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你我皆为助攻》弎重

3、第 3 章

　　钟葭贰眼皮剧烈一跳，一扫眉间的困顿，霎时精神地撑开了眼睛，与镜中陌生的女人，四目对望。

　　“不过小姐放心！您要我保密的事，我一个字都没往外说。”她拍着胸口，骄气得意道：“小荷不傻，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特别是小姐交代下来的话，小荷有牢牢记在心上。”

　　闻言，钟葭贰面容缓和。

　　本就因为病弱缺少神气，肤色白皙的脸被吓一吓后更是惨淡。

　　钟葭贰目光游移，发散地觑着还不大适应的这张脸，沉下心去思考究竟是自己哪里表现得过于异常？以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引起怀疑。

　　她想到上车的时候，财叔有一刻的止顿，从后视镜掠过似有似无的目光，是浅层的探究与讶然。

　　钟葭贰向来对别人聚来的视线像全身炸毛的猫一样敏感。不管是财叔，亦或是先前来迎接她的女佣们，那种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通过眉目间细微的变化将浅薄的情感递给了她，哪怕不用眼睛去看，实质感受到的疑惑如芒刺背。

　　这也许是因为她和原装的钟葭贰有着本质上的巨大差别，可要完全扮演好一个人实在太难了。

　　连与原主有些距离的她们都能一眼看破，何况是朝夕相处的亲人呢。

　　“小姐您在烦心吗？”

　　钟葭贰无意识地叹了一息，同样镜子里的人摆着张愁眉苦脸。

　　“小荷，你觉得我是谁？”

　　“哎？”小荷不明白这句问话中的含义。没多思考，嘴便先说了出来：“小姐就是小姐呀？”

　　等头发擦干，钟葭贰去换上一套常服。

　　小荷接着给她打理头发，用牛角梳子一梳梳到尾。把白色的、右侧有蝴蝶结的发箍插.在合适的位置，再将垂在圆润香肩上的长卷发尽数撩到背后。

　　镜中人貌美的轮廓渐显，浅棕色双眸从迷茫渡向清亮。

　　“对，我是钟葭贰，如假包换的钟家二小姐。”肉眼可见的变自信了，她不再纠结，便站起来，转身，朝身高矮她一截的呆愣少女抛出又一个怪气却不可深究的问题。

　　“那你说说，现在的我……和之前的我有哪儿不一样？”

　　“要说哪里不同……呃，小姐给人的感觉温和了，嗯！脾气也很好。”小荷认真观察了下钟葭贰如常的脸色，才眯着眼睛笑道：“还有就是，刚才我说小姐脾气不好，放在以往，可能早就对我发火了。”

　　“这么说，我脾气很坏咯？”

　　钟葭贰轻哼哼了一声。

　　“哎嘿嘿……”

　　“继续。”钟葭贰抬一抬下巴，想要更了解‘钟葭贰’。

　　小荷嘴唇撅起，却似有几分犹豫。

　　“我不生气，我保证。”

　　“确实，小姐一旦生气起来太可怕了。”

　　“比如？”

　　“每次有不开心的时候会砸杯，砸碗，砸花瓶？”小荷看着天花板，掰手指一一细数。

　　那样的确很可怕。她可以理性的跟人讨论对错，将矛盾拆开来摆在台面上进行一一分析，泼洒行为却是做不出来的。

　　虽说她也有大致知道一些‘钟家二小姐’的行为作风，但还是想听一直跟在‘钟葭贰’身边的小荷的直观感受。

　　原‘钟葭贰’是真正的公主，不仅有公主命也有严重的公主病。自小身体不好，娇弱不堪，父母在她五岁时又意外双亡，仗着有大十岁的哥哥宠溺，祖母无暇顾及的教育疏忽，和大宅上下每个人的顺从，以及无人敢得罪的钟家二小姐身份等等条件原因，逐渐养成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作天作地且惯会无理取闹的性子。

　　尽管这是角色和剧情需求。而‘钟葭贰’在书中的定位是个女三女四也排不上号的小麻烦制造精。心肠倒没坏到透顶，硬要说点好的话，大概就是用以男女主感情升温的反向助攻。

　　钟葭贰神色凝重两分，走到门口时，停下来问道：“小荷你老实说，我打过你吗？”

　　“不曾，小姐虽然脾气不好，但从来不打人。”

　　就算气急了，鉴于礼教在身，也不会骂一些带有肮脏字眼的难听话，顶多瞪瞪眼睛，摔摔东西。于是一年到头，但凡她心里稍微有不舒坦的时候，每回大宅总是不可避免地上演着同一幕，至今都统计不清被‘钟葭贰’摔碎过多少个碗和名贵花瓶。

　　这个回答让钟葭贰满意极了，这才下去到饭厅。

　　由于沐浴耽误了些时间，等她吃上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三点。

　　菜式是嘱咐厨房精心准备的，不油不腻，不咸不淡，富含营养，再配上碗热汤。在医院吃多了营养粥，这时候的饭含在嘴里总能品出别样美味。

　　“小姐，这个时间点不宜多吃，不然就吃不下晚饭了。”小荷适时提醒她。

　　钟葭贰也就放下了筷子，接过另外一人恭敬递上的热毛巾，微笑致谢。

　　这身体的胃口好小，不过才吃了她平常食量的十分之一，肚子就隐约觉得有点撑，再吃就要难受了。

　　钟葭贰毫不顾忌她人目光，隔着衣服揉了揉肚皮。“正好，我们去外面散散步。”

