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佳朵》双人成行

4、第四章

　　7.
　　基准测试的这天，说实话黄卫平并没有预想到会是如此隆重的场面。

　　接到通知的时候他正在家里上网冲浪学习一些“现代”知识，他试图通过这种最简单便捷的方式快速融入这个时代，他不断搜索浏览着近二十年的重大变化，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有限的，互联网的数据库很大，有限的是他，最痛苦的莫过于他有可搜寻的方式，可他却不知从何处下手。

　　他正一筹莫展着，手机突然响起，李明峰有简单演示过使用方式，他这几天闲在家里也摸索了个透彻。电话那头是李明峰的声音，他那边似乎很嘈杂，却又不是菜市场那种叫喊声的嘈杂，更多的则像是有些人在争论着什么。黄卫平刚一出声，嘈杂的声响戛然而止，李明峰的声音从听筒那方传来，有些激动。

　　“卫平，局里已经做好决定了，你能归队了。”

　　黄卫平深知局里定不会这么简单就通过他的归队申请，几乎是下一秒，他开口问：“条件是什么？”

　　“什么？”

　　“同意我归队的条件。”

　　“哦哦，对，上面安排了一场基准测试，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只要通过测试你就能归队了，大概是一些体能测试之类的吧，你肯定可以轻松过关的。”李明峰激动的心情几乎是要从屏幕那头溢出来了。

　　“测试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就今天下午，我一会儿就来接你。”

　　“……好。”

　　黄卫平独自坐在封闭的房间里，环顾四周，前后左右各有四架监视摄像机，他的对面是一架可以传递声音的机器，整个房间里，除他以外，并无活物。

　　与此同时，监视器那头的场景，也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本该是一场排他性的测试，却因政府的要求，变成了一场集体的诊疗观摩。职业特殊、经历特殊，所以关于他的任何决定，都必须谨慎小心，郑重其事，不得有一丝疏忽。

　　林深是临时被拉来凑数的，政府突然要求将原定的三位医生加至五位医生，通过准则也由两票升至三票表决。休息日被迫加班，林深和四名同事坐在四台监视器前，观察着黄卫平的情绪变化。

　　黄卫平端坐着，他不知道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只知道只要通过测试，他就能重回警队。

　　机器终于传来声响。

　　机器：“你好，黄卫平警官，接下来你将进行一场基准测试。测试的一开始你会听到你的baseline，请牢记其中的关键词，因为之后你将会听到一些问题，但你不需要去回答，只需要重复这些问题中提到的关键词即可。了解了吗？”

　　黄卫平：“了解。”

　　机器：“那么，黄卫平警官。下面开始测试，准备好了吗？”

　　黄卫平：“好了。”

　　机器：“请记住你的baseline，‘往昔璀璨如钻，如今衣衫褴褛，锈迹斑斑枯朽，不再由此神奇。’”

　　机器：“你觉得你的工作中是否有不公平待遇？往昔。”

　　黄卫平：“往昔。”

　　机器：“你有在任务中受过重伤么？往昔。”

　　黄卫平：“往昔。”

　　机器：“铁锈。你觉得你和别人有哪里不一样么？铁锈。”

　　黄卫平：“铁锈。”

　　机器：“你的工作得到他人的赞美是什么感觉？往昔。”

　　黄卫平：“往昔。”

　　机器：“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什么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铁锈。”

　　黄卫平：“铁锈。”

　　机器：“你是否渴望别人赞美你？铁锈。”

　　黄卫平：“铁锈。”

　　机器：“往昔璀璨如钻。”

　　黄卫平：“往昔璀璨如钻。”

　　机器：“请重复三遍。”

　　黄卫平：“往昔璀璨如钻，往昔璀璨如钻，往昔璀璨如钻。”

　　机器：“结束了，感谢你的配合，黄卫平警官。”

　　测试结束后，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不过是一些简单的对话，黄卫平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深意。只是，那句baseline，仅仅只是听过一遍，却像是烙铁般地嵌进他的灵魂里。

　　‘往昔璀璨如钻，如今衣衫褴褛，锈迹斑斑枯朽，不再由此神奇。’

　　直至黄卫平的身影从监控死角处消失，这场测试才真正结束。

　　屏幕这头，五位心理医生们并排坐着，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张表格纸，有几位在刚才的观察中已经草草记下几笔，而有些则是仍旧干净空白。

　　心理评估向来都是一对一进行的，医生们也并没有讨论的习惯，不需要，也不能够。他们各自书写着对于这场集体诊疗的初诊判断，有两位写的飞快，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片，剩余的两人还在斟酌用词。

　　只有林深，他面前的纸上一片空白，甚至连拿笔书写的动作都没有。

　　测试期间他没有做任何记录，全程都在盯着屏幕仔细观察着，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相比较‘铁锈’，黄卫平对于‘往昔’这个词汇的反应要更加明显，虽然在言语上他很快便回答了机器的问题，但行为上，他僵硬的背部肌肉出卖了他。

　　这一切看在林深眼里，他只觉得不过是寻常人的正常反应罢了。他拿起手边的笔，在那张空白表格的最后一栏写下“正常”二字，随即合上笔盖，起身离去。对于测试的结果，他不关心，亦不在乎。

　　黄卫平坐在安排的休息室里静候着，李明峰坐在他身旁，等待的时光总是漫长的，黄卫平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等待着死神的宣判。他一言不发，李明峰亦是如此。

　　约莫过去了半个小时，休息室的大门被人从外向内推开，黄卫平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李明峰比他还要焦急，他早就坐不住了，看见同事推门而入，他连忙上前搭话。

　　“结果怎么样？通过了吧。”

　　没见过的警官先是看了眼安静的端坐在一旁的黄卫平，而后看着眼前这个比当事人还要焦急的男人道：“你怎么比他还急，结果刚才出来了。”说道这里他又看了眼黄卫平，恰巧看见黄卫平也在看着自己，“局里同意你暂时归队，但是……”

　　“但是你必须接受为期三个月的心理辅导。”

　　突然到来的男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看穿着，应该是这里的心理医生。医生走到黄卫平面前，递给他一张名片，看着这个有些摸不清状况的男人，他温声道：“黄警官别紧张，测试结果一切正常，心理辅导只是为了进一步观察，这期间如果你状态良好，可以申请提前结束。”

　　黄卫平看着手中的名片，他的目光落在姓名上，这名医生姓黄，单名一个缄字。

　　他将名片收好，起身和男人平视，说了继测试结束后的第一句话。

　　“我接受，有劳您了，黄医生。”

　　男人见他答应的如此干脆，便多看了他一眼，却也只是一瞬，下一秒他便笑着应道：“你看，真是巧了不是，我也姓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