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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秦殊回到府中,见府中各处已然点起了草药熏香,艾叶的味道扑面而来,院中还支了个架子摆着一大锅汤药,下人正排着队领取,旁边还有许多端着碗就地喝尽了的。
      “这是什么?”秦殊召来一个小厮问道。
      小厮恭敬地行了个礼:“回世子,这是世子妃安排的汤药,说是能驱邪避瘟的,要府中上下都喝呢。”
      秦殊点点头,没再问,径自回房了。
      东厢房也已经熏过药,房中尽是草药被烧纸后的气味,秦殊皱了皱眉,不太喜欢这太过浓郁的味道。
      一进门就看见了桌上摆着个朴素的黑色木匣子,秦殊随手打开木匣,里面躺着一个素色云锦绣戏水鸳鸯的香囊。
      秦殊看向屋内侍立着的丫头:“这是哪来的?”
      “回世子的话,这是五小姐送来的。”丫头福身,低头恭敬道。
      秦殊拿起香囊翻看了一下,绣工精巧,香囊还散发着淡淡的药香,解开绳子一看,里面满满当当地装着数样药材。但看样式和做工,倒的确像是秦诗的手艺。时疫泛滥,自己这个庶妹或许便做了香囊送来。
      不过他向来不喜佩戴这些东西,随手把香囊又丢进了匣子里,对旁边的丫头说:“收起来吧。”
      旁边的丫头迟疑了下,还是低声应是,将那匣子捧下去了。
      林浦从外面进来,行了个礼:“世子,闵国公府的人在外面求见,说是……”
      “怎么了?”
      秦殊皱眉,诚王府与闵国公府素无交情,怎么会突然找上门?
      “说是世子妃和他们府上的大公子起了争执……正要来讨个说法呢。”
      沈南卿和闵国公府起了争执?
      秦殊脸上浮上一层怒意。这个沈南卿,天天呆在家里也不安生,竟在外面得罪了闵国公府的人?
      秦殊沉着脸到了前厅,闵国公府的人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来的是闵国公长子朱成的夫人王氏,和王氏的独子,今日被沈南卿教训了一顿的朱翼。
      “殊儿,你来了。”诚王妃和诚王端坐在主位,诚王妃见秦殊进来,便招呼了一声。
      “父王、母妃。”秦殊向首座上的父母行李问好,又看了看坐在诚王下首的吴侧妃,只是淡淡点头:“吴侧妃。”
      吴侧妃也不计较,捏着帕子轻笑了下,抬手往闵国公府来人的方向示意:“世子,这是闵国公府的王夫人和朱大少爷,今日你的世子妃想必是和朱大少爷有什么误会,现在说开也无妨。”
      秦殊冷冷地看着她,吴侧妃却丝毫不怵,反而带着些看热闹的笑意。
      “世子殿下。”王夫人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在了桌上,“今日妾身叨扰,是为了世子妃殿下羞辱我儿一事前来,还请世子殿下为我儿讨个说法!”
      秦殊斜撇了一眼站在王夫人身后的朱翼,朱翼被他看得全身发冷,往后一缩。
      “不知是什么事,竟让王夫人大老远跑这一趟。”秦殊坐下,理了理衣袖道。
      “今日我儿去药铺采买药材,不想遇上了世子妃,铺中药材紧俏,我儿不过与世子妃言语上争执了几句,若是为了药材,就是把这铺中所有都让给世子妃也无妨,可没想到世子妃好大的威风,竟动刀动枪地威胁我儿!光天化日之下便如此嚣张,如今城中流言四起,叫我闵国公府颜面何存?”
      王夫人说到激动之处,竟掏出帕子呜呜哭了起来。
      诚王无奈道:“王夫人,南卿出身武家,难免脾气大些。”
      诚王妃对沈南卿向来印象很好,不觉得沈南卿是如此蛮不讲理之人,便道:“南卿向来知礼懂事,这其中是否有所误会?”
      王夫人伸手把朱翼拽到前边:“儿啊,你来说说今日是怎么回事。”
      朱翼看了看满座的人,咽了口口水。他本来只是想回去给母亲告状,好讨母亲心疼多要些钱来,没想到母亲竟然揪着他找上了诚王府。诚王和诚王世子,又岂是好糊弄的?
