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修道半缘君》张引华

56、第五十六章

　　“哼，这凡鬼以为不言不语我们就拿他无法了。”此是虚空之中传来的一老妇之语。
　　“这不也吐露真意了嘛，我道他是什么高人，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傻小子。”一老翁道。
　　“别吵，仔细看着，纪卿都迫不及待的将这小子纳入麾下，难道是看上他那张俊俏的小脸儿吗？”那老妇狐疑道。
　　“况且，咱们施展这迷魂法要耗多少精元，若不得个结果，岂不白白结仇。”那老妇又嗔道。一言甫毕，便又归于岑寂。
　　原来殷祐被摄魂法携至之柳树，从外边看来与寻常古柳无异，里面却大有乾坤，柳树枝繁叶茂，根茎深邃，四通八达，枝脉相通，如迷宫一般。殷祐被摄来后，安置在老根盘踞之处。积年老树根茎虚空，故而他也身不能踏实，只如虚空中浮游一般。
　　且说殷祐本想以不变应万变来对付这未知对头，他却未料到这门中本就弱肉强食，非由他之意志而转移，适才那虚空中说话之人便是用迷魂之法，趁其意乱情迷之时，将人之衷意摄取。殷祐现下之状，已是法中，脑中皆是自遇沐岚后所历过往，那二人便细细查询，以便得些端倪。
　　殷祐心中本就对过往难以释怀，如今执念更深，便于迷魂之际，将前番经历尽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二人久不得要很是浮躁，便欲收功，正当此际，却见殷祐忆起沐岚以鲛珠施救之事，那老妇喜道：“原来如此。”语毕，便向那幽暗虚空之中伸出魔爪，欲腕取殷祐双目，正当其靠近之际，殷祐周身透出一环罡气，将这二人震的老远，一时魔法皆散。
　　此光一出，正在四处访寻殷祐的驼子、纪卿等人立马奔光源而来。只见那驼子身手矫捷，冲上前来便将柳树环抱住，双臂双脚如四螯一般死死扣住柳树往上提，此时驼子脚下尘土弥漫，破土而出无数老藤将驼子死死缠绕，形成抗力。纪卿见驼子苦撑吃力，便拈了个定决，将树身及老藤尽皆定住，那驼子察觉阻力消失，便继续拔树。
　　“还不快将殷祐好好送出来？若此时投降还可饶你二人性命，再迟一刻主人梵音一到，你这棵老树只怕灰飞烟灭。”纪卿怒斥道。
　　那树中传来老妇之声道：“俗语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纪大小姐，您不也是为了这小子身上异宝，心甘情愿做小伏低，牺牲色相，千方百计留他在易灵驿中吗？主人知道你私自扣下这小子吗？”
　　纪卿闻言，面上恍惚有些恼羞成怒之色，便狠狠催动那决，驼子死命竭力，将那老树连根拔起，殷祐也随即如翻泥一般被抛出，纪卿又于腰间取出一只葫芦，将那两人精魄收取。这二人便是当日殷祐于店中救助的老伉俪，只因受不住梵音之苦便欲舍命一搏，才落此下场。
　　……
　　自那日救回殷祐后，纪卿便安排驼子日夜守着殷祐，寸步不离。殷祐便成日皆在易灵驿里度送晨昏，人也渐渐痴傻起来，满嘴里尽是些孩子话，纪卿只当他是中了迷魂法还未清醒。
　　一日又到出门补货的时辰，驼子因日夜守护殷祐，纪卿便只得独自上路，留他二人在驿中。到了晚间，驼子照例安置殷祐睡下，自己便在外间廊下守夜。到了夜半时分，驼子毫无睡意便暗忖：“这小子自救回后便一直疯疯傻傻，不会是听见那日的话，便装疯卖傻好骗的咱们放松警惕吧？姑娘叫我日夜看守他，必是真如那对夫妇所言这小子身上确有异宝。”忽而心生一计，便悄悄潜入室内，见殷祐睡得正熟，于腰间掏出那专收精魄的葫芦，当即催动妖法，对准殷祐便收，不想殷祐周身罡气将那葫芦震的稀碎，驼子也受余震之力倒地，随即一道青光若穿云之势射出，霎时照的四周森白诡气。
　　不想这光过后，那千里梵音便穿云而来，满城鬼魅皆哀号塞天，驼子难抵钻耳刺骨之痛，以手掩耳，但却于事无补。殷祐也渐渐被这梵音侵蚀，只觉胸中有块垒堵塞，于梦中醒来，不停捶打胸口。见驼子倒地不起，此时正是逃离易灵驿最好时机，便强撑身体，趔趔趄趄走出门去。
　　此时易灵驿外无数亡灵充塞于世，殷祐驻足一看，夜叉恶鬼妖魔恶灵，密密麻麻如蜂房一般，皆牙森如列戟，爪劈撕咬，交互相食。殷祐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奔走逃离，不想列鬼皆已顾见，纷纷往殷祐所处攒聚，欲啖之而后快。
　　此时殷祐脑中一片混沌，毫无章法，见哪处鬼少，便往那处跑，一时横冲直撞，不知跑了多久，只见远处清水白沙，涓涓流溢，便想也不想往那里奔去。跑着跑着只觉身后叫嚣之声已绝，回头一看果然一鬼也无，想来是已经将鬼魅甩掉，自己便引首环顾，心想：“此处确与别处不同，不知是谁人居所，莫再乱闯乱入，堕入魔窟。”便悄行翳步，往水源走去。
　　约莫走了十里有余，便觉双腿深陷，愈趋愈难，俯首一看脚下却是一派汪洋，却又无流水之态，恍若行走于胶水之中，便急忙掉头，回身一看，只见身后仍是一片汪洋，想来大限已至，便不做挣扎，只管被这汪洋淹没。
　　片刻之后殷祐便没于水中，自以为便灰飞烟灭，不想这汪洋之下却是另一世界。一阵窒息挣扎过后，殷祐脚下宛若一片琉璃世界，放眼望去漫无涯际，远处停着易灵驿中驼子补货用的车，却不见纪卿。
　　殷祐忙上前去查探，只见车内空空，心想：“莫非此处乃是纪卿所设陷阱，用以捉我的？当日那对夫妇便是如此。”此际忽又心念电转：“若为取我身上所谓的宝物，易灵驿中便可动手，何必兜兜转转引我来此？”沉思之际，不知殷祐触碰了哪处法门，这琉璃世界竟在一番土崩瓦解后，显出一湾幽潭来，潭上竟是殷红浮游，恍若夏日林间所见萤火虫一般，星星点点。
　　自到往生门中怪事连连，所历虽多，然虚情假意十之七八，故殷祐不敢贸然上前，便四下瞻望，见南角上浮光少而幽暗，便于暗处躲身，且待端倪。
　　正于躲藏之际，只见滩上浮游皆往四周游散，潭心如沸。俶尔，一个女子被抛将出来，殷祐定睛一看正是纪卿，只见她满面血痕，身体残损，往日神采尽失。殷祐还未及反应，那潭中缓缓升起一人，周身焦黑，黑雾环绕，不辨面目，只琵琶骨处被两条红烙铁一般的大索锁住。
　　那人往南角殷祐立处道：“有缘人，你终于来了，孤在这九幽之地等你良久了。”殷祐瞻首一望，只见那人焦目红瞳，似有一股摄魂之力，当即便往潭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