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大明》初七七

8、等待是人生最初的苍老

　　话说出口，龙在渊方知失言。不知道为何，在青衫女子面前，龙在渊只想做回自己。“段公子。”女子的笑容很甜。“那你呢？”龙在渊迫切地问。“我姓方。”女子说完，羞怯地低下头。
　　“方姑娘，我们去那边的凉亭坐下，我慢慢跟你说射雕的故事。”龙在渊说罢，拉起方敏玉的手，方敏玉像触电一样缩回手。龙在渊见她不好意思，心神为之一荡，有股冲动要撩开她那贴在额头上的头发，亲吻她的额角，她微微发红的脸，她抿得紧紧的唇……
　　“段公子，段公子，”吴侬软语将龙在渊从幻想中抽离。龙在渊定了定神，把刚讲过的故事从头再说一遍。方敏玉一手托着腮，头侧着，样子有点呆呆的。听到好笑的情节，她眼睛一弯，像月牙，嘴微微咧开，露出一颗一颗晶莹透亮的牙齿。听到紧张的部分，她会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眉头微微皱起，让人不忍看到她不高心。听到悲伤的段落，她双目动也不动，痴痴地定在那儿，睫毛一颤一颤地，仿佛随时都会掉眼泪。听故事都能听得七情上面，这是怎样一个至情的女子？
　　不知不觉间，夕阳的余晖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啊，”方敏玉突然一声轻呼。“怎么了？”龙在渊赶紧问。“天晚了，我要回去。” 那“去”字说得好小声，带着遗憾和不舍。 “你明天会再来吗？”龙在渊问。方敏玉眼中蒙上一层灰霾，默然不语。“你明天不来了，是不是？”一阵失望涌上龙在渊心头。方姑娘叹了口气，黯然地说：“我、我不晓得。”她说完，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眼中闪动泪光，说，我真的要走了。转过头，她急匆匆地往外跑。“唉，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龙在渊朝她的背影喊。方敏玉停了一下之后，走得更快了。看着她越走越远，龙在渊用尽全力喊道：“我在这里等你来。”斜阳投在方敏玉朦胧的背影，渲染出一种难以言表的哀伤。
　　龙在渊失神地杵在那儿，直到方敏玉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之中。
　　往后连续几天，龙在渊一天到晚守在龙荫书院，可就是等不到方敏玉来。龙在渊从别的学生口中得知，方姑娘名叫方敏玉。方敏玉不是龙荫书院固定的学生，她一个月最多来那么几回，有时候几个月才来那么一回。但她每一次听课都很认真，功课也很好。至于她是哪家的姑娘，家住哪里，她从来没有对其他书友提起。
　　方敏玉，方敏玉，方敏玉……
　　龙在渊坐在龙荫书院一棵大榕树下，痴痴地念着。十八岁，龙在渊在工厂认识了丽丽，丽丽是龙在渊的初恋。那时候龙在渊不过是一个刚进城不就的小毛头，什么都不懂。丽丽朝他甜甜一笑，他以为，他会将那个笑容记住一辈子。一年后，丽丽跟大牛跑了，丽丽看了龙在渊最后一眼，他以为，他会将那一眼记住一辈子。而如今，那个笑容淡了，那一眼也淡了。原来岁月真的可以把一切冲淡，哪怕是当时认定的刻骨铭心。刻骨铭心的爱，刻骨铭心的痛。丽丽之后，龙在渊有过很多很多的女朋友，逢场作戏的有，付出真心的也有，有的他还能叫出名字，记得样子，有的有如一夜露水，干在了第二天的阳光下。龙在渊以为，经历了那些在社团斗生斗死，刀口舔血的日子，看尽了无数的女人，他的心已经够硬，硬得不会在对任何女人产生一见钟情这种小男生才会有的情节。
　　然而他错了。面对方敏玉，他甚至连十八岁都不如。只一眼的凝望，便深深印在脑中。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她说，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听她说。突然，龙在渊很想有人陪在他身边，什么都不说，只是相拥着，感受着互相的气息，一起静静地，静静地看雪落，看日出，看星辰，看风吹皱一池春水，看雨淋湿古老的青石板，一直看着，看着，直到天荒地老……
　　六天，十天，十五天，半个月就这样过去了，长得好似过去了一年。方敏玉没有出现。龙在渊花了很大力气，才将丢了的魂找回。他开始随着其他的人一起上课，成为龙荫书院唯一的男学生，他对做学问没有兴趣，不过，他听书友说方敏玉很喜欢读书，他想从孔孟之道，从四书五经当中知道，方敏玉喜欢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