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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自秦殊身体好些后,便把每日的练武捡了回来。
      他武艺是从小在宫中学的,宫中的武师其实教的也就是些基础的拳脚,并不会教什么精深的武艺,毕竟皇子们的课业才是重中之重,武艺不过是锦上添花。秦殊学的倒也不差,每天有习惯要早起打一套拳。
      东厢房的院中也放有兵器架,只是秦殊并不常用,也有人擦拭照看着,只在秦殊早起练武时才摆出来。
      沈南卿起得早,一出门便看见秦殊正在院中打拳。秦殊基础扎实,即使是最普通的拳法,也打得行云流水、刚劲有力。沈南卿在旁边静静看了会,眼中有几分笑意。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秦殊打拳呢。
      秦殊收了拳法,看见了廊下的沈南卿,不知道对方站在那里多久了。
      “怎站在那里不出声?”
      秦殊取了武器架上的外衣披上,走到了沈南卿面前。
      “看见世子正在练拳,是以没有出声打扰。”
      秦殊点点头,想了下,看了看院中摆着的武器架。
      “怎么不见你练武?”
      沈南卿住在东厢房这几日秦殊从未见过他舞刀弄枪的,仿佛并不像其他习武之人一般日日都要练着。
      沈南卿愣了下:“从前在西厢房时倒是有练,只是到了这边怕打扰世子休息……”
      “这有何妨,”秦殊领着他走到院中,扬起下巴指了指院中武器架,“你练吧,我看着。北定侯府的武艺,我还不曾见过呢。”
      沈南卿生的俊秀漂亮,从前少年时爱穿束袖劲装扎高马尾,还能瞧见几分少年将军的英气,自入了诚王府,身为皇亲总是需打扮得庄重华贵些,如今的沈南卿还是多穿广袖长袍。
      因着衣着不便,沈南卿便将外衫脱了挂在架子上,把里衣的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线条漂亮的白皙小臂。沈南卿惯常用剑,只是武器架上的剑因为保养不当已有些锈了,沈南卿便取了一旁的长\枪。
      沈南卿掂了掂手中长\枪的份量,再站定时,脸上表情已变。
      平时他总是温和带笑的模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自带了几分媚色,而如今他倒提着一柄长\枪身姿挺拔地往院中一站,眉目间立刻染上冰霜,眼中的温和也被凌然杀气所取代。
      沈南卿使的是沈府家传的枪法,沈府教授的武艺向来大开大合,沈南卿舞起来亦是游刃有余,如蛟龙戏水,矫健强韧。周围的空气被长\枪划破,发出阵阵破空响声,地上的落叶也被这强劲的风卷了起来。
      秦殊目不转睛地盯着院中正挥舞长\枪的人,心中竟有几分悸动。
      自成婚后,他已鲜少见到沈南卿如此鲜活生动的姿态,尤其是这样带有攻击性、凌厉而危险的样子。他记忆中那个回京时被满城少女扔了一身花的少年将军从前也是策马纵游、恣意潇洒的样子,只是自大婚后,自己对他多有不满,沈南卿的那股少年人的强韧、傲然仿佛被这王府的生活磨碎了,自己偶尔见到他,他从来是一副客气恭顺、小心翼翼的样子。
      见到院中将长\枪舞得虎啸生风的人,秦殊也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就是如此鲜活的样子,才像他从前认识的那个沈南卿。
      沈南卿收了长\枪,回头看见秦殊已取了自己的外衫递过来。
      “你的武艺当真是不错,这枪法是你沈家独创的?”
      “嗯,是我父亲教的。”
      沈南卿接过衣服,将挽起的袖子放下,穿好外衫,又恢复了以往那矜贵沉静的样子。
      秦殊赞道:“从前只见过你使剑,不想于枪法上也如此精通,北定侯府的家教果真名不虚传。“
      沈南卿笑了下,有点赧然:“世子过誉了,比起父兄来我不过雕虫小技。”
      “说来你沈府一门三子,皆是从军了。”秦殊同沈南卿一同走到廊下坐着歇息。“果真是忠勇世家啊,也不枉你祖上威名了。”
      “家中父兄本已从军,我母亲本想叫我留在身边,不叫我走上父兄之路,不想我从小见兄长舞刀弄枪便十分向往,最后还是上了沙场。”沈南卿脸上流露出些温情,似是想起来什么,“母亲为我取名为‘卿’,便是想叫我常伴左右。只是我同父兄一样,早早就离家,实在是对不住母亲。”
      秦殊垂眸,他曾听过沈南昆他们兄弟唤沈南卿“卿卿”,想来便是沈南卿的乳名。
      卿卿……
      据说在从前某些地方,夫妻间相称,也是唤卿卿。
      秦殊面上不可察觉地浮上一丝羞意,立刻在心中怒斥自己胡思乱想。
      “沈府功勋卓著,你母亲想来也会欣慰。”
      他安慰着,却是想到了沈南卿如今的境遇。
      沈南卿若不是嫁到了诚王府,或许此时也和他父兄一样,在关外杀敌立功。
      如今身困诚王府,成了这后院中可有可无的一件摆设,在忽视和轻慢中蹉跎了岁月。
      秦殊心中竟升起了几分愧疚来。
      以沈南卿之才,若是身在军中,何愁没有封侯拜相的那一日呢?
