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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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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从淮北回来述职的刘忠很是不解。按理说他配合淮北州长将淮北洪灾处理的很是完美,灾后重建也很是成功,但帝王并未提及要让他升职加禄。
他猜测着帝王心意,难道是因为自己是士族出身,陛下想好好再敲打一下自己?
刘忠看不透帝王,他握紧自己的紫色锦鸡挂补朝服袖口。突然想到自己回来前,陛下送走了襄和公主,难道是因为自己处理的慢了些,害得陛下,父女相离?
帝王仔细看了遍刘忠的奏折,抬起头,发现刘忠还未退下,且竟然还在走思。
帝王磕了下桌子。
刘忠才回过神来,赶忙又是一跪,"陛下恕罪。臣告退。"
深夜,安谦宫。
"她,她又来了..."二皇子从梦里惊醒。他眼睛大睁着,额上都是豆大的汗,他又梦见她了,她来找他了。
这时宫门被人打开,有黑影出现,慢慢接近他。
二皇子心提到嗓子眼儿,闭住眼大声尖叫,颤抖着手挥舞枕头下藏着的利剑,"你,你别过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推你的,我就是吓唬吓唬李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来找我。你走!走开!!"
那黑影张开了口,声音温和着急,"殿下,殿下,您怎么了?什么走开?"
二皇子浑身汗湿,额头上的汗珠滑进眼里,他突然嚎啕大哭的扑进了着深灰宫衣的锦姑姑的怀里。
"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锦姑姑抱着二皇子,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她以为二皇子只是白日里被太傅或者陛下惩罚狠了才这般哭泣。
二皇子紧紧地拉着锦姑姑的衣袖,抽噎着说出令人失色的话,"我,我杀了,杀了李平的乳母…我就是一推,我没想到地上会有石头…"
锦姑姑反应了一瞬李平是谁,"四,四殿下?"
二皇子点头。
锦姑姑手一紧,"您还告诉了谁?"
"谁,谁也没告诉。"
"那有谁看见了?"
二皇子抽噎地回想了下,脑子很是麻乱生痛,他记不清了,"李平和,和,还有平常跟在我身边的那些人,他们把她扔进了井里…"
锦姑姑深吸几口气,安抚住二皇子,"别怕,死的不过是个奴婢,您放宽心,别怕了。"
二皇子嘴唇颤抖地看锦姑姑,"锦意,父皇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一定会打死我的。"
锦姑姑安抚的拍着他的背部,"不会的,不会的,您放心吧。您是陛下的嫡子,陛下不会伤害您的。"
二皇子身子都颤栗着,他想起自己还小的时候,"他会的,襄和三岁的时候有人想毒害她。那人被父皇抓到了,活生生的被杖毙在了宫廷中央。我当时,当时就在母后身边…"
锦姑姑想起了这件事,到底是棋差一步。那襄和运气好,嫌粥甜,只是喝了一口。
"二殿下,不一样的。这两件事是不一样的,您放心,您一定会平安的。"锦姑姑唤了些侍从进来陪着二皇子,她赶忙去了储秀宫。
皇后已经休息。殿里只掌了几盏羊角灯,但随着锦姑姑到来,很快就明亮了起来。
她披着金丝青鸾明黄色外衣打着哈切儿被春恩扶着坐在软塌上,看向地上跪着的锦姑姑,"你们先下去吧。"
"是。"
锦姑姑见四下无人,详尽的告知了皇后所发生的事。
皇后本来漫不经心地摸着自己的指,闻言眼睛一瞪,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不过是个奴婢,且是个不受宠皇子的奴婢。这事都过去十多天还未爆发,可见也没什么人知道。
她回想四皇子乳母死的那天,她还叫了煜谦来,可那孩子半分也没说这些话。那天看着他有些惶恐不安的样子但也没细问发生了什么事,谁能想到煜谦竟杀了那乳母。
第二日,皇后去了安谦宫。她抱着被噩梦惊扰憔悴不堪的二皇子,无数次告诉他无事,他可以生杀予夺任何一个他看不过眼的侍从。
过了几日,皇后直接让宫人将那天跟在二皇子身边的人以偷盗,欺主等罪名杖毙。她又将四皇子养在了景阳宫偏殿,派侍从看守着。
帝王知道二皇子身边的人被杖毙也没说什么,听到四皇子被养在偏殿时却一愣。四皇子李平,帝王并不愿意想起他,他是他醉酒后的错误,意味着失控。
二皇子知道事情解决后,夜晚也睡得很是香甜。那个死去的人没有再来找过他,他很安全,只是他每次看见四皇子,都想杀了他。
心里总有声音响起,而且越响越大:杀了他,就没人知道那件事了。那样自己就是父皇唯一的儿子,父皇就不会因为自己杀了人而惩罚或者杀了自己了。
可他没有机会下手,他也没办法下手。于是,他暗中示意那些攀高踩低的奴才折磨和欺辱四皇子。他想让四皇子自已死掉。偏生四皇子命硬,他拼命在夹缝里求生,一直活着。
宫里发生的事已经与襄和无关了,她很是欢喜的逛着沿途城镇。襄和他们从聊城出发又经过了几个驿站才到了乌镇。
乌镇里几乎都是学子,那是个秀才镇,据说朝政里有些大人就是出自乌镇的,例如沈从,沈太傅。正因为有了这一例成功,乌镇吸引了很多想要官拜朝宰的人趋之若鹜来此,能博个前程似锦。
襄和看着里面的年轻学子。
她住在了离一家学院最近的驿站。书院里,天不亮就有读书声传来,夜色深重才有三两人结伴出来。
看着他们,她想着沈太傅,沈夫子也是这般过来的吧。她问了乳母,乳母只说着早些休息,明日还得赶路。
襄和不解,他们这般辛苦付出,到时候万一不得重用,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沈夫子发须皆白时才官拜二品,做了皇兄的老师,他们也能熬住那些不得重用的岁月吗?
