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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自秦殊醒来后,渐渐恢复了些力气。他身体底子本就不错,只要吃下药去,症状都有所缓和。可苦于一直没有根治的方子,秦殊的高热还是时常反复,所幸还没有出现吐血之症。
      对于沈南卿住在东厢房侧室的事,秦殊倒也没有多言,只是不再叫他为自己做擦身这样的事了,不过沈南卿还是一日三餐地送来饭食,又亲自煎药,秦殊对此也没有再拒绝。
      因为还病着,秦殊还是常常昏睡着休息。沈南卿心焦也无法,便守在外间翻看医书。
      他对医术并不太通,只是知晓些在战场上用得着的处理伤口的办法,但他记忆力极佳,甚至能过目不忘。以往这本事都用在记敌军布阵图、地形图之类的地方,如今则被他拿来翻看医术古籍。
      时疫一事自古有之,只是爆发的地方、范围、症状各有不同,对于治疗时疫的种种方法各朝各代都均有收录。沈南卿记性好,看过的有记录的时疫症状和对症的药方都能大致记住,再往后翻便可与之对比,找到一些相似、重合之处。
      他虽不通医术,但也知道不管是什么病都需对症下药。便把翻过的医书中,有症状、药方重叠相似的病例全都整理出来,编成厚厚一本,规规整整地将这些案例的相似与不同之处列出,又将对症的药方相同与不同之处标注,集合起来。
      他熬了两个晚上,将将把这本册子编完。等他搁下笔,已经寅时了。
      “还没睡?”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正是披着外衣出来的秦殊。
      “世子。”沈南卿垂眸行礼,“我将医书中看得的一些方子整理出来,准备交给太医院,也算是尽一份力。”
      “你又不通医术,费这个事做什么?”
      秦殊坐在他旁边,拿起那本厚厚的书册翻看了下,里面字迹工整漂亮,内容详实,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世子怎么醒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沈南卿面上带了几分担忧,微蹙着眉头看过来,昏黄的灯光下显得他轮廓有几分朦胧。
      “没有,只是突然醒了,看见外面还亮着灯,出来看看。”
      “是我不好,打扰到世子了。”
      秦殊没回答,只是把书放回桌上,又起身往里间去了。
      秦殊在转过屏风前脚步一顿,还是说了句:“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沈南卿看着他离开,脸上浮出几分笑意来。

      这几日天气很好,沈南卿怕秦殊整日在屋里带着太闷,便说扶着他去院里晒晒太阳。
      秦殊也许久没出门了,成天就是躺着,骨头都要给他躺松了,正巴不得呢。
      沈南卿让人在院子里放了张躺椅在廊下,又铺了些软垫和绒毯,才扶着秦殊过来。
      秦殊本不想让他扶着,他堂堂王世子,让人扶着走路像什么话?可沈南卿来时极其自然地就搀着他站起来了,他也没力气甩开,只能忍着气被扶到廊下。
      日头暖洋洋的,晒在人身上暖和又舒服,沈南卿还让人拿了条薄毯给他搭着。
      此时东厢房人少,很是安静。
      虽说秦殊已经好转,但到底时疫还不曾治愈,下人们怕沾染,不敢到院前来,只有几个经年伺候他的老人还在跟前做事。但这些人做事还知道避着些,哪里像沈南卿这样时时守着。
      秦殊坐在躺椅上,沈南卿坐在廊边,两人相对默默无言。
      秋云端上来两盏茶:“世子、世子妃,请用茶。”
      “这泡的是君山银针?”秦殊揭开茶盏闻了闻。
      秋云低头答道:“是。”
      “闻着有些陈了。”虽然这么说着,秦殊还是喝了口。这几日连着吃药,嘴里尽是苦味。
      “世子勿怪,这茶是从西厢房里带来的,”秋云悄悄瞅了眼秦殊的脸色,“这还是去年世子妃在外边买来的茶叶,只是还没喝完。”
      秦殊皱眉道:“府中没给你院里送今年的新茶吗?”
