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修道半缘君》张引华

7、第七章

　　二人异口同声道：“是你！”原来这竹苑的主人竟是白天在镇上为沐岚解围的年轻男子。
　　殷祐见沐岚浑身湿透，便将伞伸向沐岚，自己却大半个身子露在伞外，顷刻间衣襟便被雨水润湿。沐岚见状忙将伞推回去道：“兄台还是自己遮好，我已经湿透了，再多淋点也无妨了。”殷祐也逞着力道不收手，忙道：“雨势甚大，咱们先进屋再叙话。”
　　二人便共撑一伞，从院中石子甬路径直走进屋内。屋里正中摆着一张竹榻，榻上一张古琴，散着曦曦瑟瑟的光。透过左边的竹帘隐隐可以看见，靠墙摆着一张书架，架前一方桌子，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右边便是卧室了，立着一张月洞竹制架子床，挂着青幔纱帐，床上一应被褥皆是素色的，被套上绣着斑竹纹样。靠窗处一张小几，几上恭着一管洞箫。竹舍并无太多烟火之气，但看其陈设倒像个避世归隐的世外高人的住所。
　　殷祐招呼沐岚坐下，又见他衣衫尽湿，便到寝室中捡择了一套干净衣物出来递于沐岚道：“沐兄，这衣衫虽不甚华丽，但也请你将就着把湿衣服换下，以免着凉。”沐岚接过衣物也不脱换，面上还有些犯难，那殷祐只当她是不习惯当着外人脱换衣服，便指了指门外道：“我去厨房拿些热汤来给你消寒。”语毕，便走出屋去，顺手将房门掩住。
　　沐岚见殷祐出去，便自己将门拴了，拿起殷祐适才给的衣服，放在鼻下嗅了嗅，隐隐有股皂荚的芬芳，淡淡的说不上好闻，但却很舒心。一时又将湿衣服换下，可殷祐毕竟是男子身量比沐岚要高出许多，这衣服穿在她身上，自然也显得有些大笼大泡的，沐岚便将袖子挽了几圈，这样才略显方便一些。
　　“沐兄，换好了吗？”殷祐在外间叩门问道。
　　“好了好了”沐岚随即应道，又忙起身去给殷祐开门。
　　门一开，只见殷祐手上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晚热气腾腾的汤水，闻着还有几丝辛辣之味。殷祐进门将托盘放置桌上，又对沐岚道：“沐兄，快将这姜茶饮下，驱驱寒气，以免伤风。”沐岚捧碗豪饮，还未吞下，只觉口中如炭烤火炙般疼痛难当，便“噗呲”一口喷将出来，喷得殷祐满身满脸都是，然后皱眉挤眼的吐出舌头猛扇道：“烫死我了。”缓过片刻，回见自己将口中汤水全部吐在殷祐身上，忙不迭的上前用衣袖替殷祐擦拭。
　　殷祐见沐岚此举，便微微偏了一下身子，又用手臂去格挡沐岚伸来之手，并道：“无妨，我自己擦便好，沐兄还是将剩下姜茶先喝了吧。”随即就自己擦拭起来。
　　试想适才情景，两个男子举止如此亲昵，确实不太妥当，再未想到沐岚是女子。想来此事也不怨殷祐，沐岚在山中修行时，所处之人皆是男儿，自己一颦一笑也皆学得有八分像男孩，且眉宇之间又有几分英气，加之心中又无大防之嫌，任谁也会误将其视作男子。
　　沐岚见殷祐似有不愿她帮忙之意，便也略略有些尴尬，并道：“殷兄，对不起啊。”
　　殷祐见沐岚如此便笑着道：“沐兄不必介怀，诶，不知沐兄为何夜间在此？”
　　沐岚便道：“本来我是打算在林子里修整一晚，明日再走，不想天公不作美，竟下起雨来，一阵慌乱之下竟跑到这里，也算咱们有缘了。”
　　殷祐也点头道：“说得是，沐兄既然来了便无需多礼，只当这是自己家里，今晚你便睡我的床。”
