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佳朵》双人成行

6、第六章

　　10.

　　从门诊部到黄缄的办公室有一条露天的长廊，紫藤花开的正盛，花枝从架上垂下，像挂满了串串紫色风铃。微风拂过，淡淡的花香沁入心脾，黄卫平走在长廊下，藤蔓交织着，烈日被树叶挡在了半空，只几缕偷跑出来透过疏密不等的叶影碎碎的洒在地面上。

　　再次踏入这个地方，与测试那天的心境不同，黄卫平很平静。虽说同样是不知将要面临什么，但这种未知感却并不让他觉得紧张，相反的，他有些好奇，和期待。

　　来到约定的地点，黄卫平作势要敲门，刚一抬手，紧闭的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穿着医用白大褂的陌生男子出现在他面前，男人面无表情，看见站在门外的他也只是简单瞥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黄卫平对这张脸没有印象，想来对方也是一样。

　　黄缄正准备从办公椅上起身迎接，就见黄卫平已经走进屋内，他看着迎面走来的男人笑了笑道：“黄警官，我正想着你要过来了。”

　　言罢，黄卫平已经走到他面前，他一边拉开座椅，一边回应道：“我想着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就先过来了。”臀部接触座椅表面的瞬间，黄卫平感受到来自坐垫的余温，是刚才那个人。

　　待人落座后，黄缄并未像对待一般患者那样让黄卫平填表，而是和他闲聊起来。

　　“今天很热吧。”看着黄卫平额前的细汗，黄缄从抽屉里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不用了谢谢，我有这个。”拒绝了纸巾，黄卫平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帕胡乱的擦拭着，而后又团成一团塞回口袋里。

　　“也是为难那些紫藤花了，在这烈日下绽放。”视线撇向一旁的窗户，从这处望去，尚且还能在角落里看到一抹紫色的花海。

　　“为难？”黄卫平有些不解。

　　“紫藤花期本是春末夏初，三四月份开的，可如今都这么热了，还开得那么卖力，我瞧着属实有些为难。”

　　闻言黄卫平沉默不语，回想着刚刚走过的长廊，他顺着黄缄的视线向窗外望去。角落里的紫藤花安静的绽放着，起初他并没有在意，可眼下再次望去，错杂的藤蔓上，枝叶被烈日晒得卷边，有几株更是近乎干枯，在紫色花海里尤为扎眼。

　　“你呢，为难吗？”

　　黄卫平正看的出神，闻言他一愣，扭头看向黄缄，他当然知道黄缄在说什么。
　　——为难吗？
　　——挺难的吧。
　　——可又能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黄卫平笑了笑，“我不知道。”

　　“你可以不用急着回答我。”他起身走到角落的饮水机旁，用一次性透明纸杯接了杯水，端着几乎是盛满水的杯子，他缓步走向黄卫平，将水杯放在他面前。手指离开之际，黄缄用指甲弹了弹杯壁，里面的水瞬时震荡起来，呼之欲出。

　　“只是——”黄缄的视线落在水杯上，“我希望你别太高估自己容纳负面情绪的能力，很危险的。”

　　黄卫平低头注视着面前的水杯，震荡的水逐渐平静下来，他端起水杯浅抿了一口，而后轻声道：“还行吧，总能适应的。”

　　闻言黄缄又重新回到座椅上，感觉到对方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黄卫平心下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才松了一半，刚落座的人便从办公桌右侧的上层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他，似是要让他打开的意思。

　　“这是？”黄卫平接过文件袋，并没有急着打开。

　　“你基准测试的检测报告。”顿了顿，黄缄又补充道。“只是我这份。”

　　“你这份？什么意思？”

　　面对黄卫平的疑惑，黄缄解释道：“那天在监视器背后其实坐着五位心理医生，我只是其中之一。”