      “不曾,世子不知这府中用度,向来是最末才分到咱们西厢房里来。”
      “秋云。”沈南卿放下茶盏,打断她的话,“你先下去吧。”
      秋云还想再说,可碍于沈南卿只好退下了。
      秦殊沉默了下才道:“你是世子妃,吃穿用度上若是府里有奴才短了你的,直接发落就是。”
      “都是小事。”沈南卿早已习惯了,他对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倒不太在意,“到底是王府,哪里会缺吃少穿的呢?”
      秦殊和沈南卿成婚是因为皇帝赐婚,他心中另有所爱,不喜沈南卿,是以在府中向来对他态度不好,可不曾想这些奴才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东西,因他对沈南卿多有忽视,便这般轻慢。他虽对沈南卿无甚感情,但却不能忍受自己明面上的妻子被这样下面子,这让他这个做世子的颜面何存?
      “等此时完了,我会整顿府中上下,再怎么说你也是这诚王府的正经主子。”
      “多谢世子。”
      阳光正好,投过廊前的梧桐树叶间斑驳地落在沈南卿身上。光影朦胧闪动,他一身白色广绣锦袍,黑发如瀑柔软地散在身后,只用发带在脑后简单束了几缕,耳边发丝垂落在他脸侧,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一双纤细如玉的手捧着白瓷茶盏,脊背挺得笔直。他坐在廊下,仿佛一副笔墨渲染的写意画。

      沈家人回京后,沈府一时间宾客如云,城中勋贵无不想与之结交一二。沈长峰和沈南昆常常在军中,其他人轻易也见不到,沈南钧和沈南卿便成了这些亲贵们相邀的最佳人选。
      沈南卿虽不喜这样的人情往来,但到底少年心性,喜欢热闹,偶尔也会去些诗会、踏青之类的活动。
      这日允王世子秦瑜相邀,请了一众公子小姐前去城郊踏青,给沈府也递了帖子。沈南卿本在府中练剑,但看见帖子上一个熟悉的名字,想了想还是去了。
      说的是去城郊踏青,实际上就是在一处皇家的别苑里游玩。苑中有一大片桃林,正是盛开的时节,美丽非常。允王世子在此设了席邀众人吃酒赏园,旁边甚至还有一处小围场,可供贵人打猎作乐。
      沈南卿一到,便有许多人上来攀谈,沈南卿随意应付了两句,就走向了前面一个站在桃树下正独自看着桃枝的身影。
      “世子殿下。”沈南卿高兴地过去给秦殊行了个礼,“又见面了。”
      “沈三公子。”秦殊露出个笑,“我听他们说邀了你,不想你还真的来了。”
      “我也是看到有世子在才来的,”沈南卿直言,“其他人我倒是不熟,不过世子在倒可以来看看。”
      秦殊倒是有几分欣赏他这直爽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既然来了,沈三公子也可在这园中好好转转,这处别苑平日间倒是不好来,非得有皇亲在才可。”
      正说话间,程锦穿着一身蓝色书生袍走了过来,见到沈南卿在此,立刻一礼:“沈三公子,有礼了,在下程锦,家父是礼部侍郎程嘉材。”
      “程公子好。”沈南卿也回了一礼。
      “你怎么才回来?”秦殊看着程锦,露出个无奈的笑来,“我还当你不记得我,把我扔这了呢。”
      程锦笑道:“他们前边拦着我去作诗,推脱不得,写了两句才走的。”
      听两人谈话间语气熟稔,沈南卿便知道两人相熟,程锦看起来一股子书卷气,和诚王气质相差甚远,却不知道二人是因何有了交情。
      “程公子也是读书人吧,前面几个学子我也瞧见了,实在惭愧,在下对诗文一类实在不通。”
      “沈公子在边关杀敌卫国,是上上功劳,我等不过卖弄些文字罢了。”
      程锦虽是读书人,但对这守卫边关的武将很是佩服。
      “在下不过一莽夫。”沈南卿笑了笑,对二人道:“这桃园景色宜人,不知二位是否有空同游?”
      “自然。”秦殊笑着,“一会咱们再去院子里猎几只兔子,叫人弄去烤了,在这桃林下摆酒畅谈,岂不更有一番滋味?”
