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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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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卿整理的药方送去太医院后,引得太医院众人连连赞叹,这样细心整理出来的方子,对他们实在是帮助颇大,不过几天,太医院就已经根据这些资料整理出来了初步的药方了。在城郊善堂给重症的病人试过药方后,太医院又将里头的药材改进了些许,更加温和些,在确认确实是对时疫坡有成效后,连忙送到了宫中各处染病的主子身边和诚王府。
秦殊喝了几日药后果然好了许多,发热之症已经不再反复,除了因为前些时候病得太急有些伤身外,已经没有大碍,剩下的就是吃完太医开的药,好生修养一段时日便是。
“世子今日精神好多了。”
沈南卿把熬好的药端来,秦殊正在桌前写字,自身体好得差不多后,他便把这几日丢在一旁的事情又捡了起来。
“嗯。”秦殊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皱了皱眉,“这苦方子还要喝多久?我明明已经好了。”
“世子再忍些时日吧,太医说了,需得再用上五日的药才能将这时疫彻底除了。这剩下的方子里添了些温补的药材,想来不会再有这么苦了。”
沈南卿将碗收起来,正准备出去时,秦殊叫住了他。
“太子处传来消息,”他说,“是你将我染病的事情查出来告诉他的?”
沈南卿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秦殊垂眸,继续拿起笔落在纸上,“你的人倒是很会办事。”
这几日两人关系有所缓和,沈南卿已经能自由出入东厢房,每日用膳也是同秦殊一起。但他自己也清楚,这是目前他还在东厢房住着、照顾秦殊的缘故,等秦殊好了,自己回到西厢房后,或许再不会像这几日这般了。
如今秦殊已经大好,自然是从太子处得知了自己查到二皇子故意让秦殊染病的事情,虽说他当时只是叫人将事情经过告诉了太子,并未有其他的,可到底也算是在这场太子与二皇子的争斗中插了一手。虽然诚王看重他侯府出身的身份,但他从前从未过问或参与诚王府与太子的事,对于太子和二皇子的朝堂之争,他向来是只做不知的。
如今秦殊这样说,沈南卿一时不知道他是在夸奖自己做得好,还是在敲打自己手伸得太长。
沈南卿也不好再问,只得端着碗出去了。
“世子妃,”秋云提着个篮子走进来,“这是夫人从府里捎来的。”
诚王世子染病,世子妃亲自前往照料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北定侯府。这么多天他还未曾和母亲联系,母亲定然在外面着急了。
沈南卿有些愧疚,父兄在外征战本就惹母亲心忧,自己还这样让母亲不省心。
“快拿来,都带的些什么?”
沈南卿从秋云手中接过篮子,掀开上层的布帘,露出了篮子里的几包药材、几卷经书、一个小匣子和一封信。
沈南卿先打开了信,果然是她母亲写来的。俞夫人身在侯府,听说了沈南卿去照料身患时疫的世子,心中实在担心,却也毫无办法,只得和他大嫂日日念经拜佛,祈求他平安无事。他母亲和大嫂抄写了几卷经书,全都送了过来,还有些名贵的补药也放在了一起,那匣子里是他母亲去崇国寺请来的玉观音,请寺内的大师开过了光,希望保佑沈南卿平安。
沈南卿眼眶湿润,将匣子打开,里面果然放着一枚剔透的白玉观音。他当即将观音戴在了脖子上,手心握住那抹冰凉。
是他不孝,竟让母亲如此忧思。
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父兄又常年在外,他和母亲相处的时间最长,母亲也最为疼爱他。他出嫁时,俞夫人在侯府门口久久望着离去的送亲队伍,直到队伍看不见了也舍不得离开。
等到时疫过去,他一定找时间回府,看望母亲和大嫂。
皇城的春天很快过去,转眼就入了夏。
沈南卿在院中乘凉,柔晴端上来一盘切好的甜瓜,甜瓜在井水里浸过,冰冰凉凉的很是消暑。
沈南卿尝了口,觉得味道还挺甜,便问道:“这是新买的瓜?”
“回三少爷的话,这是在咱们府的庄子自己种的,用的是从前大少爷从关外带回来的种子,今年日头足,所以瓜生得格外甜些。”
“还挺好吃的,”沈南卿想了想,“你去叫人选些好的,给诚王府送去。”
柔晴福了福身,低头应是。
“又往诚王府送东西呢?”
