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修道半缘君》张引华

9、第九章

　　沐岚见那店家面上戚焉不敢多言，想再逼问下去，也只是无果，便与殷祐埋头吃饭。一时饭毕，那店家也挽袖拭汗的走下楼来：“两位客官，房间已收拾停当，二位早些歇息。”说完将门房对牌交于二人，便进内厨收拾了。
　　此地虽是山间野店，茅檐低小，也不加装潢，一应物件也是原生原相，但因处于三曲湾夹江衔山之地，好在少人清静，这一到夜间便只闻蝉鸣莺啼、风拂林樾之声。沐岚侧耳听着这清越之声，便又萌生出门步月之情，回转过来想邀殷祐同去，但见其睡眼迷离，仍强打精神陪沐岚闲坐。
　　沐岚见状也不好再开口相邀，便道：“殷兄，今日赶路也累了，不若咱们上楼歇息吧。”那殷祐虽是男子，身强体健，但毕竟只是一文弱书生，比不得沐岚累世之功，虽暂失法力，但也是身轻气朗，非凡道之人可比。那殷祐见沐岚如此说，便顺其话头道：“好，沐兄也早些歇息。”语毕，二人便一同上楼，沐岚见两副对牌上一个刻着一瓣梅，一个镂着一枝竹叶，因殷祐衣服上绣着竹枝图样，想来他甚爱竹，便将那刻着竹叶的对牌交于殷祐，二人拿着对牌便各自对号入寝。
　　实则这店中客房极少只得四间，想来也是山间人稀的缘故，那店家也甚是体贴，想着他二人结伴而行，便也将其安排在两间相邻之房。沐岚便对殷祐道：“殷兄早点歇息。”殷祐叮嘱沐岚山夜清寒，添被保暖之语便进屋去了。沐岚目送殷祐进屋后，便好奇这对牌上所刻房记，便走至另两间房门一探究竟。
　　沐岚来至第三间房门外，见门上刻着一朵秋菊，竟也这般栩栩如生，并不像出自一个村野老汉之手，又径直来至第四间，房门上面刻着天水二字，沐岚心中顿时疑云乍起。
　　想当日她初入红尘之时，便在那天仙居门外见过“只有天水”四字，不想此处又见天水二字。当即只想找那店家问个清楚，但又忆起适才问起那“伏鲛会”时都三缄其口，想必此时再欲央他释疑，也必不肯言，沐岚正出神之际，忽然那店主之声响起：“客官还不休息呀。”这声音却与晚饭时分的谄媚献好不同，转而变为狡黠与事故，如同老猎人看到到马鹿一般。
　　沐岚被这一语惊住，忙敛了面上疑色，假意含笑，转身道：“我是这间吗？”那店家便将手中油灯托至沐岚手边，又故意将沐岚手中对牌拉出一看道：“客官是第二间。”沐岚便笑道：“多谢你了，不然我就进错房间了。”语毕，便照原径回自己房间。不想那店家复又道：“姑娘，老朽虽是个乡野之人，但在此间做这营生也几十年了，什么样的过路客也都见过，也劝您一句，事有奇异太过稀松平常，但不可太过好奇，太过好奇只会徒增妄念与烦恼。”一言毕，便推开天水房门进去了。
　　沐岚听那店主称自己为姑娘，心中更觉奇怪，殷祐如此细心之人都未发觉，他是如何看出自己是女子的，便且思且行回至房内。刚一关上房门，楼下便传来一阵疾重的敲门声，这声中还夹着一人粗犷的吼声：“店家快开门……”沐岚闻声一跃，便纵身来至房门前，于门缝中见那店主披衣提灯下楼去，便轻启房门迈将出来，自己正欲藏于扶手之后一探究竟，只见殷祐也被这吼声吵醒走了出来，二人便一同蹲身隐于扶手背后。
