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大明》初七七

16、第十六章 玄武神偷 摘星之手（上）

　　被人当面骂作是无耻小人，任谁也不会感到愉快，龙在天当然也不例外。作为金陵知府，他何尝不想揭发方显达贪赃枉法，做一个人人敬仰的父母官？但在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打消了这个念头。爹的顽疾在诸葛樱的努力下得到了暂时控制，而且还有好转的迹象。在三弟的鼓励下，四妹变得越来越开朗，甚至还坐轮椅在家里转来转去，找人聊天，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把自己关在房里不愿见人的孤僻少女。更可贵的是，三弟从一个人见人厌的浪荡子变成了好读书的男儿。龙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和谐过，龙在天不可能让方显达将这难得的愉悦气氛破坏。所以，他只好心甘情愿地接受诸葛樱的冷嘲热讽。
　　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
　　傍晚时分，从通州到金陵的水路上行驶着五艘巨大的货船。除了货船之外，还有一艘画舫灯船，船长22丈，宽9丈，体势巍然，宛如水上宫殿。船的主人不用说就是江浙巨贾，通天盐栈的主人，这趟私盐的幕后老板：方显达。
　　这趟私盐的总数足足三百石，无论从谁的角度来说，都绝对是大手笔。先不提幕后的私盐老板，单单是接这笔单子的承运方，就已经非比寻常：江浙海沙帮虽说离江湖中数一数二帮派的距离还很遥远，但却凭借武力垄断了江浙一带的漕运，成为江浙一带财力最为雄厚的帮派。
　　船舱的书房内，方显达身着浅蓝色镶银边儒服，头戴东坡帽，一派文士打扮，脸色略显疲惫。他一手倚在椅上，另一手端起茶杯，轻轻地啖了口清茶。见他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一旁的黑脸大汉连烟也不抽了，瞪着一双铜铃般大的眼望着方显达，这黑脸大汉不是别人，正式通天盐栈的二当家，雷轰，人称响天雷。
　　“大当家，我想来想去都想不通，你答应这一桩买卖？买主那丫头看上去连二十岁都没有，你怎么会糊涂到相信她出得起一万两银子？”雷轰为人爽直，一问就问到点子上。
　　“我有说过我相信她吗？”方显达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那你为什么约她来交易？”
　　“我开价一万两，你以为我真的就只想要一万两吗？”
　　雷轰越听越糊涂了。方显达解释道：“只要我放出风声说以一万两的价格将这批盐卖给那个丫头，那真正的买主为了捷足先登，就只能花超过一万两的银子，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高招，实在是高招。”雷轰由衷地赞叹。
　　“不然为什么我是大当家，而你是二当家呢？”
　　太阳躲进沿江的山里头，最后一丝日光消散在风中。方显达的船队停靠在岸边，看起来像是夜晚出没的一群巨兽。诸葛樱乘着微微的月色，踏月而来。她的衣裳在江风的吹拂下微微鼓起，使得藏在里头的那副娇躯更加引人遐思。方显达用眼扫过她那明艳动人的脸庞，就像猎人看到了即将被吞吃的猎物。
　　“你若再用那种眼光看我，就休怪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扔到水里。”诸葛樱不动声色地说。
　　“呦，小妞儿长得水灵灵的，凭地凶？”雷轰戏谑道。
　　诸葛樱气得浑身发抖，手紧紧地握住系在腰上的灯影剑。以雷轰的功力，更本不可能知道剑一旦出鞘，他必人头落地。
　　“废话少说，带我去看货。”诸葛樱终于明白龙在天强忍怒气的难过。
　　“急什么呢？既然来了，就是客人，诸葛姑娘不妨请进我的饭厅享用晚餐。如果姑娘太急着想交易，可别怪方某会认为你另有所图。”
　　诸葛樱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好回去交差，之前联系这趟买卖，方显达居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事情怎会如此顺利？也罢，且看他们要耍什么花样。
　　晚餐用毕，小厮端来一壶新泡的碧螺春，诸葛樱轻吮了一口，稍微湿润了一下嘴唇。
　　“姑娘的樱唇娇艳欲滴，方某真想尝一尝它的滋味。”方显达继续露骨地挑逗。诸葛樱心一震，怒得拍案而起，木质的八仙桌裂出一条缝。方显达方知诸葛樱不是省油的灯，慌忙引她出了饭厅，和雷轰一行三人登上其中一艘货船，来到货仓前，命令小厮把门打开，方显达自命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进了货船，三个人六只眼瞪得老大，每个人都以为自己进错了房间。
　　货仓里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那一袋袋打包好的海盐凭空消失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方显达此刻的表情与得意无关，“快，快去检查其他船。”他立即对雷轰说，雷轰应声而去，片刻后一脸沮丧地回来，喃喃地说：“奇怪，我们的盐都不见了。仓库连一粒盐都不剩，就只有这个。”雷轰将一封信递给方显达。
　　闻君有海盐三百，皎洁如月，晶莹如雪，不禁心驰神往，日沉月升之时前来取之。君若不弃，可与吾妻诸葛氏谈，换之以一万零一两粪土。望君雅涵，见谅。小武顿首。
　　面对两双炽热怀疑的眼睛，诸葛樱不知如何是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三百石的海盐会在江中船上凭空消失？为何会有一封如此奇怪的信出现？自称小武的写信人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会称诸葛樱是他的妻子？还有，一万零一两粪土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说方显达可以从诸葛樱身上得到？
　　“诸葛姑娘，算我斗你不过，请你不要再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方显达食指搓着拇指上的玉戒指。
　　“我不知道。”诸葛樱一脸茫然。
　　“臭丫头，你老公偷了我们的盐，快叫他把盐还给我们。”雷轰破口而出。
　　诸葛樱脸一红，怒道：“不许你胡说八道。”
　　“也罢，既然你相公视金钱如粪土，就请你将那一万零一两银子交出来吧，这样我们也算完成交易了。”虽然价格奇特且让人不满意，方显达还是做出让步。
　　原来粪土指的是银两。诸葛樱此刻方知，一两她有，一万两，她万万没有。
　　“我没有那么多银子。”诸葛樱如是说。
　　“喂，你这婆娘好不讲理，我们都已经不跟你计较了，你还不肯罢休？你再不拿钱出来，我就要搜你的身啦。”雷轰说罢就要动手。
　　“你敢？”诸葛樱一手护着胸，触到胸口有一个异物，伸手掏出，原来是一团银票包裹着一颗小小的碎银。一数，不多不少，整整一万零一两。啊，是那个斟茶的小厮，一定是他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将银子塞进我的衣服里。诸葛樱恍然大悟，想回忆那小厮的模样，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以她的功力，居然也察觉不出被人动了手脚，可见那小厮的武功之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人功力之深，深不可测！诸葛樱背脊一凉，惊出一身冷。
　　雷轰趁诸葛樱不注意，一把抢过银票，口中说：“哼，算你识相，否则大爷我亲自动手，要你好看。”
　　诸葛樱见他一副贪财的模样，发出一声冷笑。啊，那个小厮，一定要找到他才行。一来要给他一个教训，一雪被耍之辱，二来也要从他那里确认方显达是否真的有三百石海盐，这才是诸葛樱此行的目的。想到这，诸葛樱再也不理会方显达和雷轰二人，飞身掠出仓库，在一盏茶的时间内翻遍五艘船的每一个角落，可哪里寻得到那个叫做小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