沈南钧正巧从屋里绕出来,听见了沈南卿的吩咐,颇觉无奈。自己这个弟弟不知道为什么,对诚王世子倒很是亲热的样子,时不时就送些东西过去,还邀请别人四处游玩。
“你别是看上诚王世子了吧?”沈南钧一拍还在吃瓜的沈南卿,把沈南卿拍的一个趔趄,好险没把手里的瓜扔了。
“二哥!”沈南卿不满得回过神踹了沈南钧一下,“你差点给我拍地上了!”
“哪有那么夸张?我那么轻一下!”沈南钧一屁股坐在沈南卿躺着的躺椅上,把沈南卿挤到旁边去,“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是不是对那个什么诚王世子有意思?”
沈南卿面上发红,撇开眼看向别处:“什么呀。”
“你可别犯傻。”沈南钧捏住他的脸把他的视线扯向自己,“我可是听说了,那个诚王世子有喜欢的人!”
“谁?”沈南卿追问,“我怎么不知道?”
沈南钧露出个冷笑:“你知道个屁,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这秦殊有个青梅竹马,就是礼部侍郎程嘉材的儿子,程锦。人家秦殊可是对程锦一片痴心的,我看你就别去找不自在了。”
“程锦?可我没看出来他俩有什么啊?”程锦和秦殊相处和普通朋友并无二致,只是看得出来秦殊对他多有照顾,沈南卿也没觉得程锦看秦殊有什么不一样的。
“程锦似乎是对秦殊无意。”沈南钧自从发觉自家弟弟的不对后,很是打听了一下关于秦殊的事,“秦殊虽然对程锦一片痴情的,但是诚王怎么可能允许世子妃之位就这么轻易给一个侍郎的儿子?况且我听说这程锦的母亲从前是从堂子里买回来的,这样的出身在诚王府看来,确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了。诚王本来说既然秦殊喜欢,抬个侧室也使得,只是秦殊不愿意委屈人家。”
这皇城中知道这事的人不少,至少这有头有脸的贵人圈子里这就不是什么秘密。诚王世子对程锦一往情深,可惜这程锦公子对这一片痴情无动于衷。
沈南卿听着,有几分失落。少年情窦初开,就知道了心上人心中另有他人,心里闷闷地像是堵着团棉花。
“好了,别挎着个脸了。”沈南钧摸了摸沈南卿的头,“除了这诚王世子,还有其他人呢,咱们家卿卿这样好,还怕找不到个好的?”
可再好也不是秦殊。沈南卿憋着气,一侧身躺着不理沈南钧了。
丰安楼是皇城中有名的酒楼,二楼的包间安静雅致,是这城中贵人最爱光顾的。
沈南卿包下了最里一间,摆了一桌酒菜。
“多谢沈三公子款待了,”程锦对沈南卿拱了拱手,“不知道沈三公子今日相邀所谓何事?怎不见世子殿下?”
沈南卿与他相见的场合从来都有秦殊在侧,从前并没有沈南卿单独邀约他的时候,是以略感奇怪。
“我今日,是有件事情想问程公子。”沈南卿抿了抿唇,犹豫了下还是道:“我听闻城中有传言,世子殿下对程公子……有其他的心思。”
沈南卿抬眼,看了看愣住的程锦:“程公子是否也对世子殿下,有这样的心思呢?”
“这……”程锦哑然,他当然知道秦殊对自己的意思,这皇城亲贵中几乎也都知道,可为何沈南卿会突然问起呢?
“不知沈三公子何以这样问?”
