕磕碰碰,所谓“久病成良医”,耳濡目染,向阳自然会这些。
突然炸药急促地说:“羽绒服背上破了!”
趁着洪森打火机的光看———一列三道拳头印的口子,里面白色的羽绒毛从破处边缘乍了出来。
向阳凑过来一看便说:“这应该是被拳刺打的!!”向阳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拳刺很少见,一般正经练功的人都不屑于用!”好像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炸药接上说:“陈兵有,我见过!”
“对!他有!”向阳确认地说。
“这他妈是拳头打的?”洪森吼道,“向贵你牛逼再像这样打我一拳?”
就在这时向鑫也凑了上来,眼看事情要败露,便扭转话题紧张地说:“已将过了四分钟了!再拖就被学校发现了!到时候谁都跑不掉!”向鑫果然是处理这类事情的老手,一句话就说到要害上了!
洪森带来的一队“悍将”明显有点慌了。这时挤在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趴在窗户看的脑袋一块玻璃上都挤着两三个,嘈杂声更大,像一个捅破的马蜂窝。
我凑到洪森耳边低声说:“让他们先走!”
被学校发现找了外校的学生打架,肯定会被开除,也会连累他们,洪森也不敢多留。
于是我向一众“悍将”打招呼告别。
“这次感谢!”
“不客气,都是朋友!”“有事打招呼!”
看着一队“悍将”走出人群朝校门口走去。我问洪森:“他们能出去吗?”
“你放心,已经打好招呼了!”
“要不算了吧!你也带伤了!”向鑫凑上来说,“知道的人太多,快控制不住了!”
“什么叫算了?”我压着嗓子吼道,“再要两分钟!”
就在向鑫犹豫的片刻我送了一句:“你是不是在暗中帮向贵收拾我?”向鑫明显一慌,争辩说:“怎么可能!我是怕你受了伤吃亏!”
“这个你不要操心!”
向鑫一看,只好扭头告知向贵。
向海跑的都找不到影子了,在向贵四处张望无果的情况下,场上只剩下我跟向贵。我背上带了伤,他被三四个“悍将”一顿折腾的不轻。
一对一,很公平。
就在我跟向贵形成对立之势,相互寻找攻击时机时,向阳在边上喊道;“不慌,记住要领,把握节奏!”
刚才形势急迫,再加上也是临时练的没有形成动作记忆,所以根本没有想起向阳父亲教的拳术。被向阳这样一提醒我突然之间感觉心里一热,身体也冲上了一股力量。心下一横,便径直向向贵扑打过去,边顺势一跳占据从上而下的优势,右拳狠狠朝向贵头上砸去,不料向贵也非木头,向左侧一个躲闪,奈何长程攻击虽然有距离蓄势的优势,但给对方留出的反应时间也长。没时间这样耗,只能切身作战,寻找快速制敌的机会。“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于是我并未退步,更是一个箭步赶上了向贵退出的距离。这时我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向阳父亲教的打木人桩的动作及要领。我格过向贵的一记摆拳后,正巧不巧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向贵站立的身体及四肢的状态实在太像木人桩的样子,于是我就顺着感觉把向贵当成木人桩打了起来。先是左手格在他最有力量的右臂腕处破坏他的反击。同时,我最有力量的右掌重重击在向贵的下颚处,正在他的身体由于受到正面击打往后倾的时候,我左手突然发力,紧紧攥住他的胳膊往回拉,随即右臂收掌为肘,重重击在向贵胸前。就在向贵倒向向鑫身体的瞬间,我借踢错地方的势在向鑫肚子上狠狠给了一脚。
他估计知道我是故意的,但没有出声也没还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人懂得装也是混的老练的表现。因为在很多矛盾中不装根本过不去,只会越陷越深,更不会留给以后变化,或者翻盘的机会。)。伴着一声惨叫,向贵应声倒地。我发的是全力,虽说向贵比我身体壮一点,但遭次一击他一时半会也缓不过来。王东一众带着惊慌的神情纷纷凑上去扶向贵。向贵只是大口喘着粗气,吐出一句———“别动这!———疼!”
看着向贵已然失去战斗力,我身后传出了剧烈的喊叫声,庆祝一样。向阳、洪森、炸药向我涌了过来。
人群中也传出了惊叹的声音:“打的漂亮!”“这小子肯定练过!会武术!”
一战成名。
就在大家带着观看戏剧恋恋不舍、回味无穷的心情准备各自回班进教室时,突然有人大喊:“老师来了!”“老师来了!”“快跑!”一时间吵吵嚷嚷,人群四散。
往路东边跑的又慌慌张张地折过头来朝西边跑,口里喊着:“快掉头,老师从这边来的!”
东边是学校行政办公和教师宿舍区域,老师从东边的路过来很合理。于是人群乌乌洋洋地涌向西边的路口。后面赶过来的老师看到这般状况怕发生踩踏事件,也不敢急赶上前,只是站在外围喊着:“别乱跑!当心脚下!”远远看着赶来的老师足有二三十人,里面还夹杂着女老师的声音。
楼上趴在窗户上的学生看着下面乱作一锅粥的情形,发出一阵阵事不关,隔岸观火的“嗷嗷嗷”叫声,似乎是对前面楼下的学生比他们身历其境观看的一种补偿。无奈老师们又分出一组跑进教学楼整顿秩序。留在楼下的老师纷纷朝着窗户喊:“把头伸进去,别掉下来!”但学生们根本不听依旧大声喊叫凑热闹,更像是对这一学期在学校所有压力的发泄。
跟其他学校一样,只要到放快寒暑假的时候,学生就会对这类事情异常敏感———搭着别人的锅做自己的饭,各耍各的。
也好,楼上极力吸引了老师们的“火力”,反倒有利于我们“开溜”。就当我们一众趁着阴影顺着墙边往西边路口溜时(只要拐过前面的路口,到了教学楼前面就算是安全地带了。到那里任凭谁逮住你都可以死不认账,也奈何不了你!)。
突然一粗声喊道:“站住!”