      三人往桃林深处去了,一路上相谈甚欢,知道夕阳西斜,才各自告别。
      程锦的住处因着与诚王府相近,来往都搭乘秦殊的车马。回去的路上,程锦还忍不住赞叹:“沈三公子真是个爽快人,也好相处,年纪小些却很是稳重。虽是武官,却也很是知礼,我看着倒比今日许多亲贵公子好多了。”
      “沈府的家教,自是没得说的。”秦殊撑着脑袋翻看手中的一册画本,“沈府自太祖皇帝在时就为国效力,从前还封过镇国公,也算得上是功臣世家了。虽说从沈长峰的祖父一辈没落了,可架不住沈长峰自己争气,将这爵位又挣了回来,虽说比不上国公的爵位,可谁知来日有没有这再往上封的一天呢?”
      “世子看起来很是欣赏沈府?”
      “保家卫国者,我自是欣赏。”秦殊叹了口气道,“哪个男儿不想亲自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呢?只是碍于身份,怕是没有我这个王世子的机会了。”
      虽说诚王与皇帝乃是一母同出的亲兄弟,可帝王猜忌,是不会允许他一个王世子在军中主权的。
      如今太子手中并无兵权,若是能与北定侯府打好关系,来日必将成为一大助力。秦殊本就欣赏沈府作风,与沈南卿相交不会有坏处。
      这几日沈南卿又同秦殊相约了几次,春日的皇城处处都是锦绣风景,两人一同策马同游,谈天说地,好不痛快。两人也在相处中发现彼此间颇有可谈之处,逐渐熟悉起来。
      平阳公主和广顺侯的儿子大婚,娶的是沈南卿母家表妹御史大夫俞显的小孙女,沈府自然是要到场的。平阳公主与皇帝、诚王历来关系不错,是以诚王也带着家眷前来了。
      沈南卿和秦殊本并不在一处吃席,不过今日大喜众人都喝得不少,不多时席间众人就走动热闹了起来,隔着桌子互相敬酒。沈南卿稀里糊涂的也被灌了不少酒,他酒量差些,这会已然有些晕了。
      秦殊看见他实在躲不过来那些四面八方来敬酒的人,便和沈南卿打了个手势,向院里走了。
      秦殊在廊下等了片刻,果然看见沈南卿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过来了。
      “世子。”沈南卿好不容易站稳了,“唉,世子殿下勿怪,臣喝的有点多……”
      秦殊看见他这样子有些好笑:“既然不能喝,为何不拒绝?”
      “今日表妹大婚,大家高兴……”沈南卿露出点不好意思来,“我若是频频拒酒,多扫兴啊。”
      秦殊笑着摇了摇头,召过来一个小厮,吩咐道:“去给沈三公子煮完醒酒汤来。”
      小厮应了声退下了,秦殊扶着沈南卿的胳膊说:“我带你去偏房里休息下吧,你这路都走不稳了。”
      “我还好,还好。”沈南卿虽然头晕脚软,但是意识还算清醒,就是反应慢了点,说话也感觉没过脑子似的。
      “就这还好?”秦殊得费力拖着他才不至于让这人歪到旁边去,“你这酒量,日后还是不要勉强了。”
      “男人哪能不喝酒!”沈南卿甩了甩手,差点把秦殊也带倒了,“我大哥、二哥都特别能喝!我、我岂能输给他们?”
      秦殊哭笑不得:“你还小,再练几年吧。”
      沈南卿不乐意了,正要推开秦殊和他好好说道说道,结果他脚下一歪,直直往这院子中间的鲤鱼池里载去了。沈南卿下意识拉着秦殊,没想到这一拉也让秦殊的脚绊到了池边的石头,两人竟就这么一起摔了下去。
      “哎呀!”
      哗啦一声,两人同时跌进了池子里,惊散了池中的锦鲤。
      虽然池中水不深,将将到人小腿,可两人还是湿透了衣服。
      沈南卿正跌坐在水中,又迷茫又震惊,呆呆地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秦殊一身的水,还沾了好些池底的泥,可看着沈南卿这个样子却生不出气来,反而大笑起来。
      “沈南卿,你可真是……”秦殊站起来拧了拧自己的衣袍,看见沈南卿还坐在水里,便对他一伸手,“傻子,还不起来?”
      沈南卿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秦殊的头发也湿透了,粘在他脸侧,挽着袖子对自己伸出手。他逆着月光站在自己面前,那双笑着的眼睛格外明亮。
      这一刻,沈南卿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砰砰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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