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修道半缘君》张引华

45、第四十五章

　　沐岚刚至乾元洞，也不急歇便去看那殷祐，只见其仍躺在床上无半点苏醒迹象。便独自滴了几滴泪，又伸手去抚摸殷祐面颊。这洞中虽终年温泉不断，四时犹春，此刻殷祐肌肤却冷若冰霜，身体僵直，不免又惹得沐岚簌簌泪下，复又急去找白术，求医问卜。
　　方至洞府外，只觉药香扑鼻，再一探灵草生蕙，洞中四壁皆是药箧书架。沐岚本就心如火燎，不等有人接引，便疾呼道：“白术仙长救命呀。”话音刚落，只见白术从架子后面踱出来，叹道：“殷祐虽在仙山洞府得仙气续命，但终是凡人，若无鲛人之泪，只怕命悬一线，无非只在旦夕之间。”
　　沐岚闻言，如同轰雷掣电一般，又如置身于深海之中，软了脊梁，走了魂魄。当是时，文狸便将先前的话，复又提起：“姑娘，若您依得我的法子，公子还有救呀。”沐岚眉头紧锁，泪如滚珠，想着殷祐却无可奈何。
　　白术俯身，扶起沐岚道：“事已至此，终是各人缘法，舍念亦是绝爱呀，不若便将他肉身焚化了。他终归是个凡人，与其被虫噬土腐，不如一把火烧了，化为灰烬，来得干净，你也就此了断了这场俗緣。”沐岚虽万分不舍，却也无语相应，只无奈的微微点头。
　　次日，白术便命山中精灵架起柴堆，又命赤豹将殷祐驮至柴堆上，随即拈了一个火决。正要点火之时，沐岚扑向殷祐，扶尸恸哭，一众精灵皆上前欲拉开她，却闻外间传来人语，只见进来的正是川芎仙师，他轻声制止众精灵住手。
　　众精灵一松手，沐岚惯力向前，便扑上前去，又于殷祐额间一吻，轻声道：“等我回来。”语毕，抬眼与川芎仙师相顾示意，又抹去面上残泪。
　　川芎到底是度化了众神之人，只一眼，立时便知沐岚是要往那九曲河再求鲛珠。不等相求，连忙叫住沐岚道：“此去虽有赤豹文狸相助，但水中斗法，它们却无可助力，为师再授你一决，此决可助你分身幻形，若遇危难之时，即可化险为夷。”语毕，便屏退左右，私授沐岚，待熟记之后，沐岚便再拜陈谢，随即跳上赤豹，纵云而去。
　　那赤豹本是上古灵兽，又以脚力著称，只片刻工夫便又至九曲河府。沐岚择了一处涡流激荡的水域，以便隐身入水，又不被鲛人察觉。入水后以真身尾随于潜鳞之后，佯装过鳃之气，来至宫内。
　　沐岚前役失利，已知鲛人法力高强，道行更在一众地仙之上，确有与天庭分庭抗礼之力。便依文狸所言，先待其熟睡，伺机行杀鲛夺泪之事。
　　此虽为救爱人性命又兼解救生民旱苦之举，但手段卑劣毕竟有违正理，况此刻私欲犹胜公利，因此而取人性命，枉造恶业，有失光彩，故而沐岚心内始终戚戚难安。
　　待到夜寂人定之时，那鲛人已在寝宫安睡，初时沐岚怕其未深眠，只得继续佯装水气。直到夜半时分，沐岚见那鲛人呼吸声沉，腹间起伏均匀，方知其已睡沉。当是时便见沐岚真身如一条气化而成的细龙，欲从鲛人气门而入。
　　刚要入港，只见那鲛人兀得睁开双眼，侧身一闪，发出一声巨吼，那声音力道雄浑，直震的沐岚真身不凝，迫使她现出人身以便聚神。还未等其身定，那鲛人身如离弦之箭，欺身迫近沐岚。
　　只见沐岚翻手为云，以掌力激起水浪掠过鲛人额角，但因其不善水战，终是力道微薄，并未形成威慑。那鲛人反倒收住进攻之势，蔑笑道：“哼，本座早知你心不死，却不想有如此韧气，好！本座今日就断了你这妄念。”说毕便跃身而起，一个旋子转体，斜刺冲出，提起手来便将周身水域搅的天翻地覆，沐岚肉身立时被吸进水涡之中，只觉身不由己，天旋地转。忽得一瞬，那鲛人于漩涡中心飞射而来，直取沐岚命脉，只见她被那鲛人掐住脖颈，满脸涨红，生死悬于一线之间。
　　正在这垂死之际，沐岚似幻梦一般，耳畔萦绕起临行时川芎所授之咒，便死命直脖于口中念动咒语。那咒刚一发动，其身顿时消失，鲛人也目瞪口呆，捏了捏适才掐住沐岚脖颈的空手，面露不可思议之色，还未等其反应过来，但见一条细如蚕丝的气线，钻入那鲛人气门，又以迅猛之力绕穿其脏腑，那鲛人还在错愕之中，已是项上青筋喷张爆裂，极痛攻心，其目赤红，滚出泪来。此时沐岚便冲出其目，取泪而去。
　　待到岸上沐岚又将泪置于掌心，以掌中真气炼化成晶。狸豹二兽已在岸上等候多时，见其出水时面有松弛之态，便知此战功成，三人正欲携着那鲛珠回云梦山去。
　　但见九曲河水，波涛泛滥，浪逐水溅，响若洪钟，沐岚一众以为此山摇地动之势，乃是适才大战所致，不料忽然天降暴雨，打的满滩坑洼，狂风乍起，吹的枝木横呈，三人俱被暴雨迷眼，不得已纷纷躲入滩边巨石之下，不知过了几时，风雨俱休，三人欲回云梦山，只见眼前景象，早已惊得无语吐纳。
　　那河面上飘满断枝浮木，文狸上前俯身叩拜道：“恭喜主人，收服九曲，此乃上上大喜。”沐岚见势便知，此战得胜已将师父所托完成，只是心中仍记挂殷祐伤情，并无欢喜之意，便忙赶着要回乾元洞去。
　　且说沐岚得泪而归，将鲛人之泪渗入殷祐眼中，却不见其醒来，便问白术：“仙长，他已得泪，为何还不醒来？”白术道：“不急，他失魂多日，待我喂他些寄生还魂的仙草，便立时得愈了。”沐岚便叩谢道：“求仙长赐救。”
　　白术便在广袖中拿出一只雪青白蕊的仙草，正欲放入殷祐口中，沐岚抬手制止道：“仙长，可否容我将殷祐和仙草一并带回凡间受用？”