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佳朵》双人成行

5、第五章

　　8.

　　结束上一个诊疗，时间还早，林深决定去周潮的病房前转一转，看看这位“长眠”的患者醒了没有。只是他刚转过玄关，就看见黄缄站在过道上，透过玻璃窗注视着病床上熟睡的男子。

　　林深漫步走上前去，在距离黄缄不远处停下，他始终与旁人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

　　黄缄扭头看了眼身旁的男人，似是被精心雕琢过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削薄轻抿的唇，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这也难怪，毕竟年纪尚轻就已经是名声大噪的心理学家，甚至还曾代表医院去录制过一期有关心理学的综艺节目，天之骄子也不外如是了吧。

　　只是相处了这么久，林深给他的感觉依旧是难以接近，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难以接近，而是你明明就站在他身旁，却又好像隔了千里之远。太冷，像块千年未能融化的寒冰。

　　末了，大概是觉得太冷了，黄缄率先开口：“他就这么一直睡着？”

　　林深说：“嗯，他自己要求的。”

　　黄缄摸摸额头：“那你就这么随他去了？”

　　林深偏头望向他：“什么？”

　　黄缄摇了摇头：“没什么，对了，你不如找个日子等他醒来带他在院子里转转。或许，会有帮助呢？”

　　林深稍显讶异，蹙眉道：“转转？我不认为他这种自我逃避的行为会因为环境改变而改善。”

　　黄缄也不打算争辩什么，周潮本就不是他负责的病人，他也不好过多干涉。临走时他本想拍拍林深的肩头，手臂抬起的瞬间却又放下了，最后只是留下一句：“试试呗，万一呢。”

　　黄缄走后，林深依旧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周潮安静的睡着，过分安静的他和重症病房的红字门牌看起来格格不入。

　　9.

　　回归警队的日子并不好过，这点黄卫平早就预想过。他的身体不如从前，体型消瘦，面色憔悴。李明峰总是想方设法的给他投喂些补充营养的东西，黄卫平起初有些抗拒，但最后还是选择欣然接受。毕竟，他也很想自己能快速回归到最佳状态。

　　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还不适合立马出外勤，局里暂时将他安排在后勤工作，虽不能立刻上前线，但也是短时间内黄卫平能做的最接近前线的工作了。他仔细翻阅着面前的一大摞资料，都是近期的案子，每年盛夏都是最忙碌的时候，许是因为夏季的燥热，让那些躁动不安的心愈发蠢蠢欲动。

　　这些都是已经结案的案件，是他向分局领导申请借阅的，并不是觉得有什么疏漏，只是他希望能通过这种最为直接的方式，来快速接触这个时代的恶。他一边翻阅着，一边用圆珠笔在空白纸上做着批注记录。

　　不同于二十年前，当今社会的丑恶现象愈发令人费解，物质文明越来越丰富，但是精神文明却逐渐远去。物欲横流流尽了血汗，歌舞升平平息了壮志，阿谀逢迎迎合了庸人，追名逐利害苦了百姓。

　　社会发展下人们的压力愈来愈大，幸福指数的门槛也日益递增，原本隐秘在黑暗下的一颗颗暴躁不安分的心也逐渐浮于水面，犯罪本身就没有任何正当理由，之前黄卫平接触过的案子或许还会有很多让人心痛的缘由，可随着翻阅，他愈发觉得眼下社会的恶，太过冠冕堂皇，随心所欲。

　　到底是什么方式让这些恶意扩散，他想不明白。

　　他专注的看着，并没有发现身后靠近的男人，待到李明峰将一小袋水果放在他手边他才回过神来。

　　“这么认真？”李明峰扫了眼黄卫平纸上龙飞凤舞的字，笑着问他。

　　“害，反正闲着也没事，瞎看看罢了。”注意到李明峰的视线落在纸上，黄卫平不动声色的将档案袋挪了挪。

　　“既然闲着，走，老规矩，比一局。”言罢，李明峰拉起黄卫平向门外走去。

　　这个老规矩是黄卫平和李明峰之间的小乐子。
　　——打靶练习。

　　在之前的记忆里，李明峰一次也没赢过自己，虽说现在肯定是对方技高一筹，但黄卫平也不觉得有什么，全当是给身体做个复建。

　　走进训练室，和记忆中的简陋的白墙前等间距排放的人形立牌不同，如今的训练室豪华的多，玻璃隔断将人依次隔开，练习用手/枪也由起初的6/4/式，9/2/式增加了9毫米转轮手/枪。李明峰有自己的配枪，所以他只需要更换练习用的空炮弹，黄卫平站在枪盒前，斟酌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最为熟悉的9/2/式手/枪。

　　戴上耳罩和护目镜后，他二人分别走进隔间，开启一场阔别多日的对决。

　　“砰——砰——”两声，子弹从枪膛中射出，在空中滑出两道优美的弧线，最后落在人形靶纸上。

　　长期不间断的练习下，李明峰不出所料打在了八环内，而黄卫平，则是擦边打在了六环上。

　　李明峰指了指黄卫平手中的手/枪，又指了指自己的，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带着耳罩黄卫平什么也听不清，他将耳罩摘下刚准备出声询问。

