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近》Gotter

7、第七章

　　襄和一众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早已经暴露。因为买茶绕道，现下只能从坡度去临淇了。
　　＂小主子，天太晚了不好赶路。今晚我们就歇在这野地吧。＂
　　＂嗯。＂
　　存录他们最近赶路有些急促，所以临了傍晚，到了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襄和还没有住过野地，心里都是期盼。在宫里时，她听春子说野地里有狐狸精专勾男人魂，有坟地野火发着幽光，有精魄在深夜跳舞…
　　她突然想起这些来，她拉住存录衣袖，害怕他遇见那貌美的狐狸精，被勾走了魂，＂录录，你陪我睡吗？我怕。＂
　　乳母一个眼刀横来，襄和缩起了脑袋，放开了存录，也不敢再说话了。
　　存录一笑，摸了摸襄和的发，他不知道襄和在想着勾人的狐狸精，而是以为她有些害怕住在野地里，＂别怕，小主子，属下会保护好您的。＂
　　＂嗯。＂襄和不好意思告诉存录，你也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存录他们搭建好了帐篷，用捡来的枯枝燃了篝火。一路走来，因为沿途一直有驿站可以住。
　　襄和从王都带的厨子一直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厨子是御膳房的，因为犯了些错要被杖责，偶然被端妃娘娘看见，便护了下来，之后就留在了端妃的小厨房里。
　　如今这野地正好他和徒弟发挥一下作用了，只是菜和肉很不全。夏季的菜和肉不易保存，存意便买的很少，每次也只采购些易保存的食物。

　　存意和存思骑马去了远处林子里。天快全黑时带回来了五只野鸡，两只兔子和些黑乎乎的蘑菇，绿油油的野菜。
　　襄和看见兔子便很喜欢，她悄悄让存录将兔子留了下来。
　　刘乳母其实瞧见了襄和将兔子藏在后面装杂物的车上，但她没有制止。路上养些小动物分散一下注意力也好，可以少想些家。
　　存录帮襄和做了个笼子，把它们圈了起来。

　　厨子做了蘑菇鸡汤，炖蘑菇鸡肉，炒野菜鸡肉，炒蘑菇野菜…
　　襄和看见晚饭，这是全鸡宴吗？她小时候每天早晚都要喝碗参鸡汤，所以她很不喜欢鸡肉，便一直挑拣着野菜和蘑菇，基本没怎么吃肉。

　　晚上襄和被饿起来，肚子咕咕的叫。她看着刘乳母和绿染她们睡得很熟，便也没有惊动她们，小心翼翼地偷偷摸摸出了帐篷。
　　存在和存思还没有睡，他们得守夜，以防万一。

　　帐篷外月牙弯挂，远星点点，夜风凉薄。夏虫飞振嗡响，有几萤点儿四处飘荡。
　　＂在在。＂襄和小声的让存在注意到她。
　　存在过来将襄和抱在了怀里，坐在篝火近处，身子被火烘烤得很暖和。
　　存思看着襄和，＂怎么还不睡呢？＂
　　＂饿了。＂
　　远处有些细小的声音传来，存思递给春潮些奶块，离开篝火去看了看。
　　襄和看着天上的星星，小手虚握，＂在在，我睡不着，我有些想母妃。＂

　　离国都越远，时间越长，原本自由自在的欢乐也只剩下了漫长的思念。原本总是跳跃欢脱，累的很早就能睡着变成了频繁的做梦，梦见母妃抱着自己，春子给自己讲故事，父皇弹自己的脑门…
　　他们在笑，总是聚在一起。
　　存在抱住襄和，＂小主子，慢慢的，你就会习惯了离别的，你会习惯了这种情绪，以为这是你一直与生俱来的。小主子不是一直要成长起来吗？你想要成长就得慢慢习惯离别。人生总是离散居多的，没什么可以一直在一起，就是亲人和爱人之间也是如此。＂
　　襄和吃了块糖，感觉甜意在口中蔓延，肚子更饿了，＂在在，那样真的会让人很难过的，至少让我很难过。我不喜欢离别，我想一直团团圆圆的，这样不行吗?你们，你们也会离开我?＂
　　襄和咽了口口水，声音里含着期待，＂你们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吗？不会离开我?＂
　　存在深深看了眼襄和，＂当然，主子在哪儿，我们在哪儿。＂

　　襄和看着天空，星星闪烁着，篝火很暖和，她慢慢的闭上了眼。
　　存思回来看着存在怀里的襄和，他将襄和抱起来送回了帐篷。
　　＂什么东西?＂
　　＂一些夜间动物觅食呢。＂