沈南卿沉默了下,定了定神。
“因为我对世子有意。”他眼中坚定,丝毫不见怯色,并不羞于吐露自己的感情,“我听闻世子殿下钟情程公子,可程公子并未接受?我今天就是想问一下,若程公子与世子两情相悦,我自然不会再纠缠,今后离世子远远的便是;若程公子对世子确实无意……世子也只是一厢情愿,你二人并无其他关系,我便有机会改变世子的心意。”
“沈三公子,”程锦惊讶于沈南卿的直白,“你……”
“程公子只需告诉我你是否对世子有意便是。”沈南卿紧紧盯着他,“只要程公子心中有一点点对世子的喜欢,我都会退出。”
程锦呆呆地看着面前表情严肃认真的沈南卿,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半响,他才叹了口气道:“我对世子确然无意。”
房间中安静了片刻,沈南卿长舒一口气,缓缓露出个笑来。
只要程锦对秦殊没有别的意思,那秦殊就是一厢情愿,单方面的追逐总有疲惫的一天,只要自己能够努力,未尝不会走进秦殊心里。
到底年纪小,沈南卿现在正是冲动又满腔热情的时候,轻易不会放弃。他打定主意,只要程锦不突然转变心意,自己就会努力让秦殊改变心意的。
城郊有一处草地,是最适合跑马的地方,时常有城中的公子小姐在此处打马纵游。
沈南卿约了秦殊,两人在郊外跑了几圈,骑着马慢慢沿着河边走。
两人是傍晚到此的,同游一阵后竟已是夜幕初垂。河边的草丛生得高些,浅浅得到了马蹄上面,沈南卿和秦殊驾马并排走着,除了河水潺潺的声音,就是马蹄掠过浅草的沙沙声。
“这皇城中景色秀美宜人,不知关外是何景象?”秦殊扬了扬手中马鞭,“听闻关外草原千里绵延,牛马成群,只是如此美景却无幸得见。”
“关外的夏夜,倒是比皇城中安静。”沈南卿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皇城中即使夜晚也热闹非凡,不似关外,城镇中有宵禁,到了夜间城内便无人了。世子所说的草原之景也确实漂亮,只是需得离城才得见到。夏日里草原上能听见远处狼群嚎叫,皎月高悬天上,万里无云,能清晰地看见漫天繁星。若是走到水潭附近,激起一群萤火虫纷飞,实在是很漂亮。”
秦殊面带向往道:“如此美景,若是能得见便好了。”
秦殊话音刚落,两人就走到了一出半人高的草丛边,马儿刚刚落蹄,就有一群萤火虫从草叶间飞了出来。
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慢悠悠地四散开来,在沉静的夜色中缓缓飞舞,霎时将两人包围其中。
微澜的水面也被映亮,反射出粼粼水光。微风拂过,草叶晃动着在水面投下阴影,萤火虫就跟着风的路径一路向上盘飞而去。
沈南卿和秦殊二人皆是惊喜,如此美景竟刚好被他们碰上,实在是难得。
沈南卿在飞舞的萤火虫中看着面带微笑望着萤火虫飞去方向的秦殊,风把他的头发向前吹拂着,有几缕发丝挡住了视线,连眼前的景物也增添了几分模糊。
“阿殊……”沈南卿喃喃着,他向来守礼,从未这样当面叫过秦殊,此时却有些情难自禁。
“阿殊!”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朝着秦殊的方向吼了一句,秦殊疑惑地回头看他。
“我喜欢你。”他说,“从那日在平阳公主府,我就……”
“沈三公子!”秦殊不等他说完,便慌乱打断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南卿笑了下,那张漂亮的脸在月光下朦胧而柔和,竟有几分不真实感:“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很想告诉你。”
秦殊有些无措,这段时间相处,他一直把沈南卿当作朋友,不曾想沈南卿竟对他有了别样的心思。刚刚还在一同策马郊游、共赏美景,突然沈南卿就扔下来一句告白,打得他措手不及。这变化来的太突然,他脑子一片混乱。
“沈南卿。”秦殊定了定神,“我只是把你当作朋友看待,并无他意。”
“我知道。现在我告诉你了,我不只想当你的朋友,你以后也就知道了。”沈南卿很是认真地说。
秦殊颇为无奈:“你或许不知,我心中已有他人……”
“这我也知道,是程锦,”沈南卿眨了眨眼,“我已经问过他,他说他对你无意。既然你也是一厢情愿,我又为什么不行?”
“你是北定侯府三少爷,何必如此?”秦殊叹道,“我心中已装不下别人,你不必再这样。”
“那你还是诚王世子呢,不也是追着人家后面吗?喜欢就是喜欢了,我又没法控制,既然你还不曾和别人在一起,我又为何不能喜欢你?”
“你……你……”秦殊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最后只能破罐破摔道:“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再如何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说完,秦殊便一夹马肚子,走了。
“我是不会放弃的!你等着吧,我一定让你喜欢我!”
沈南卿在他后面,不死心地喊。
秦殊的背影一僵,一扬马鞭逃也似的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