　　“噗呲——”
　　刺耳的笑声打破了靶场原本的和谐氛围，他二人循声望去，看见的正是那天在医院见过的警官。

　　李明峰有些不满，他皱眉呵斥着：“王郜，你笑什么？”

　　王郜摆摆手，话语间依旧夹杂着笑意：“没，没什么。”

　　李明峰显然对这个答复很不满意：“你他妈把话说清楚。”

　　“呵，打得烂还不让人笑话了？我说，我就是在笑他。”话到这个份上王郜也有些怒了，他抬手指着一旁闷声不吭的黄卫平说道：“要不是运气好，就该落靶了，真不知道上面那些老头怎么想的，这种废物……”

　　话到这里，李明峰作势要上前将人的嘴堵上，却被黄卫平一把拦下。

　　“王郜是吧，看样子你很厉害。”黄卫平不怒反笑，“比一局？”

　　“什么？”王郜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怕输给我这个废物？”

　　“操！比就比。”说完更是朝着李明峰轻挑眉毛，“是他自己说要比的，到时候可别说我欺负他。”

　　王郜并没有使用自己的配枪，反而是走到枪盒前选了一把同黄卫平一模一样的9/2/式手/枪。

　　“公平起见，我也用这里的训练枪，免得某人输了之后找借口。”他轻蔑的笑着，“要么，先让你三把？叫什么来着，哦对，找找感觉？”

　　“好啊。”

　　黄卫平无视他的挑衅，送上门来的好意为什么不收？况且，他也确实需要找些感觉。靶场的训练枪明显比自己曾经的配枪差很多，估计已经打了上万发子弹吧，很卡，扳机也硬，弹匣都有些变形，后座力也大很多。

　　“你可，千万别后悔。”

　　起初的失误并没有特别影响黄卫平的心境，相反的，随着开枪的次数增加，他的手感愈发的好，环数也由一开始尴尬的六环，逐渐向中心圈靠近。有些东西，是深入骨髓的，哪怕长时间不触碰，哪怕起初有些生疏，可一旦找回感觉，身体记忆便被唤醒。

　　“三把结束，可以开始了吗？”

　　看着人形靶上不断靠近中心环圈的子弹痕迹，王郜突然开始紧张起来，‘这人怎么回事？明明刚刚还像个门外汉一般，怎么短短三枪，竟一次比一次打的好。’可他此时也无后退之路，况且，他对自己的射击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虽不及李明峰精准，可他自认还是可以和黄卫平搏个一二的。

　　“当然。”

　　换好新的人形靶纸，比试正式开始。

　　王郜双手持枪，双腿分开略与肩膀同宽，他先是吸一口气，然后缓慢的吐气，在吐完气的最后扣动扳机。

　　“砰——”子弹擦边落在九环圈线上，果然不如自己的配枪使用感好，但这个成绩，他还算满意。

　　另一边，黄卫平打在了八环环中。

　　虽然对比起初的差点落靶，黄卫平的这一枪算是惊艳到他，可也不过如此了，这场比试，他赢定了，王郜是这样想的。

　　他不再去关注黄卫平的成绩，而是气定神凝的专注着自己这边，因为是私下的比试，他们协商后决定只采录五枪的成绩，总成绩环数高的获胜。还剩四发，王郜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迎接胜利的喜悦了。

　　宽敞的射击训练场内，枪声不断在空中回响，五发子弹相继发出。结束后，二人将耳罩和护目镜取下，李明峰则是将人形靶纸挨个取来。

　　“这不可能！”

　　王郜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两张人形靶纸，李明峰却显然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四十四环比四十二环，我赢了。”黄卫平丝毫不在意眼前这个男人的惊愕，他用最平静的声音说出这段足以击溃王郜所有骄傲的话。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王郜不断重复着，他看着两张靶纸上，自己这边的成绩，除了第三把有些失误的七环外，剩下的四环他可是打出了九，八，九，九的好成绩，他怎么可能会输。可当他细看黄卫平的靶纸，他再度震惊了，八，八，九，九，最后一环甚至打在了十环上。

　　比试既已结束，黄卫平也没有看人笑话的习惯，整理收拾好用具后，便先一步离开了。

　　李明峰看着呆愣在原地，还没缓过神来的王郜，轻叹了口气道：“你要知道，我可从来没有赢过他。”

　　王郜循声望向李明峰，对上他一双深如潭水般的眼眸，而后就听李明峰又补充道：“一次也没有。”

　　言罢，李明峰便扔下瞠目结舌的王郜，去追先一步离去的黄卫平了。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用想也知道，是李明峰追来了，黄卫平放慢了脚步。

　　“你别在意，王郜这人就这样，小伙子年轻气盛，除了脾气怪了点，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

　　“没什么，年轻嘛，我年轻的时候不比他气焰更高？”知道李明峰是担心自己，黄卫平宽慰道，“脾气是有点怪，不过还挺正直的。”

　　“嗯？”李明峰不解。

　　“没什么。”黄卫平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因为什么看不惯我。”

　　“不过我也挺讨厌他的。”这句话当然只是黄卫平随口一说，他抬手在李明峰身侧轻锤一拳，而后笑道：“走，明峰，今儿心情好，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