　　“你是说……有五位？”黄卫平捏着文件袋的手指不自觉的攥紧，原本平整的纸面被捏出些许皱痕。

　　打开文件袋，黄卫平看到一张写了很多批注的诊断书。大致看了一眼，绝大多数内容都是对于自己回答时的行为和情绪的判定，目光落在最后一栏的检测结果上，看着黄缄留下的答案，黄卫平猛地抬头，正对上黄缄看向自己的眼眸。

　　“不确定？”

　　“是的，不确定。”看了眼黄卫平更加不解的眼神，黄缄继续说着。“其中两位给了不通过，我和另一位给了不确定，只有我们那个林大医生给你投了通过。老实说我也不明白这小子为什么会这么给，原因也不说一句的，但他既然这么给自然有他的理由，只一票扭转生死，他在业内很有权威。”

　　不动声色的将纸张上的皱痕抹平，黄卫平重复道：“林大医生？”

　　“就是刚刚在门口跟你打过照面的，林深，很有名的心理学家，他也去参加了你的心理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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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续的闲聊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道别黄缄后，黄卫平再度走在长廊下，这次他走的很慢。盛夏时节卖力开放的紫藤花，近距离观察着那几株近乎干枯的藤蔓，他新奇的发现纠缠的枯枝上吐露出新绿的嫩蕾。
　　——还真是，
　　——为难‘他们’了。

　　刚走到医院大门，黄卫平正思索着下一站该去哪里，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李明峰三个字不断闪烁着，黄卫平接通电话。

　　“喂，”
　　“案子？”
　　“刚结束，还在医院。”
　　“好，在门口等你。”

　　11.

　　街道上，警车的鸣笛声不断响起，醒目的红蓝光飞驰而过。

　　黎思思死在周四，第一节晚自习开始之前。

　　是从女生宿舍顶层的天台上跳下去的，宿舍楼有七层高，并不是立刻死亡，她摔下去之后还撑了一会儿。起初不见鲜血流出，可没一会儿，大量涌出的鲜红血液将少女雪白的校服染红。她躺在血泊之中，姿势扭曲，大概是临死之前看见了什么，她的嘴角挂着笑意。

　　过往的学生看到这样的一幕惊声尖叫着，他们围成一圈，却又不敢细看，喧哗声引来更多的人潮，恐惧不安的氛围中夹杂着些许小声的缀泣，学生们乱作一团，最后还是宿管阿姨冷静的报了警。

　　黄卫平和李明峰赶到的时候，校方已将围观的学生驱赶走。天空此时飘起小雨，少女孤零零的躺在地面上，雨水无情的打在她的身上，鲜血随着雨水慢慢的在大地上流淌着，血越流越多，如血花盛开一般的少女最后的绽放，让人心生惋惜和可怜。

　　技侦人员紧随其后，突如其来的雨让取证一时之间紧张起来，他们迅速在尸体四周划出警戒线封锁现场，而后赶忙拍照取证留存。

　　勘查完现场后，少女的班主任这才迟迟赶到。

　　大致询问了少女的基础情况，黄卫平得知，少女名叫黎思思，今年高三，再过没两周就要满十八周岁了，学习成绩优异，人缘也好，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像个小太阳一般，要说这样的人会选择用自杀来结束自己花季般的生命，没有人会信。

　　不信的不止黄卫平，黎思思的父母在接到校方的电话后也第一时间就赶来了，正在校长办公室大闹，说孩子不可能自杀，上周末回家还好好的，晚饭期间提到自己的十八岁生日还闹着想要一份意义非凡的成年礼，怎么可能会自杀，非要学校给个交代，说她一定是被人谋害的。

　　黄卫平刚到校长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黎思思母亲说着这样的猜测，他不禁开口询问有没有什么根据，起初黎母以为他是学校的职工，并不想和他多言，待黄卫平禀明身份后，黎母这才忿恨的说道：“程启，一定是他！就是他害了我女儿！”

　　这个怀疑不是空穴来风，因为黎思思跳楼当天，手机发送的最后一条讯息，收件人就是程启。

　　「今天的晚霞很美，风也温柔，只是，天上的云要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