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大明》初七七

9、太湖药叟

　　“金陵龙在天求见。”
　　硬朗的声音从竹屋之外传来。竹屋之内，隔着竹帘，摆弄着盆栽的手丝毫没有受屋外声音的影响。
　　龙在天沉吟片刻，提高了音量：“金陵龙在天求见。”没有任何响应。
　　龙在天不经主人许可，打开竹门，进入竹屋。屋子被一席竹帘一分为二。客在一端，主在另一端。
　　“晚辈金陵龙在天，因家父身染重疾，久治不愈，今闻诸葛老先生医术高明，悬壶济世，故前来求医。晚辈在屋外等候多时，未见诸葛先生回话，所以贸然进入，还请先生恕罪。”透过竹帘，诸葛先生的影子动也不动。
　　“以我的能力，只能续命，不能根治。”一个沙哑，略显低沉的声音从竹帘那边传来。
　　“诸葛先生如何得知自己不能根治家父之病？难不成，先生曾为家父看诊？”龙在天奇道，这位诸葛先生是隐居太湖的神医，他足不出户，单单根据求医者所描述的病患情况开药方，听说什么奇难杂症都治得好，有起死回生的本领。但诸葛先生的孤傲和他的医术一样有名，有些病患亲自来到他坐在的再生药庐，他也只是隔着帘子为病患看诊。因此，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位诸葛神医的真面目，人们捕风捉影，得知他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家，因此称他为太湖药叟。他脾气很怪，有三不看，不仁不义不看，权贵富贾不看，不合缘不看。龙茂怎么说也算得上荣华富贵，所以，龙在天生怕诸葛先生不肯为龙茂看诊，才亲自前来太湖求他，没想到他一早就已经在暗中为龙茂看诊。
　　“说你也不信，若非我从一年前开始暗中为龙老翁看诊，他如今已是入土之人。”诸葛先生淡淡地说。
　　龙在天听罢，也不辨真假，便单膝跪下，郑重诚恳地说：“先生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晚辈只求先生能够继续为家父治病开方，晚辈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只听得竹帘那边传来一声冷笑，一张药方飘落到龙在天膝下。龙在天见印在竹帘上的影子仍是一动不动，心中隐隐泛起对诸葛先生孤傲态度的不满，一个谢字，硬生生吞回口中。良久，竹帘那边没有丝毫动静，龙在天只好隔着帘子朝诸葛先生拱拱手，将五百两诊金放在地上，悻悻然离开竹屋。
　　“什么糟老头，如此嚣张，居然给脸色我们金陵龙二爷看。”马车上，和龙在天一起长的的龙府管家梁遇恩替龙在天不值。
　　龙在天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地摇摇头，眉宇之间泛起一种不自然感。掀开帘子，在马车疾驰的太湖边，柳荫深处，一个老叟正在临湖垂钓，他把竹笠压得很低很低，低得遮盖了他的眼睛。风吹柳动，将龙叟的身子淹没在一片绿海中。龙在天将收回的目光聚焦到手中的药方上。
　　“不过呢，还算那老头会做人，居然在我们找他之前就开始为老爷治病。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是说权贵富贾不医吗？难道他还嫌我们不够富，不够贵？”梁遇恩不停地提出问题。
　　龙在天仍然不发一言地沉思着。这个姓诸葛的老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有着冠绝天下的高超医术，却甘于隐居在太湖之中？为什么明明不医权贵富贾，却主动地在一年前就开始暗中为龙茂看诊？既然如此关心龙茂，为什么对于龙在天的拜访，避而不见？
　　龙在天回到家，问起龙茂关于这个诸葛先生为他看诊的事。龙茂想了很久，终于记起，一年前，有一个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的老人家曾经在龙家仆人的房间借宿，他听闻龙家老爷久病不愈，就将据说是家传的一道方子给了那个仆人，后来仆人向龙茂说起，龙茂命人把药方拿去给金陵的名医指点，好几个名医都说那药方药性平和，煎成的药可以养身，不能治病。龙茂见服用了无害，便时时服用，后来精神好转，也没想到是那药方起的作用。
　　龙在天找到那仆人，问：“你可记得，一年前出药方的那个老人家，右边脸上是不是有一颗很大的痣？”仆人吓了一跳，以为龙在天怪他乱给老爷药吃，龙在天解释说老人的药很灵，要奖励仆人。仆人才放下心来，想都不想,非常肯定地说：“对对对，没错，那老人脸上的痣有鸽蛋般大，我记得很清楚，不会错的。”龙在天终于露出笑脸，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