　　只见那老头开门迎客，便又变了一副模样，点头哈腰道：“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呢？”那人便嚷道：“问路，店家，那六曲滩往哪里走？”店家虽闻得如此说，仍是笑盈盈回道：“前面岔道往右三十里便是，今日天色已晚，客官不若住上一晚明日再走吧。”那汉子道：“不住了，多谢指路。”说毕，便劲步往那道上去。
　　那店家复又闩门落锁，回至楼上，见一切无异便自安寝了。
　　沐岚殷祐早于那店主上楼之前便已蹑步回至房中，那殷祐因人困体乏不多时，便已沉酣入梦，梦里见沐岚立于山间洞府身披薜荔，头戴女萝一身做派竟是女儿之态，其间还有众多姬婢环绕，肃肃整整，殷祐上前便唤她，欲问个究竟，竟不知身在梦中，当即如这几日一般抓住沐岚之手，叙了一回，不料一女子却训斥殷祐：“大胆，未得正道之物，怎敢胡乱闯入仙山洞府调戏仙子。”这婢大袖一挥，殷祐被扇得老远。
　　待要爬起来问个究竟，却又不见方才之景了，只觉自己面上隐隐有痛感，又闻得耳畔人唤：“殷兄……”方才渐渐醒转过来，见沐岚脸凑的颇近，一面唤一面拍打，殷祐虚睁双目道：“沐兄，何事？”房内尚未点灯，只从窗棂中引得数缕斜光穿透入户，正好照在沐岚侧脸上，殷祐仰面观去，与适才梦中所见甚相契合，便兀自出神。正所谓女儿若有巾帼态，迷离扑朔亦难辨。
　　沐岚见他神色痴迷，只当他睡意未消，便又坐上床沿，双手托住殷祐，借着腰力，往回一拽，将殷祐托坐起来。殷祐也不格开，任由她摆弄，只一双眼半梦半醒的看着沐岚面上因拖拉拽扯，而显出的各色情态，不觉会心一笑，幸亏这光源甚暗，沐岚并未察觉殷祐正眼波流转，盯着自己出神。
　　沐岚见殷祐坐定之后：“殷兄，适才我闻得窗外有触地之声，便起来一探究竟，不想那店家竟未在店中，不知去向。”殷祐面色不改道：“想是店家有事，出去了。”沐岚连连晃动殷祐肩膀道：“殷兄你快醒醒吧，这夜半三更，能有何事如此急迫呢？”一言才毕，楼下又传来一女子敲门道：“有人吗？”，沐岚忙敛声侧耳，只片刻余裕，便听到门枢转响，沐岚更觉可疑，自己亲见那店家闩门，如何门又不应自启。
　　正暗自疑思，只听才刚那人已咯噔咯噔小跑上楼，这店中所有皆是木制，稍有动静便共振牵动，沐岚本就耳尖，听那人行径，就知她进了第三间客房，再一凝神，只闻得均匀的呼吸之声。
　　沐岚便道：“殷兄，今夜咱们警醒点，我看这店内处处透着怪异，那店家又神出鬼没，行事透着邪气。”殷祐听她如此说，便慰道：“沐兄，想是你太过劳累了，不要多想，快快歇息吧。”沐岚心中焦急，但又不好向殷祐说出那店家戳穿她是女子之事，便又说道适才刚进门那女子：“殷兄，刚才来人，你可觉出古怪没有？咱们明明见那店家锁了门，她却推门而入，进门也不再叫人招呼，径直便上了第三间房，她是怎么知道那间没人住的？”殷祐听沐岚这一说，顿时也觉毛骨悚然：“沐兄，咱们今晚便轮流值夜，待天一亮咱们马上启程。”沐岚也连连应好，殷祐又道：“沐兄先睡，我来守夜。”沐岚又推辞不过，便和衣躺下，虽是让她先歇，实则一夜无眠，待辗转到四更时分，沐岚便起身与殷祐交换，好在一切平静，等到天刚蒙亮，沐岚便唤起殷祐往那六曲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