　　沐岚闻言，忙拒道：“不不不，今日已经十分叨扰了，况且在那天仙居兄台慷慨解囊之情尚未酬报，现下怎么能再占了你的床铺。”
　　殷祐便双手搭将在沐岚肩上，又推着沐岚走进卧室，将其按坐在床上道：“来者便是客，怎能让客人睡在外面的道理，你若执意不肯就寝，那必是嫌弃了。”
　　沐岚忙得撑起身来道：“我绝无此意。”见殷祐执意且不好推辞，便道：“既如此，小弟再辞，也就却之不恭了，便为兄台之命是从了。”
　　一时二人一个于内睡床，一个于外卧榻，皆熄灯就寝，外面仍是雨意潺潺，窸窸窣窣下了一整夜。
　　……
　　次日一早，沐岚睡得正香甜，还未睁眼便闻到一阵食物的香气，一时勾得她饥肠辘辘，一个挺身便跃下床去，看见殷祐正在厅中摆碗筷，殷祐见状也是一怔，从未见人起床如同鹞子翻山一般，便笑着道：“沐兄，快来吃饭。”沐岚便高声道：“好。”
　　果然饥饿之人胃口甚好，沐岚一连吃下三碗米粥，十个包子，殷祐见她如此狼吞虎咽便笑道：“沐兄慢些，厨房还有，小心噎着。”这话音刚一落地，沐岚果然被哽得瞪眼直脖。殷祐忙起身过来递茶于她化食，好容易才缓将过来，沐岚知自己适才失态，便挠头笑道：“殷兄见笑了。”
　　殷祐也笑道：“无妨，沐兄慢用，我去把衣服给你拿来。”这殷祐果然是个极细心体贴之人，见沐岚穿自己衣服行动不便，便早在沐岚醒来之前就已将其衣物洗净烤干。沐岚见殷祐将衣物拿进来后便掩门出去，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觉心中一股暖意涌起，这种感觉还从未有过，从前在山中，众师兄虽也待自己极好，但却没有如此细致的，一时脸色绯然。
　　正当沐岚出神之际，殷祐在院中唤道：“沐兄，好了吗？”沐岚便开门出户。
　　昨夜大雨滂沱，加之天色昏晦，沐岚还未及看清这小院，这一推门才将院中之景尽览眼底。一切皆是青竹筑成，周围又有竹篱将其围住，院篱外竹林修整，经雨洗过更显润泽。院内莺飞草长，竹枝垂至院中，弄得地上光影斑驳，甚是可爱，那殷祐衣袂整洁，临风背手而立，听到开门之声，便回眸转身，笑对沐岚道：“沐兄，早。”
　　沐岚痴痴回到：“早，殷兄。”那殷祐本生的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口红齿白，面如冠玉，身姿挺拔，一身素色衣物更衬得他气度翩翩，加之雨后新晴，日光和暖，照得殷祐全身散发着点点荧光，沐岚虽与众师兄长处，但如同殷祐一般好看的清俊男子，还是头一回见，此情此景纵使是阅人无数也不免会多看几眼，何况沐岚这初初下山的小女子。
　　殷祐见沐岚神驰意旷，便唤道：“沐兄！”
　　沐岚连忙回神，语无伦次道：“殷兄，承你盛情款待小弟，不甚感激。”说完竟鞠了一躬。
　　殷祐见状连忙上来扶起沐岚，四目相对时，沐岚面上顿时燃起一片云霞，殷祐一怔道：“沐兄，面色绯红，莫不是昨夜淋雨已感风寒？”说毕，便用手背去靠沐岚额头，这回换沐岚忙伸手格挡了，并道：“没有，想是太阳出来了，晒的有点热了。”殷祐见她如此说，便不好再多问，又调转话头问道：“敢问沐兄为何会来至南浦镇？”沐岚便道：“我是来找我师兄们的。”殷祐听她是来找人，便道：“哦，不知在下能否帮的上忙？”沐岚慌忙道：“我那两位师兄行踪飘忽，恐一时难以觅得踪迹，我还是自己去找吧。”说毕便再拜呈谢，告辞出来了。
　　殷祐见她如此慌乱，挽留未及，便只得眼睁睁看着沐岚仓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