从由于剧烈嘶吼变的沙哑的声音中依稀能够分辨出是个熟悉的人。等走近错过背后光的照射看清楚了,喊的人正是思想品德老师,后面还跟着七八个老师,手里晃着手电筒。纷纷上来快速以半包围阵势将我们围住。我们几个后面是向贵一伙。向贵也带伤不轻,被王东扶着没来得及快跑,落在了我们后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学校里公认,遇到这种情况跑的越快就混的越差的,地位也就越低。看着老师来了再慢慢悠悠晃着走的就算混出样子了。要是老师来了还能梗着脖子跟老师说道的那就算混到巅峰了,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任何圈子和门道都有自己的规则和标准,在学校混的也不例外。
“你们哪个班的?”思想品德老师硬生生地问。
“老师好!”我极尽尊敬地问好打招呼,避开了他强硬的问话。思想品德老师寻着声音把手电筒往我脸上一照,惊讶地说:“这么是你们?”
“我们晚自习出来上个厕所,正好赶上了!”我回答道。洪森几个也作证帮腔道:“我们就是过来上厕所的!”
“哦!你们走吧!”思想品德老师转头朝着后面的老师解释说,“他们是我带的学生,都是老实孩子!”
于是我们几个按照正常的步子往前面走。没敢回头看,应该是后面向贵一伙也打算跟在我们后面往过来混,却被思想品德老师拦了下来。
“哪个班的?”
“我们跟他们一个班的!”
“一个班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真是一个班的!”向贵只能证明到这了,否则总不能说我上课天天跟你抬杠找茬,你怎么能不认识我!
“站好,别动!”思想品德老师说,“你们到这里来干嘛?”
“上厕所!”
“你们也上厕所吗?”思想品德老师骂骂咧咧地说,“不用查,我肯定打架的是你们!”
“老师,真的没有!”“不是我们!”
“还犟!”思想品德老师说,“找的就是你!站好!流里流气,跟小痞子一样!”
向贵的态度也不像上课时那么嚣张了,因为他知道这会要是还嘴犟老师可以有理有据地收拾他。
我们绕过拐角避开后面众人的视线后,便不约而同地快跑了起来,大有逃过一劫的侥幸,更是对前面安全、干净地带的向往。
也怪,同样是一个学校的地方,混日子的学生跟学习的学生爱去的地方都会如此这般泾渭分明,从心态到区域再到身份。思想品德老师那晚把向贵一阵折腾,那手段也是相当犀利。后来才听说,思想品德老师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混过,在镇上的学校圈也算是一号人物,陈兵见了也不敢造次。但他聪明,混着混着感觉没意思,就改心学习了。学的也不错,考了大学当了老师,教的还是思想品德。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他身上会有一股侠义之气的豪爽了。多半是混的时候养成的。混容易,但能混起的大多都有过人的品质。不信去看,即便在丐帮当帮主的,也比其他乞丐有过人之处,否则凭什么是你呢!
自那以后,向贵看见思想品德老师就跟老鼠遇到猫一样。
“等一下我!”快跑了一段后,由于背上带伤,胸口和背部连接的中间一阵剧痛,于是我停下来弓着腰试探着最能减少疼痛的姿势,徐徐喘着气。我见向阳他们没有反应接着问:“你们跑那么快干吗?”
我刚又边说:“过来扶......”,边往起来抬头———她和卓雅就站在了我前面不到一米的地方。
教学楼前面的地方很宽阔,被从教室里透出的光线照的很明亮,角角落落清清楚楚藏不住半点不堪。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我一脸疑问地看向卓雅。当卓雅把头转向一边时我就知道组织已然被卓雅“出卖”了。也为无所谓了,反正最后这一战结束的比想象中还要完美。我绞尽脑汁不就为了这一刻吗?于是便鼓起勇气,满脸是血地带着欣慰的笑容朝她走了过去。而她却向后退了几步,能感觉到这几步退步不是出于矜持而是恐惧,这时我才注意到她脸上带着的惊恐。也许我第一眼就发现了,但还侥幸地以为我上前笑着解释,这些惊恐就会烟消云散。她退后的几步,彻底打消了我的念头。一瞬间我感觉什么都变了。
那些我绕着弯着不想承认,心存侥幸的判断,都在这一刻凿如铁证。第一次我跟向贵在思想品德课上发生冲突,让她受惊吓的不是向贵一伙的流言蜚语,而是我被打的满身是血;在班里让她步入困境的不是同学们的说三道四,而是我以保护她为名偏执敏感的各种反击。我拼着命自以为是在保护她所做的一切,正是给她带来惊吓和困境的根源。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吗?难道没有带丝毫刷自己可怜的存在感的意图吗?
与其他生物而言,造物者赐予了人类思想,可以想这样想那样,却没有附赠人控制它的能力。而绝大多数情况下有思想比没有更坏。唯一能做的就是终其一生磨炼掌握的能力,让思想就像根本没有一样。
这不是我认知中对爱的付出,更不是我想要的爱的感觉。我根本不懂她,根本不知道她想要的需要的是什么。我自以为神圣的,自我感动地稀里哗啦、惊天动地的根本不是爱情,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
对一个人最大的打击是他信仰着的,支撑着他拼搏的情感突然之间变的虚无,突然之间崩溃的四分五裂。一阵来自心脏的剧烈疼痛夹着晕眩,我倒了下来。就像一个充盈的气球被刺了后,焉瘪了下来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