第二日,襄和本来还想问存录,但看着存录眼下的乌黑,想着还是不要再让存录费心了。
她心里揣着这些,有些沉甸甸的。但孩子心性,且她自幼也知道些排解法子,那便是不去想着,只看着眼前的,倒是忘怀不少。
乌镇之后,襄和他们所经之地几乎都是山村。那些山村很是小,一个比一个小。
襄和还和村里的孩子一起去河里找小鱼,泥鳅…虽然刘乳母很是不喜欢,但她拦不住她。
就这么走走住住,过了七八天,他们才到了花城。
花城,顾名思义都是花。花城的大街小巷都种满了花,整座城都弥漫着各种花香,很是芬芳。商铺里有研磨的花粉胭脂,蒸馏的花露和各味的燃香…端妃宫里用的香大多来自花城。
用几天的时间几乎转了大半个花城,襄和终于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里买到了端妃夜间最常点的槐蜜香。她还给自己的父皇,沈太傅,左丞相他们买了有助于睡眠的香。
她满心以为只在临淇住一段日子便可以回去了。从没想到她会在临淇住的那么久,久到临淇成了她的第二个故乡。
临近临淇时,襄和他们绕道去了西兰茶庄买茶。顾侯爷喜欢喝西兰山烘焙的新茶。
王都御书房内。
"陛下,臣发现一件事情,关于端妃娘娘。"暗哑的声音响起,身着黑衣飞鱼服的东来跪在阴影处。
帝王只是将大部分的暗卫转到明处给了楚卫,他身边仍有少部。明处着红衣,暗处着黑衣。
"哦?"帝王将笔放下,端起了热茶。他轻飘飘的吹了口热气,杯里的茶根沉沉浮浮着。
"襄和公主根本不在寺庙。她去了临淇,似乎是端妃娘娘暗自做的手脚。臣还发现,端妃娘娘手里还有一批暗卫,疑似顾老侯爷的暗部。"
东来说完有些胆颤。他之前忙着帝都谣言一事,没有留下多少精力在王宫内。
襄和公主离开王宫已有半月,自己才发现端疑,更重要的是娘娘手里的暗卫,自己一无所知。
帝王看着他额前的汗,右手指摩擦过左拇指的玉扳指,"朕记得,老侯爷死的时候,你跟朕保证过,那批暗卫没有落在端妃手里。"
"属下无能。望陛下再给臣一个机会,臣一定可以了结此事。如若不成,臣提头来见。”
"东来,朕一向最是信任你。你为朕办了许多事。这许多的事,你都还记得,你也肯定让人帮你记得。朕知道的。"帝王眯起眼,原本狠利的气势也收了不少。
"臣不敢。臣一直忠心耿耿,不敢辜负陛下期望和嘱托。"气息有些不稳,东来额前的汗越发的多。
帝王没有说话,只是睁眼看着殿顶的浮尘。
罢了,只要襄和平安就好了。安和寺庙也好,临淇也罢。都在这漩涡外。
东来越来越紧张,汗水也越流淌越多。
帝王低沉出声,放了东来一马,"东来,既然有了动静,那就顺藤摸瓜去好好查一查吧。"
"臣明白,臣必然不负陛下厚望。"
东来从地上站起来,踉跄了几步。
福和扶了一把。
他也只一笑,"多谢公公。"
"都是为陛下做事,大人不必多礼。"
"告辞。"
"福和,你说我拿她怎么办呢?那么温婉的姑娘,为什么偏偏总要和朕作对?"帝王抬手遮住眼睛,感觉许久不发作的头疼又在此刻隐隐作痛。
"陛下,为人父母的哪儿个不盼着自己的孩子好呢。您也不要过于神伤,累着了自己。"福和小心翼翼的换了杯茶,他净了手按在帝王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揉。
"福和,传她来,朕想见见她。"
"是。"福和放下手,福了一礼准备出门去。
"罢了,罢了。等她生辰时,你去朕的私库里找见那副红宝石的同心钗,带去给她,说朕体恤厚爱。她要来谢恩,不要拦着。"
"是,奴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