      他哆哆嗦嗦道:“今、今日在药铺,我同世子妃打招呼,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世子妃,世子妃便掏了把匕首出来抵着我我脖子。”他回身看了看带来的几个侍卫,指着道:“这、这几个侍卫都看见了。药铺的门大开着,外面许多人也都看见了。”
      诚王素来好面子,闻言便狠狠皱眉。他与当今皇帝虽同出一母,但于政事上实在无能,在朝中并不受重用,虽然身份贵重,但手上无甚实权。秦殊与太子亲近人尽皆知,而闵国公府也是板上钉钉但二皇子党,今日借此事发作,少不得要以此打击诚王府的名声,给太子一党添堵。
      “南卿确实冲动了,不如将他叫来,给朱公子赔礼道歉便是。”
      诚王只想息事宁人,若是诚王府中仗势欺人之名传出去,对他来说也是麻烦。
      一个小厮领命下去了,不一会便领着沈南卿和秋云来了。
      “给父王、母妃请安。”沈南卿恭敬行礼。
      “快起来吧。”王妃赶紧将人叫起,“南卿,今日药铺你与朱公子是否有所误会?”
      沈南卿一看来人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对诚王妃拱手道:“回母妃,今日在药铺,朱翼对我不敬,我才出言训斥了他几句。”
      “什么训斥,你明明拿着刀是要取我儿的命!”王夫人叫道,“即使翼儿言语得罪,你又何必动手?!这就是你北定侯府教出来的吗?!”
      沈南卿回头,眼神凌厉地看向王夫人:“王夫人,慎言。”
      “好了好了,”诚王不耐烦地打断,“也不是什么大事,虽说南卿脾气大些,但朱公子并未伤着,我看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诚王心里说不上对沈南卿喜欢不喜欢的,只是沈南卿背后是北定侯府,他看重沈南卿的身份,也不好下沈南卿的面子。
      王夫人却不依不饶:“王爷,我儿今日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岂能算了?这外头流言纷纷,可皆是说的您府上仗势欺人啊,王爷莫非要坐实此事?”
      诚王心中恼怒,若不是他并无实权,区区闵国公府的人怎敢在他面前如此叫嚣?
      “那你待要如何?”诚王问。
      “今日是世子妃先动了手,就请世子妃对我儿道歉便是。”
      诚王看向沈南卿:“南卿,你说呢?今日之事的确是你先……”
      “父王明鉴。”沈南卿淡然道,“南卿今日并无错处,不会道歉。”
      诚王头疼不已,沈南卿这个倔脾气,道歉不过是句场面话,说了又如何?!谁对谁错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先把闵国公府的人解决了再说。
      此前沉默的秦殊看了看沈南卿,道:“到底是朱公子受了委屈,我也不想咱们王府名声有损。世子妃,你便给朱公子陪个不是吧。”
      沈南卿骤然看向秦殊,紧紧握紧双拳:“世子,你……要我给他道歉?”
      秦殊不甚在意地点点头:“为了王府的名声,不过是道个歉,有何不可?”
      沈南卿的指甲几乎陷进掌心掐出血来,也手心的疼痛却抵不上他心里的疼痛,他看着秦殊那张毫不在乎的脸,心里滴下血来。原来自己的尊严在他看来,不过一文不值。
      秋云看不下去,迈出一步刚要说话,沈南卿便抬手拦住了她。
      沈南卿起身,先是看了一眼秦殊,然后转向朱翼,眼中一片麻木道:“朱公子,今日是我冲动,对不住了。”
      朱翼没想到沈南卿竟真的会向他道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愣愣地“哦”了一声。
      “王夫人,这下可算是有了交代了?”诚王心中满意,沈南卿还算是识大体。
      王夫人“哼”了一声,抚了抚鬓边珠翠:“世子妃既然道歉,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还请世子妃今后记得,如今你已是诚王府的人了,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诚王府的脸面,在外面也该收敛些。”
      沈南卿垂着眼,并不答话。
      王夫人心里倒是满意,今日给了诚王府这么大一个没脸,她心里畅快得很,便带着人起身道:“既然事情已了,妾身便告辞了。”
      诚王点点头:“王夫人慢走。”
      王夫人带着朱翼和一众侍从离开了,厅内只剩下了王府的人。
      诚王妃叹了口气,安慰沈南卿道:“南卿,今日是委屈你了。”
      朱翼是皇城里有名的纨绔,平日是个什么德行诚王妃也知道,必定是朱翼先对沈南卿不敬,沈南卿才出手的。只是王夫人这样打上门来,迫于脸面,也不得不息事宁人,到底是委屈了沈南卿。
      诚王没心思再待,带着吴侧妃走了。
      沈南卿也对诚王妃一礼:“院中还有事,南卿先告辞。”
      诚王妃点点头,看着沈南卿走远后,叹了口气,对秦殊说:“你刚刚何必那样说?”
      秦殊不解:“母妃这是何意?”
      “你刚才为何要让南卿先道歉呢?”诚王妃秀眉微蹙,“身为南卿的夫君,你应该护着他才是,怎有让妻子受委屈的道理?”