　　未央宫。端妃坐在暗处，素手纤纤拂过鬓角，头上的珠玉摇动。屋里只有她一人，窗外鸟雀扑棱翅膀。
　　日子也近一月了，襄和也该到了。
　　屋角阴影处有声音响起，＂主子，小主子已经到了临淇地界几百里的地方了。属下行迹被存思发现，没办法再暗自跟随着。属下无能。＂这声音压的极低，似怕惊扰。
　　端妃叹了口气，＂无碍。＂
　　那些孩子都是好本事，父亲给我时就已经很是厉害了。不知现在给了襄和是好是坏?她压不压得住?
　　端妃出来会儿神，＂罢了！既然让发现了，那就算了，到了地方自会有消息来。＂
　　＂主子，小主子的乳母传信说，小主子的安和之行出自右丞相的主意，让您留个心思在。＂
　　＂我知道的，你传信与她，我知她好意，让她照顾好襄和便好了，其余的不要乱嚼舌根。＂那乳母也是个忠心有余，聪慧略缺的。
　　＂是。属下告退。＂

　　＂此次就你一人?＂
　　＂是，娘娘说打草惊了蛇。属下便小心了些。＂
　　＂蛇醒了就很难睡了。你换个衣服，走出宫门去，不要领我的腰牌。皇后最近要操办陛下生辰，果菜生疏都是大批采购，里面人员混杂，想办法混出去。＂
　　＂是，属下明白。＂
　　＂还有，不要妄动。没我的密令，不要行动。密令三天一换。＂
　　＂是，属下告退。＂

　　陈升小心翼翼的换好那搬菜杂役的麻布衣服，手推着一堆烂菜箩筐的木板车出了南偏门。

　　＂臣等无能，没找见那刺客。＂身着浅绯官服和深灰官服的殿前侍卫跪倒一片。他们只知道有人潜入了宫内，可暗自搜索下，却没了踪迹。
　　＂是无能，活生生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端妃处可有仔细查看?＂帝王摆弄着白玉瓷器，左瞧右看，似乎不满意瓶口的一丝细纹。
　　＂臣等仔仔细细的勘察了未央宫，并未见可疑人物出入。＂
　　帝王终于不再盯着看瓷器，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跪在地上着浅绯官服的侍卫长，＂啪＂瓷器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无用的东西本来就不该在，是该换一批了。＂

　　帝王看向地上跪着的侍卫长，＂福和，你亲自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了，好好给朕选一选。＂他转身去了案桌，提起笔开始批阅奏章，＂你们也下去吧。自领罚去。＂
　　＂奴才这就去。＂
　　＂臣等告退。＂
　　周围的侍从小心翼翼的捡拾地上的碎片，呼吸放得极轻。

　　侍卫每人杖责了五十，侍卫长督办不利杖责一百。那侍卫长只挨了八十下就断了气，连晚饭也没有用便远赴了黄泉。
　　福和从侍卫里又提拔了一位新的侍卫长。新的侍卫长出自寒门，叫董乘。
　　他做侍卫已经十年，一直没有迁升机会。其一不拉帮结派，二不攀炎附势，只是性子不苟言笑，公事公办，不好相与。但，帝王看重的便是他的不通人情。
　　帝王需要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看起来极易满足，也极易控制，没有家族联系，就不会有权势纠缠，只要许以权益，便只会安心效命，一心为主。

　　端妃知晓这件事，也只是一笑。她看向窗外，绿叶深浓，已然近了秋意。
　　襄和，母妃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你要听话，要在外面安平长大呀！

　　襄和一行一路上很是顺风安平。她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她也不知道她母妃的心时刻揪着。她一直惦记着，春子说的劫匪，强盗，但一路安平，她心里有些郁闷。
　　据春子说，劫匪们都是魁梧大汉，他们的领袖必是独眼，他们喜欢金钱和美人，他们都会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襄和想看看他们，是不是像春子说的这样。

　　春子讲完故事后，他还告诉她，这世界的一切是属于她父皇的，但是她的父皇却并不一定可以全部拥有。
　　她当时很是不懂，但现在有些懂了。父皇在王都里，他的眼里都是王都地界，父皇拥有这万里山河，但他没有踏遍这山河。

　　襄和原先总是生病，但行向临淇的这一路，连小小的感冒也没有生。离临淇的地界越近，存录他们赶的越快，襄和的心也越紧张，她担心舅舅不会喜欢她，担心她的到来会给舅舅带来麻烦。

　　在临近临淇城时，她把兔子给放了。因为麻烦，因为刘乳母麻烦。
　　她每次瞧见它们都要念叨。兔子又听不懂她的话，所以那些话是对她说的，她是在委婉又聒噪的要襄和把兔子放了生。
　　襄和不堪其烦，无奈放走了兔子。为此，襄和难过了许久，存录用草给她编了个兔子，哄她开心。
　　那只兔子编的就像真的一般，襄和很是喜欢也很是爱护，但在路上时，襄和还是弄丢了它。
　　存录答应襄和等到了临淇就用专门编东西的枝叶给她编许多小兔子。但直到襄和回宫，她也未再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