      他按捺下心中思绪,起身道:“走吧,去用早膳。”

      沈南卿说要让秦殊喜欢上他,竟不是闹着玩的。
      沈府几次送来帖子邀请秦殊出门同游,被秦殊都拒绝了后,沈府便又常常送来些东西。大到从异域商人手中购得的奇珍异宝,小到沈府庄子里自产的瓜果蔬菜,总之只要是沈南卿觉得好的,就都给诚王府送过来了。
      如今诚王府还是诚王当家,对于北定侯府这些来礼示好自然乐见,就是秦殊想拒绝也拒绝不了。他能控制自己不去沈南卿的邀约,却不能控制他父王收侯府的礼。
      沈南卿少年心性,追求得如此高调又大胆,这皇城内外怕是没有不知道沈家三少爷看上诚王世子的了,就连太子也问过秦殊,若是有意可以求得皇上赐婚。秦殊心中还心心念念着将世子妃之位许给程锦,自然是没有答应。
      沈府送来一株牛血红的大红珊瑚,醇润顺滑犹如玉质,实在是上上佳品。诚王府上下都在前院中围看,就是皇城中从不缺奇珍异宝,成色这样漂亮的红珊瑚也实在少见,可想这北定侯府定然是费了不少功夫又花了大价钱才得来的。皇城中人素知秦殊爱收集各种珊瑚,沈南卿必定是投其所好找来的。
      可旁人不知道的是,秦殊收集珊瑚,不过是因为程锦喜欢罢了。这牛血红的珊瑚刚送到诚王府,秦殊转手就让人送去了程锦家中。如此贵重之物,让礼部侍郎程嘉材好一阵惶恐,还亲自上王府来谢恩。
      沈南卿得知后,心里梗了下,但又很快恢复过来。这倒是怪自己没打听清楚,白白便宜了程锦。不过一株珊瑚,打水漂也就算了,对沈府来说也算不得什么。沈南卿又提起了劲,亲自写了帖子,邀请秦殊后日晚上去同看城郊庙会。城郊贡阑山上一年一度的庙会乃是皇城中最热闹的,晚上还有匠人扎出的各色彩灯悬挂,好不漂亮。
      不出意外地,秦殊还是拒绝了。
      但贡阑山的庙会实在难得,最后沈南卿便和沈南钧一同去了,两人正在一个糖人摊前看那小贩吹糖时,沈南钧余光往旁边瞟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咦。”他用手肘捣了捣旁边还目不转睛看吹糖人的沈南卿,指了指旁边一处面具小摊前站着的两人,“那不是世子吗?旁边是……那个程锦?”
      沈南卿顺着方向一回头,果然是秦殊和程锦一起来了,正并肩站在卖面具的小摊前。程锦兴致勃勃地选着面具,秦殊就站在旁边微笑地看着。
      “才拒绝了你,转头就和别人出来了。”沈南钧斜眼看着自己弟弟,“你说你,是不是惹人笑话去的?”
      沈南卿没回话,神色不明地看着那两人在不远处的互动。程锦选了个怒目圆睁的面具往秦殊脸上带,秦殊也没躲,无奈地笑着让程锦帮他把面具带好了。程锦又给自己选了个吊梢眼白色面具带上,秦殊给店主付过钱,两人才说说笑笑地离开了。
      “我说你,还是算了吧。”
      沈南钧叹了口气,这几日沈南卿高调做事家中自然都知晓,沈长峰和俞兰向来疼爱沈南卿,不管他要做什么就没有不依的。沈南昆平日里就沉默寡言得,得知此事后也只是叫自己多看着点沈南卿,莫叫他受了欺负,其余的也什么都没说。自己看着这段时间沈南卿剃头担子一头热地对秦殊穷追不舍,本来也以为少年人嘛,或许追个几天发现对方无动于衷后也就觉得没意思了,只是不想自己这个弟弟这么有毅力,到现在也没放弃。
      沈南卿垂了垂眼,沉默一下。再抬头时又恢复了他那张肆意张扬的笑脸,揽着沈南钧的手说:“二哥,咱们走吧,等会要在那边放烟花呢,咱们去占个好位置!”