　　顺道熟悉熟悉钟家。

　　钟葭贰理清楚一些事情后，做起事来全无顾忌。

　　闲逛至庭院，那里种植了一大片当季的花，开得艳丽夺目，人未走近便能闻到一阵阵淡淡花香，细听远处还有水流的声音，约摸是之前看到过的那种小喷泉。

　　钟家大宅座落的地段在半山上，四周房屋甚少，且环境清幽安静，坐车来时还看见外边有一片空旷的私人绿皮地。从山脚望去，富丽堂皇的建筑犹似天上宫殿，比她看到过的现代别墅还要豪派不少。

　　午后阳光和煦，带来的暖意配合秋风款款送去的清凉，轻缓吹拂在她病白的脸上、脖颈上和指缝间。

　　小荷短腿跟不上步伐，举着胳膊硬是要给她打伞。

　　“那边是做什么用的？”钟葭贰指着挖开到一半的圆形大土坑，疑问道。

　　尚且连雏形都未成的工程，坑内大约有半米深，周边散落了一地大块的岩石头和两三堆泥土，与别处整理得漂亮的庭院诗意画风格格不入。

　　“是小姐您一个星期以前说想要的鱼池。”原本钟家大宅是没有的，因为钟葭贰的一句话，就算要星星也给她摘下来，何况是个小小鱼池。“财叔亲自监管进程，但因为这几天小姐一直住在医院，财叔忙里忙外在打点大宅和医院的事务，一时分身乏术，只好先暂时停下鱼池的进展。小姐可能有所不知，财叔虽然瞧着不喜言笑，十分严厉，但一直都很尽忠尽职，对小姐吩咐下来的事，更要事事亲力亲为，所以才不放心交给别人去做。”

　　“从明天开始接着挖造，最早也要两个月竣工。”

　　到那时候也快十二月了。

　　话说到这儿，小荷的语气染上喜意：“小姐想好要养什么鱼了么。我在厨房见过那种大块头的鱼，活着的时候好生猛威风，煮熟以后肉质鲜美嫩滑！好看好吃，一举两得！”

　　她的一举两得怕不是养着养着就吃没了，这又不是水产养殖。

　　耗时耗力辛苦造来用于观赏的鱼池养那种鱼，若是原主知晓，估计会哭的。

　　“锦鲤之类的。”届时倒是可以去花鸟市场转转，看有没得卖。钟葭贰脚步不紧不慢拐向它处，心里装着别的事：“我这几天能出门吗？”

　　“大概需要老夫人的同意。”

　　前方有供休息的椅子，钟葭贰走得乏累了，坐下后就不愿意起来，头枕在臂弯上，懒懒地歪着身子。

　　要命。

　　钟葭贰趴着不动，顶上有遮阳伞，小荷便收起手上的那把，站到她身侧。

　　不一会儿有不知哪冒出的女佣端来咖啡。

　　钟葭贰还在想为什么是咖啡，但因为闻起来很香醇很不错，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我和老夫人的感情怎样？”

　　这里只有她和小荷两人，不怕被人偷听了去，于是对话也十分放松。

　　小荷一时没注意钟葭贰的称呼，重点思考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小姐是老夫人的亲孙女，钟家的掌上明珠，自然是很好的啊！”脸上写满真诚。

　　“懂，就是说关系一般。”

　　“小姐……”

　　‘钟葭贰’并非是讨喜的人设，身边除了小荷和男主能够忍受得了她刁蛮的性格外，别人对她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钟葭贰心里有了打算。她半眯着眼睛品尝一口咖啡，细嘬好像掺了奶在里头，甜滋滋的，心中欢喜极了，毫不掩饰的初始情绪浮现在脸上。

　　忽而，她目光被老远的黑色私家车吸引。

　　小荷寻着她视线的方向认真看了看，回头压着声音惊喜地与她说道：“是老夫人回来了。”

　　钟葭贰一口咖啡哽在喉咙不上不下，呛得她不免睁大了双眼。

　　说时迟那时快，车子转了个弯，竟直直开往她附近的空地停下。

　　如此意外的初次见面，她还没做好准备啊！

　　钟葭贰坐不住，起身上前两步。揣着一颗击打擂鼓的心，大气不敢出。

　　车上下来一人，穿着合身西装，似是助理模样的男人连忙跑到另一侧，为车内尊贵的人打开后座车门。

　　钟葭贰发誓，过年见亲戚都没这么紧张过。

　　气场和眼神太有威慑性了，以至于钟葭贰光是被她看着，身体僵直得难以动弹。

　　她的祖母凡盛，钟家的掌权人，商场界有着‘铁血娘子’的威名。如今闻洲三分鼎立，非百年大家的钟家能有一席之地全归于她的功劳。

　　脑中迅速过了一遍与之有关的信息。分明是六十多岁的年纪却保养得像四十多岁的人，要不是小荷的那一句‘老夫人午好’，她有那么一刻产生了是否本尊的疑虑。

　　凡盛向她走近，每走一步，与鼻梁架住的眼镜接连，垂在耳边两侧的细链子随着摇晃。

　　左眼侧的第三条链子末端缀着红宝石，贵气大方。在阳光的照射下，耀得她眼睛生疼。

　　淡眉下的一双眼睛沉淀着不怒自威的厉色。

　　钟葭贰顶着发麻的头皮，敛上多余的思绪，装模作样地乖巧喊了她一声：“……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