      秦殊不言,诚王妃却知道他心中所想。
      “我知道你还想着程家儿子……可人家早就离开皇城了,你又能如何?”诚王妃苦口婆心,“南卿虽与你相识得晚,但人家对你一片痴心,这样的真情,你以后还能遇到?”
      “我不需要他的真情。”秦殊淡淡开口,“他的情,不是我要求的。”
      “傻孩子!”诚王妃叹道,“如今你不珍惜,来日若是……且有你后悔的!”
      说完,诚王妃也扶着丫头走了。秦殊一个人端坐在前厅,想起了刚刚沈南卿看他的那一眼。
      失望、痛苦、麻木。他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这些。
      从前沈南卿面对他时,总是笑盈盈的,即使自己对他从来不假辞色,那双眼睛也总是带着温柔的爱慕看着自己。
      今日他头一次看到了,那双眼睛里出现别的神色。
      他对沈南卿毫无感情,但不知为何,看到他在朱翼面前低下头,自己心中却微微有些抽痛。
      秦殊捏了捏眉心,自己真是魔障了。

      不曾想秦殊从宫中回来第二天,便突然发起了高热。
      守夜的丫头发现秦殊早上不曾起来,进屋里一查看,才发现秦殊已经烧得满脸通红、神智不清了。
      丫头赶紧去找了府医来,可一诊脉,府医吓得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这……这怕是……”府医颤颤巍巍地说,“这怕是,染上了时疫了……”
      “什么?!”
      周围的丫头侍从闻言立刻呼啦啦从秦殊身边退开,个个脸上都是惊惧的神色。
      诚王府上下一片慌乱,诚王世子染上了时疫,此等大事,当即就报给了宫中知晓,宫里立刻派了太医前来诊治。
      “太医……怎么样了?”沈南卿看见太医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太医叹了口气:“回世子妃,确是时疫无疑了。”
      院外站着的诚王和诚王妃皆是一惊,诚王妃几乎要倒下去,靠着下人扶住才堪堪站稳。
      “这、这可怎么是好啊?”诚王妃急的两眼泛泪。
      太医也摇摇头:“如今并无什么方子能医治时疫,只能先对症用着药。如今还有只有世子一人染疾,当务之急是先将此处院子隔离出来,不要叫时疫扩散才是。”
      “对、对。”诚王立刻吩咐下人:“将世子的东厢房封起来,除了这院里本来的人,其余的都不准进出。即刻将所有接触过世子的人的衣物、用具全部换掉!”
      “父王、母妃,”沈南卿对二人一礼,“请允许我留在此处照顾世子。”
      “这、这怎么使得?”诚王妃连忙抓住沈南卿的手,“如今殊儿已经染病,若是你再有个什么好歹,可怎么是好?南卿,你就在院里好生歇息,此处有太医照料便是。”
      沈南卿轻轻一笑,眼中却是坚定:“我是他的妻,他在哪处,我自然在哪处。”
      诚王妃心中大恸:“南卿,你是个好孩子……殊儿他、他……”
      “母妃不必忧心,”沈南卿道,“我会照顾好他。”
      诚王妃眼中含泪,她并不单单为儿子忧心,也同时为沈南卿的情意所动。生死关头,如此重的一份情,秦殊将来如何能还的清?
      沈南卿在屋里换了一身用雄黄酒蒸煮过的衣裳,又找了面巾盖住口鼻,才迈进了东厢房。
      成婚三年,这是他第一次迈入东厢房,不曾想竟是这样的状况下。
      他也曾幻想过,或许有一日秦殊被自己打动,两人关系缓和,或许他会有去到东厢房的一日。却没有想到,他真正第一次踏入这个地方,是在秦殊感染时疫的时候。
      “世子妃,咱们先进去吧。”秋云提着一个包袱,跟在他后面。他本想让秋云留在西厢房,可秋云却执意跟来,两人收拾了些东西,让人在东厢房收拾了一间侧室出来,接触过秦殊后沈南卿自然不能再回西厢房,是以干脆收拾了东西就暂且住在这。
      东厢房的下人已经不剩多少了,秦殊刚刚染病,就有一波人逃到其他院里了,剩下的都是伺候秦殊的老人,也有些是已经接触了秦殊而走不掉的。
      沈南卿先让秋云去收拾屋子,自己进去了秦殊的房间。
      屋内尽是艾草熏制后的味道,屏风重重叠叠地摆着,遮住了里间的情况。沈南卿绕过屏风和帷帐,终于走到了秦殊窗前。
      秦殊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他双目紧闭,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沈南卿坐在他身侧,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旁边摆着一盆冷水,沈南卿拧了个帕子敷在秦殊额头上,握住了他的手。
      “阿殊。”沈南卿喃喃道,“你千万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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