      沈南钧看着他笑,心头却不是滋味。明知道沈南卿不过是在逞强,却也没有戳穿,只是摸了摸他的头道:“嗯,走。二哥带你去看烟花。”

      秦殊自庙会回去后,约莫是晚上为了陪着程锦看烟花,爬山出了一身汗又在山顶吹着风着了凉,回来后便有些头疼发热,请来太医一诊,虽只是普通风寒,但秦殊甚少生病,这一病倒格外难受些。
      沈府自然也听说了秦殊染了风寒的事,沈南钧听闻后呸了一声,小声说了句“活该”便走了,他近日也在军中有事,并不常在府中。
      沈南卿有几分心急,递了好几封拜帖过去,可秦殊避着不见他,他也没有其他办法。
      “三少爷怎么不高兴?”柔晴过来给沈南卿添了添茶,“可是这屋里不够凉快?奴婢再叫人加几盆子冰来。”
      “不是,”沈南卿摆了摆手,撑着脑袋手肘靠在桌上,盯着那茶碗里飘荡的茶叶叹气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人的风寒快点好啊?”
      “风寒?”柔晴想了想,“奴婢在老家倒是听说,朱藤花与风寒药同煎做药引,可以让病好的快些。”
      沈南卿一下来了精神,坐起来眼睛亮亮地问:“果真吗?”
      柔晴点了点头:“从前村子里有小孩子生病发烧,老人就摘了朱藤花捣碎了和着开水给小孩服下,隔日就能退烧了。”
      “朱藤花……朱藤花……”沈南卿皱着眉头想了想,“这附近哪里能找到朱藤花呢?”
      “奴婢记得上次与夫人去城隍庙时,在鹤望山见着了些。”柔晴秀美微蹙,“只是不知这时节了,还开着不曾……”
      沈南卿也不管这许多了,起身扯了件外衣,对柔晴道:“去让人牵我的马来,我出门一趟。”
      鹤望山离城有些距离,且山上路窄不好跑马,沈南卿只好把马拴在山下茶摊外叫人守着,自己徒步上山去找。
      他走前仔细询问了柔晴这朱藤花的样子,柔晴告诉他,是长着细长叶子开着一串小红花朵的植物,还根据记忆画了张图给他。沈南卿揣着柔晴画的样子,在山中仔细寻找着。
      鹤望山虽不高,却有些陡峭,大路上走着倒是没什么,只是觉得楼梯高些有点难爬,但大路两旁无甚特别的植物,沈南卿就在没有路的林子里去找。
      依照柔晴所言,朱藤花一般开在春季,如今已经入夏,怕是已经过了花期,可沈南卿总想着来试着找找看,或许有发现,总比待在家里干着急的好。
      沈南卿爱穿浅色,此时一身水蓝色云锦已经被树枝划得有些破损了,衣角也沾了些泥巴,连沈南卿束着的头发也被挂得有些乱了。可沈南卿无心管这些,日头西斜,天色渐晚,若是还找不到,等会天黑了就更是无法了。
      约过了两个时辰,就在太阳将将落山之际,沈南卿终于在一处背山的大岩石下发现了几丛朱藤花。幸运的是,这几株朱藤花还开着,虽然眼看这已经有了凋谢之状,但还算可用,沈南卿赶紧将几株花挖了出来,用外衫的下摆兜着,千金重的衣料就这么被糊了一块泥。
      沈南卿小心地捧着怀里的花下山了,看着他马的小厮见他终于出现,显然松了口气。
      “三少爷,您可算回来了,奴才真怕您丢了,没得和老爷夫人交代啊!”
      “我能丢哪去?”沈南卿索性直接将外衣脱了,把朱藤花包好放在马鞍前,一个翻身上马,低着头对小厮道:“你先回府吧,我送个东西去诚王府,一会就回来。”
      说完,一扬马鞭就疾驰跑远了。留下的小厮还没反应过来,被马蹄扬起的灰尘引得打了个喷嚏。
      快马加鞭,不到一刻钟沈南卿就到了诚王府门前,开门的是诚王府的林管家。
      “哎哟,沈三少爷,您这跑的满头大汗的是怎么了?”
