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大明》初七七

10、有朋自远方来 教我写字

　　龙在渊蹲在龙荫书院那棵古老的大榕树下，觉得自己已经在此等了将近千年。而事实上，他不过等了二十天。树荫婆娑，日光打在地上，无数的光点散碎了一地，第二十个散发着草木花香的清晨。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龙在渊背着孔子的论语。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几亿光年之外的地方，跋山涉水赶来。
　　龙在渊抬起低着头，背着光，眼前的人面目模糊，让他看不清是谁。
　　“怎么了？我背错了吗？”声音又再响起。
　　不是幻听，不是因为思念过度而产生的幻听。龙在渊瞳孔收缩，看到一张如清晨般清新的脸，在微风的吹拂下，笑靥如花。龙在渊好似看到一颗露珠从花瓣上悄然坠落。她的头发，如漆黑的夜，披散在肩上，额上是疏离的刘海，稍微遮掩了细细的眉毛。眉毛下一双秋水双瞳眨也不眨地看着你，蕴含了一抹相信能够抚平任何创伤的柔情。小而短的鼻子似乎耸了一下，让人觉得就算打喷嚏也会很可爱。尖尖的下巴上，一张粉色的小嘴微微张开，只露出两颗兔子牙。她是那么敏感，那么羞怯，连风吹到她身上都似乎带点儿敬意。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就好像你不认得我似的。段公子，你忘记我了吗？”方敏玉怯怯地问。
　　怎么会忘记？怎么可能忘记？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来了，我高兴得傻了。”龙在渊说的是实话。
　　“段公子，你当我是朋友？”方敏玉迟疑了，眼神变的很复杂。
　　“我以为我已经是你的朋友。”龙在渊学着偶像剧里的台词，帅帅地回答。
　　方敏玉眉头一皱，整个人的笑意在瞬间消失了，身体随着进入课室的同学们移动。龙在渊也只好紧跟着她的脚步。
　　“今天我们来默写孔子的论语，两个时辰之后我会收回你们的作业，希望大家认真完成好。”秀姨的话说得很淡，但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严厉。
　　笔、墨、纸、砚。没错，所谓的文房四宝，端端正正地躺在龙在渊的书桌上。龙在渊呆愣愣地看着它们，目光呆滞，那种穿越的不适应感又再次出现。更重要的是，方敏玉就在他的隔壁，开始磨墨，马上就要在宣纸上写字。而他，龙在渊，居然，居然，不、会、写、字！
　　不会写，不会写，我不会写啊！龙在渊在心里呼喊着，早就急得脑袋冒烟。他勉强抓起毛笔，点了几滴墨水，拼命控制着颤抖不已的手，笔尖轻轻地碰了宣纸一下，墨水顿时化成一个奇怪的黑色的形状。出师未捷身先死，龙在渊再也不敢下第二笔。汗，从侧脸滑下，龙在渊用余光瞄了方敏玉一眼，还好，她没有看过来，千万不要看过来，千万不要！龙在渊默默地祈祷。
　　“段公子，你怎么不默书？”方敏玉突然转过头来，看到龙在渊桌上几乎空白的宣纸。
　　“我、我不会。”龙在渊正在渡过人生中最窘迫，最无助的时刻。
　　“你，你说你不会？怎么会？”方敏玉皱起眉头的样子很好看，但此时此刻龙在渊不想看。
　　“我不会用毛笔。”龙在渊觉得自己像是被脱光了衣服放在教室里。
　　方敏玉脑袋一歪，然后露出一个让人放心的，甜而不腻的笑容。她说：“没关系，我想我可以教你。”
　　龙在渊定定地看着方敏玉，似乎在等她的笑容融化在自己的心里。出其不意地，方敏玉已经挨近龙在渊，手握着龙在渊的手，开始教他怎样用毛笔。方敏玉柔软的指尖触碰到龙在渊的手背，随之而来的是那种沁人的甜香，被电到的血管在一秒内将电流传遍全身，那种触电的感觉，麻麻的，酥酥的，软软的，一种如堕入云里雾里的感觉，好像已经不用呼吸，又好像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
　　龙在渊回过神来，看到纸上出现一个“段”字。
　　“好啦，你自己写一个一样的给我看看。”方敏玉说。
　　龙在渊又愣住了，他刚才哪有听人家的说教？
　　“段公子，段公子，你有在听吗？”方敏玉见龙在渊根本没在听，稍带嗔怒，“我在做一次给你看，你要认真点，好不好？”
　　龙在渊的头点得跟鼓点似的。在方敏玉的带领下，龙在渊又在纸上写下一个“段”字。写完之后，方敏玉朝龙在渊眨眨眼，示意他自己写一个。龙在渊屏住呼吸，认认真真地在宣纸上写下他人生中第一个用毛笔写出的字：敏。写完后，他笑着朝方敏玉看，方敏玉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闪烁的眼神，有不安，有迷惑，有患得患失，有难过，这些感情汇聚成遗憾，一股莫名的浓浓的遗憾。为什么她的脸上会出现那种悲哀的神色？让人窒息的悲哀，使得龙在渊很想伸手去抚平她那皱起的眉。方敏玉的眉头皱起，聚集了满满的悲哀，那悲哀在达到最浓烈的时候，缓缓化开，最后化作一个淡淡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龙在渊突然很想哭。他这才发现原来方敏玉的笑是可以让他如此感动的。好像重遇失散多年的故友的感动。
　　如果以一个武侠迷的角度来讲，方敏玉有一点点苗若兰的书卷气，有一点点程灵素的灵气，有一点点阿碧的柔弱，有一点点小昭的温顺。以一个武侠迷的角度来讲，方敏玉这样的性格和相貌似乎注定不能成为小说的第一女主角。但龙在渊不只是一个武侠迷，他一直相信自己是自己人生的导演，所以，他要她，方敏玉，成为他的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