      林管家瞧见沈南卿一脸汗水,抱着团外衣包裹的什么东西站在门前,人还在微微喘气。
      “林管家,这是我找来的朱藤花,”沈南卿将外衣打开,露出里头几株开着鲜红小花的植物来,“我听说此花和风寒药同煎可好的快些,便去寻了些来,劳你送到世子处,叫太医看过了再用。”
      林管家连外衣一起接过,心下也有些感慨。这沈三少爷追求世子可谓是追得满城皆知了,连府上下人间也悄悄议论,说沈南卿身为北定侯三子,何必在世子这里自找苦吃?虽未言明,但林管家也知,这些下人也在看沈南卿的笑话。
      可他看着面前这个急得满脸通红,汗湿的头发贴在脸上也无暇顾及,只穿着里衣,一双亮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的沈三少爷,心中有几分不忍。
      少年一片赤诚,如何叫人不动心?
      只是可惜自家世子心中早已另有所属。
      “老奴知道了,请沈三少爷放心。”
      林管家捧着朱藤花,恭敬地弯了弯腰。
      沈南卿闻言点了点头,这才放心离开。
      朱藤花送过去的时候,秦殊本是打算叫人扔了的,可太医刚好在侧,看见了那几株朱藤花后却说:“世子殿下,民间医方确实有载,朱藤花做药引,风寒药方可事半功倍。将这几株朱藤花洗净后与药同煎,确有好处。”
      秦殊这段时间被风寒弄的难受不已,拖着不好也不是事,只得叫人将东西收着,但看着包裹着朱藤花的那件水蓝色外衫,心中颇不自在。
      “来人,包一百两银子,再去库房寻几匹云锦,一同给沈府送去。”他道,“就说劳烦沈三公子辛苦,这些银两便是酬劳。”
      旁边的林管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躬身道:“是。”

      下午的时候,秦殊和沈南卿用过午膳,难得得在一起下了会棋。
      只是沈南卿的棋艺实在一般,这一下午就没有见他赢,这还是秦殊故意相让了的结果。
      “让世子见笑了,”沈南卿赧然,“我于此道实在不通。”
      秦殊心情颇好,笑道:“无事,来日有机会我好好教教你便是。”
      话一说完,秦殊便觉得有些尴尬。
      他素来不怎么见沈南卿,此时却说要教他下棋,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让沈南卿有了借口来见他吗?可这几日下来,他与沈南卿相处颇为融洽,以后就是见见也无妨……
      正胡思乱想之际,沈南卿却是低声笑了几声道:“那便有劳世子了。”
      秦殊见他一笑,五官便生动起来,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也泛起涟漪,好看得不行,胡乱应了声,起身道:“我去处理些事,你自便吧。”
      说完便转过屏风进了里头,坐在书桌前翻看起这几日外面递进来的事来。可他对着翻开的信函,眼前全是刚刚沈南卿的笑颜,过了好一会才拍了拍脑袋,回过神细看起来。
      沈南卿也没离开,待在外间看了会书。今日阳光还不错,从窗户里照进来让人暖洋洋的,沈南卿没一会就撑着头睡着了,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也毫无所觉。
      秦殊处理完公务出来,便看见人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熟了,心下无奈。
      这几日沈南卿操劳,每日盯着煎药不说,又要看着自己吃药,还时常下厨做饭,外边府里的事也不少,西厢房的消息也需得递进来叫他处理,的确费神。
      此时看着沈南卿歪在小桌上睡着,心中也有了几分疼惜。
      “睡在这着了凉可怎么好。”
      秦殊小声嘀咕了句,本打算将沈南卿叫醒,可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将人拦腰抱起了。
      沈南卿大约真是累了,也没有醒,还在秦殊胸前蹭了蹭,把脸埋在他胸膛里。秦殊脸上有些发红,手却很稳当,将人抱紧里间榻上去了。
      将人放下后又替沈南卿脱了鞋,盖好被子,秦殊坐在床侧看着沈南卿的脸微微出神。
      沈南卿今年已十九了,褪去了几分少年的青涩,带了些青年人的成熟,那张脸依旧漂亮。他闭着眼沉睡时,平日里那份对着自己的客气、小心不存,剩下的只是熟睡时的恬静,又因着青涩尚未褪尽,显出几分乖巧来。
      他刚刚抱沈南卿时,才觉出沈南卿有多瘦。
      平日里衣服穿得层层叠叠的,都显出他几分清瘦,抱在手里才知道衣衫下的身躯竟轻减至此。
      沈南卿微微侧身,颊边的头发掉在了他眼侧。秦殊下意识想伸手帮他理开,手却在靠近沈南卿脸颊的上方停了下来。
      秦殊的手捏紧,收了回来,有些狼狈地急步走了出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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